1939夏,中共驻《新华日报》记者薛凯与刘雨昕偶至旧书肆,一摊位前,一包手稿引人注目,标题《我从事革命斗争的略述》跃然扉页,二人不由驻足细阅。
国共合作二度携手时,国民党内部顽固势力悄然掀动反共暗流,对革命言论施以严密监控。
何人能书“吾投身革命洪流”?字里行间,共产党人之志跃然纸上,昭然若揭!
薛凯与刘雨昕迅速交换意见,恍然大悟。原来这旧书市紧邻国民党中统监狱,狱中囚禁诸多政治人士。
昔日,狱警常携囚犯遗书、手稿至书摊兜售,渐成惯例。于是,囚犯家属纷纷踏至,寻觅亲人书信与绝笔,无形中催生了专营政治犯信稿的特别行业。
两位记者迅速翻开那本泛黄的手稿,细致审视,瞬间惊叹不已,原来这竟是革命先烈、军事奇才方志敏的珍贵遗墨。
方志敏于1928年引领弋横起义,亲手缔造赣东北革命摇篮,奠定了坚实的革命根据地基础。
历任赣东北、闽浙赣苏维埃政府首脑,红十军、红十一军政委,并掌舵中共闽浙赣省委,引领革命风云。
方志敏巧妙融合马克思主义与赣东北实情,独创了党建、军建及红色政权构建的一整套宝贵经验,毛泽东赞誉其为“方志敏模式”的根据地典范。
1935年1月29日,方志敏于突围中被捕,面对国民党劝降,他坚决拒绝,最终于同年8月6日遭秘密处决,英勇就义。
在重庆,薛凯与刘雨昕偶遇方志敏手稿,此时距其英勇就义已四载。手稿珍稀非凡,二人即刻向摊主询价。
这位摊主是此行的老手,或许不谙革命风云,却深知信稿的奥秘:在路人眼中为废纸,于寻觅者则是无价之宝。凡问及者,必是同道中人。故而摊主狮子大开口,一口价五百银元。
1936年国民政府推行货币革新,引入法币流通,然滥印之下,法币价值骤降,银元反成市场硬货,流通无阻。
1939年,物资匮乏,通胀肆虐,但银元购买力尚存。彼时,一枚银元能换取约15斤大米,五百枚则足以购得七千五百斤,实属一笔可观之财。
薛凯与刘雨昕闲逛之际,囊中羞涩,便商议对策。薛凯自愿留下看摊,而刘雨昕则匆匆返回报社,向总经理熊瑾玎汇报情况。
熊瑾玎刻不容缓,迅速致电八路军重庆办事处主任叶剑英,叶主任立决:务必全力夺回方志敏遗稿,不惜任何代价。
在刘雨昕的引领下,熊瑾玎匆匆奔赴旧书市,经过一番激烈的价格交锋,他最终以不菲的370大洋成交,将那份珍贵的文稿收入囊中。
在摊主眼中,这或许是意外之财,但对共产党人而言,文稿蕴含的价值远非金钱所能衡量,其重要性无可估量。
方志敏狱中著《我从事革命斗争的略述》外,还创作了《可爱的中国》《清贫》等逾十万字作品,均被保存。特别是《可爱的中国》,新中国成立后,连续多年被编入中小学教材。
1985年,党组织精心汇编方志敏狱中遗作,集结成《方志敏文集》,并邀邓小平亲笔题字,后由人民出版社郑重推出,传承革命精神。
引人遐想的是,方志敏如何在囚室中笔耕不辍,完成书稿?这些珍贵文献如何逃脱牢笼束缚?特别是,他囚于南昌,而《我从事革命斗争》却现身重庆旧书摊,谜团重重。
方志敏不幸遭擒,于1935年2月2日遭国民党军警掳至南昌,被幽禁于绥靖公署军法处的暗无天日之所。
初时,方志敏与战友刘畴西等被囚于简陋囚室,方志敏心怀赴死之志,欲求速终。然国民党顽固派不愿见其轻易离世,企图诱降,欲借其声名重创革命。然方志敏多次拒降,坚定不移。
反动势力深恐方志敏遇险,遂将其幽禁于看守所的“特殊照顾室”,企图孤立其处境。
身陷囹圄,方志敏矢志不渝,决心将毕生斗争历程、宝贵经验与对党的深切情感,倾囊相述,以笔为剑,抒发忠诚与热爱。
方志敏向狱方索纸笔,凌凤梧所长误以为其欲坦白罪行,遂速备纸笔与旧桌。方志敏数日伏案,挥洒数十张纸,尽抒胸中丘壑。
凌凤梧,文人雅士,接过纸张细阅,皆是战事纪实。他好奇询问方志敏笔下所绘,而方志敏心存戒备,笑言:“心绪纷乱,记忆零碎,随思随录,待全貌浮现再作整理。”
凌凤梧或许已洞悉方志敏之谋,却未点破,以宽容之心,故作不察,任由方志敏笔下生花,自由挥洒。
方志敏深知所长难信,为传递文稿,他巧妙接近可靠的看守求助。文稿中透露:“士兵亦好亲近,即便身为重囚,交谈间他们皆显和蔼,易于沟通。”
锁定的首位争取者,是年仅23岁的看守高家俊,其学生运动背景与苏区经历虽未引其入党,却深植了对共产党的善意。迫于生计,他步入看守之职,却仍是潜在的同志之心。
高家俊于看守所值班之余,常聆听方志敏阐扬革命真理与党的理念,心生敬仰。他私下为方志敏传递文房四宝、生活所需,更密谋越狱之策,秘密传递纸条至刘畴西等囚友,共谋自由之路。
国民党反动派严密监控方志敏,安庆警备副司令桂永清指派反共人士徐葵暗中盯梢,手段颇为严密。
徐葵,国民党前官,因南京机场火灾失职入狱。为求赎罪,他主动盯梢方志敏,深夜灯火下,方志敏笔耕不辍,皆成徐葵密报桂永清之资。
桂永清频繁突袭方志敏囚室,幸得凌凤梧、高家俊等人巧妙掩护,屡次化险为夷。即便偶有搜获,亦仅是方志敏于纸上涂写的琐碎之物,无关紧要。
方志敏在重重困难中坚持写作,国民党反动派的严密监视与监狱的恶劣环境交相夹击,蚊虫猖獗,牢房潮湿憋闷,但他仍矢志不渝。
狱中,方志敏屡遭酷刑,健康堪忧。每执笔稍久,便觉天旋地转,体力不支,然仍坚持书写。
方志敏虽感头晕目眩,仍坚持倚桌小憩或闭目养神,稍事恢复便即刻投入写作。幸得高家俊暗中相助,赠药以解病痛,助其坚持笔耕不辍。
方志敏迅速积攒文稿,细心地用油纸包裹藏匿于枕中。然牢房屋顶渗水,铺盖需频晒,此举险象环生,易露破绽。
方志敏刚封装完文稿,忽闻牢外步履声近,警觉是敌巡查。他迅速将油纸包掷入便池,巧妙隐匿,从而避开了搜捕危机。
几番历险后,方志敏决心寻觅文稿的安全港湾。他细搜牢房每一寸,掀起草纸见青砖,心生妙计。遂请高家俊助得半截锯条,夜深人静时,他悄然揭开床头墙纸,细磨砖缝泥泞,取出一砖,恰成隐秘之穴。复以草纸遮掩,令文稿隐匿无形,难以窥探。
完成使命后,方志敏密告高家俊一秘辛:若他遭遇不测,望家俊取出文稿,设法呈递中共党组织,以续未竟之志。
雨日,屋顶渗水,墙缝间文稿遭殃,方志敏急取文稿欲避水患,未料桂永清突召众囚训诫,并遣狱卒搜查囚室。
方志敏焦急万分于监舍外,忧虑文稿暴露。归至囚室,见砖复原,油纸包无踪。瞥见高家俊巡逻时隐秘颔首,方顿悟,文稿已由其悄然转移,心稍安。
文稿几经波折,方志敏深知其重要性,若未能穿越铁窗送达外界,将成为他心中难以释怀的遗憾。
面对方志敏的请托,高家俊瞬间领会其意,毅然允诺将文稿悄然带出牢狱,尽显义气与担当。
这项任务艰巨无比,从监狱秘密带出文稿已是重重难关,再将其安全送达中共党组织手中,更是难上加难。
方志敏深信,唯有争取到社会贤达对共产党的共鸣或援手,文稿方能安然送达党组织怀抱。为此,他毅然决然地踏上了从南昌至上海的传递之旅。
高家俊面对挑战独木难支,幸而女友程全昭自杭州赴南昌相助,同为进步青年,她于探望之际亦与方志敏数度相逢。
高家俊与方志敏商议,诚邀程全昭赴沪送稿,程全昭欣然应允,即刻准备启程。
方志敏亲笔书信一封,并赠予程全昭四张名片,其上仅一行字:“上海宝隆医院内科208室,李贞”。
方志敏授意程全昭化名“李贞”,赴沪宝隆医院,寻女医林疏俞,助其安顿并转交文稿至宋庆龄、鲁迅、李公朴、邹韬奋中任一真身,务必亲手递交。若遇不遇,留书及名片,待后有人联络。
两日后,程全昭携书稿与信件至沪,入住宝隆医院。依方志敏所托,她探访宋庆龄宅邸,然遇佣人告之夫人外出。程全昭遂留书与名片,以候转达。
随后,她探访鲁迅、李公朴与邹韬奋未果,便留下书信与名刺,怅然返回医院。
入内不久,护士告知洗手间有约。程全昭步入,遇一盛装女子递上名片,自称宋氏,言已阅方志敏书函,专程取稿。程心领神会,此乃宋庆龄无疑,遂恭敬呈上文稿。
女子接过文稿,面容凝重地告知程全昭,她正被暗中监视,处境堪忧,需即刻撤离。
昔日,上海笼罩在白色恐怖之下,民主斗士如宋庆龄、鲁迅等,已遭国民党特务严密监视。若有生面孔出入,即被尾随、窥探,形势严峻。
程全昭,一位年轻女性,浑然未觉自己已身处险境,被无形之眼紧盯,随时可能落入捕网之中。
华贵妇人安抚她无惧,赠予衣帽高跟,程全昭换装后自信步出医院,直驱码头。囊中羞涩,仅余归杭船资,遂踏上归途。
宋姓女子赠予程全昭华服后,换上朴素衣衫与旧鞋,以妆容化身为老妪,背负文稿,缓缓步出医院大门。
方知那位并非宋庆龄,实为邹韬奋书店的胡子婴,乔装阔太取手稿,自称为宋氏,程全昭误认其为宋庆龄。
胡子婴归至书店,将稿件递予生活书店掌舵人毕云程,后者乃中共挚友,旋即转呈中共特科。
王世英,昔日中共特科临危受命者,忆往昔,1935年盛夏七月,毕云程悄然携密文而至,皆以隐形墨书就。经其精心显影,方显真容,竟是方志敏狱中泣血之作。
程全昭曾私自前往南昌,归家后遭父母严密监控,从此行踪受限,难逃家庭牢笼。
方志敏与高家俊身陷囹圄,苦候佳音逾月,杳无音讯,心中渐生忧虑,恐程全昭遭遇不测。
1935年7月末,高家俊急赴沪,携信与名片谒见李公朴,旋即遭特务尾随。他机敏周旋,摆脱追踪,急赴车站拟奔杭州寻程全昭。然夜宿旅店突遭火厄,未寄书信尽付一炬。
面对身份泄露的险境,高家俊深知重返南昌无异于步入陷阱,遂决意不回,以避锋芒。
逆境中的方志敏不屈不挠,利用智慧,在铁窗内寻得转机,与邻室监友胡逸民建立特殊联系,共谋未来。
胡逸民,曾任国民党审判委员会首脑与南京监狱长官,因涉密泄国军围剿策略、私释共产党人,不幸身陷囹圄。
胡逸民身为国民党监狱界的显赫人物,即便身陷囹圄,其深厚背景仍令狱卒们对其格外关照。在狱中,他行动自由,其姨太太亦能随时探访,享受特殊待遇。
胡逸民居于“特殊待遇室”,后方志敏亦得此待遇,二人相邻而居。胡逸民对方志敏这位狱友颇感好奇,误以为其或将归顺国民政府,方得此优待。
胡逸民对方志敏感慨道:“您的才智,足以胜任政府高位,而今却遭囚禁,生死未卜。众人皆劝您屈从,您意下如何?”
方志敏从容不迫地回应:“投降乃荒诞之言,唯余牺牲之念。革命者之魂,唯存于敌刃之下,绝无屈膝之可能!”
南京监狱长胡逸民,目睹众多临死挣扎,方志敏之凛然正气,实属罕见,令其对共产党人另眼相看。
狱内二人常论救国救民之道,方志敏革命理念使胡逸民恍然大悟,心生敬仰,更主动请缨,言若有需,必效犬马之劳。
方志敏向胡逸民恳请协助传递文稿,胡逸民闻讯,毫不犹豫,欣然应允。
一日,向影心携酒肉探胡逸民于狱中,胡邀方志敏共食。席间,方志敏恳请向影心代赴城中“聚贤斋”,为茶楼掌柜黄韵波传递尺素。
"聚贤斋"实为南昌中共隐秘据点,黄韵波担纲站长重任。方志敏于信中细陈文稿现状,并筹划递送之计。
数日之后,向影心顺利带回黄韵波密函,函中言明:“文稿可速传,党组织研判当前越狱时机未至,需巧妙与敌周旋,以赢得外界营救之宝贵时机。”
方志敏将油纸包托付向影心转交黄韵波,向影心却失踪,音讯全无。胡逸民探寻得知向影心迁居失联,“聚贤斋”停业,黄老板也消失。方志敏推断,交通站已遭敌破坏。
预感危机降临,方志敏于七月下旬某夜,将满载心血的手稿托付胡逸民,言:“你我囚友一场,望君重获自由后,前往四川北路寻鲁迅先生,代我传递未尽之言。”
随后,方志敏托付胡逸民保管致党中央及鲁迅等杰出民主人士的函件,内含《可爱的中国》《清贫》与《狱中纪实》等珍贵文稿。
胡逸民洞悉时局,深知方志敏不屈之志,必遭当局严惩。他紧握方志敏之手,许下坚定承诺:定不负重托,护其周全。
1935年8月6日,方志敏遭羁押而出牢房,步入前往刑场的命运。胡逸民目睹这一幕,深知这位革命巨擘即将陨落。
胡逸民经于右任力保获释,恐遭国民党特务监视,未敢即送文稿。他先于南昌暂避风头,后转至杭州隐匿,终下决心携稿赴沪求见鲁迅。
1936年深秋,胡逸民乔装商人抵沪,怀揣密函寻觅中共联络人,却陷茫茫人海,偌大上海,中共党组织踪迹难觅,令他倍感焦虑。
犹豫之际,他忆起救国会的领袖章乃器先生,据传与“共党”有所牵连,心中顿生一丝希望。
11月18日晚,胡逸民携方志敏手稿至章乃器宅,自称为方志敏狱中挚友,细述其狱中英勇斗争。为表达对烈士之敬仰,毅然将文稿转交中共党组织。
面对寻党无门,胡逸民利用救国会与共产党的紧密关系,委托其传递信件。殊不知,章乃器之妻胡子婴,正是转交程全昭手稿给党组织的幕后之人。
数日之后,章乃器不幸被捕,胡子婴恐遭牵连,急电宋庆龄求助,并迅速将手稿转交其保管。宋庆龄旋即安全转交手稿于中共党员冯雪峰手中。
胡逸民事后惊觉,向影心早于他出狱前悄然离南昌,其后更涉足国民党特务组织,在重庆有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