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帅如是说

这几天团队陆续回来，群里聊起回乡观察……几个感受吧：

1. 财政问题是县级经济的病根。很多民营企业感受到的“压力”很大程度来自地方政府因为财政压力而导致的动作变形。“仓廪实而知礼节”，对自然人，机构法人，其实都一样。

2. 卷，润，躺，韭——不管是个体家庭，还是企业行业，或者城市地区，都在这四个象限上快速分化。之前的“复杂中国”有一条“向上卷”的内在共识，但现在这个主旋律失去了，每个个体在自己的碎片和象限中变奏。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所观察到的就是全世界。

3. 经济强的区域感受到的痛苦更深，经济弱的区域反正也是吃转移支付，反而没有感受到“天壤之别”。同理，中上产在这波经济衰退中感受到的痛苦最大，消费降级主要来自这个群体。底层收入虽然也受影响，但通缩主要体现在必需品和基本品上，所以生活质量上的差异没那么显著。

4. 消费价值观确实在变化。《钱从哪里来5之微利社会》第二章里面聊到的，消费从“物质价值观”转向“后物质价值观”——在省钱这个大背景下，为服务和体验类消费的倾向在快速上升。

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自动响起了张靓颖一首歌的BGM——

“我们说好绝不放开相互牵的手，可现实说光有爱还不够，走到分岔的路口，你向左我向右，我们都倔强得不曾回头。”

大抵如是吧，我们终将和旧人，旧事，旧时代告别。

一站又一站，一段又一段，物是人非，那些以为永恒的都成为了别人的某某。

璇璇（山东潍坊）

2024年春节，是我四年来第一次回乡——山东半岛的Z县。

阔别四年的故乡，一切都很熟悉，碧水穿城而过，远处围着半圈小山，城里张灯结彩，亲朋推杯换盏。但人们言谈之间却冒出一股冷气，各行各业的日子都过得不顺心。

大家讨论起来，财政问题已经成为县城经济的病根。

其实Z县的经济基础并不差，有100万常住人口，GDP有800多亿，常年在“百强县”榜单上排名50名左右，有7家上市公司，每年自己造血的财政收入60多亿，上级再给50亿的转移支付。明面上的地方政府债务200亿，但如果加上城投公司有息债务，总债务大概接近1000亿。

但是，城投公司的各种融资渠道利率偏高。因此，地方政府还债务利息之后，维持运营都变得捉襟见肘，县城吃财政饭的人口有两三万，一年发工资的硬性支出就是二三十亿，还有教育、医疗、公共安全、社会保障等硬性支出，这些账一算，令人头秃。

债务负担泰山压顶之下，地方政府的各种动作都开始扭曲变形——想办法让本地企业多交点税。

在医院工作的Y叔说，医院拖欠药品供应商的货款，导致人家都不给医院进药了。

在学校工作的L老师说，单位开会要求老师们集资，甚至邀请了银行在场——老师们推说没钱的话，银行可以给在座各位发放3%利率的消费贷。

在社区工作的基层人员W叔，工资拖欠了15个月，过年前工资卡上终于有钱到账了——人民币1元。W叔当即下定决心躺平不干。

最后，财政问题不是政府自己的问题，而是演变为了营商环境、公共服务、民生保障等各领域的问题。

其实，解决问题的办法也很简单，把地方债务利率压降到3%以下，Z县财政就能起死回生。

靖靖（四川成都，甘孜）

回成都见到了10来个年长亲戚，他们大多退休，分布在教育、医院、公务员体系，有市区、郊县和甘孜州的。退休金都按时发放了。额外补助的菜篮子款项，一万多，两万多不等，全部发放到位。同辈兄弟姐妹也见了10来个，都没有老一辈成都人松弛，有个在国企工作的哥哥给我解读新一轮国企改革，直接把国企改革和优化员工划了等号。

回来还是以吃吃喝喝为主。在这座城市，大众点评依旧失效。头部馆子线下活得不错，主动放弃线上大众评分的努力，比如夜不收、青城山鳖有洞天这种做大了的，今年依旧拿着3.8-4.2的低分，依旧人满为患。中腰部馆子、茶饮店卷出天际。生意不太好的店面死亡速度加快，离家最近的餐饮一条街，近半是新开店面，今年是这几年翻新感受最强的一年。

“性价比是第一王道。今年我吃别人的单子，没想到别人也吃我的单子。以前看关系，现在甲方就是看谁更便宜。”

“我有个央企的单子，竞争者半价就接了，我就掉单了。”卷、新生者带来的新的规则，不仅出现在餐饮业，也出现在各个行业，甚至是我科技制造行业创业同学身上。

C是特殊材料电子元器件供应商，D是新能源汽车配件供应商。C的甲方大部分是国企央企，D的甲方大部分是造车新势力，都念叨卷，都在找新的增长点，也都在适应新规则。

C的困惑在于维持销售市场份额。C是创二代，他的老一辈觉得自己是万能的，但C敬畏专业能力和市场规律。研发投是投，和国际领先技术具有代差，不是他努力的主战场，他在琢磨是否捆绑增加一些服务，去卷市场份额。

D是创一代，全国多个地方政府极其喜欢这样的制造新势力量产线落地，他刚落了条千万级别的产线。他的困惑，是产线有了，怎么拿到造车新势力的订单。“这两年造车新势力起来又厮杀激烈，对我是好事，以前造车老势力的甲乙方绑定捆死，根本没有我们的事情。现在我们生态有改善，涌来活水，但需要和其他新生力量比谁更卷”。

雯（山西吕梁）

我没在家里待几天，感受比较浅，就是经济比较差，大家比较闲，聚餐吃饭+发展兴趣爱好。

1. 老商场没人逛，黄金地段商场的铺子，几百块都没人租。

2. 和政府做生意都要上平台，要指标，我家老商场人流下降就只能仰仗接政府订单，营收直降2/3。

3. 因为要投标，做陪标的生意倒是挺好。

4. 感觉山西欠薪问题不算严重，个别镇上、县里有点这个问题，而且时间也不长，其他地方倒没听说。

5. 今年老家的暖气烧的贼好，应该企业效益还不错，往年煤炭企业不赚钱的时候，供暖很差，房子里很冷。

6. 我老家前几年是搞绿化，这几年在搞新城建设，住新城的朋友说，感觉还不错，离上班也近，学校也有保障，医院也在旁边，就是商场少点。

7. 房价不同地段有差异，新城的核心地段几乎没降，还微涨了。

8. 去年年底妹夫发现二手油车价格大跳水，及时把车卖了，40w奔驰卖了20多（开了4年），后来他朋友80w的霸道也只卖了20多万。

9. 还有个弟弟是卖电的，说生意倒是不难做，但是企业买电都是几分几毛的扣，以前不会计较这么细，一单生意折腾死了，利润确实低了。

鹏（黑龙江大庆）

今年过年回家最大的感触是大家不满足于在家过年，开始纷纷外出了。以往的春节似乎是大家都要安安静静地在家里团圆，从初一到初七，每天到处串门去拜访不同的亲戚，但是今年回家后发现很多人春节都选择了出门旅游，有人开车两个小时去哈尔滨和外地人一起看冰雪大世界，也有人飞几个小时去武汉特意去看看古德寺，希望新的一年都是good事……

此外，在国企上班的姐夫吃饭的时候问我，说你们平时研究经济数据，今年国家的经济数据那么好，为什么还有人发不出工资呢？我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但是和家里人接触下来有一个明显的感受就是大家对赚钱的欲望没有那么强烈了，整个新年似乎没什么人讨论赚钱的问题，反而都是在讨论，到底怎么才能在不用花很多钱的情况下，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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