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类历史上,无论是天生的瑕疵还是后天的畸变,外貌上的“不合群”总能激起世人的异样目光。
1834年,在墨西哥山区,一个“满是毛发”的女婴呱呱坠地,她叫朱莉娅·帕斯特罗娜。
这位被贴上“怪物”“猿女”标签的女人,就这样开启了她悲剧的一生......
毛发之女的流浪童年1834年,朱莉娅·帕斯特罗娜出生在墨西哥锡那罗亚州一个偏远的土著部落。
与其他婴儿不同,接生的产婆看到这个婴儿时,忍不住惊叫出声——她浑身覆盖着浓密的毛发,下巴异常突出,嘴唇厚大,面容看起来像极了一只猿猴。
在那个科学尚未普及的年代,人们无法用理性去解释朱莉娅的外貌,只能将其归咎于“神的诅咒”。
诡异的面容,很快引起了村民的恐慌与猜忌,甚至被视为邪恶的象征。
朱莉娅的父亲拒绝为她取名,认为她的降生,会给家族带来厄运。好在母亲没有抛弃她,给她取名“朱莉娅”,希望这个名字能为她带来一丝人类世界的温暖。
但母亲的坚持并未能改变命运,村中巫师断言朱莉娅是邪神的化身,酋长更是下令将她母女驱逐出村落。
至此,朱莉娅成为一个被社会放逐的孩子,她的悲剧童年也由此拉开序幕。
被部落驱逐后,朱莉娅和母亲只能在丛林深处的洞穴里栖身,野外生活的艰辛超出了母女的想象。她们必须时时躲避野兽的袭击,靠采集野果与打猎为生。
在这个几乎与世隔绝的环境中,朱莉娅的母亲努力用微薄的力量抚养她,教她唱歌和跳舞,用简单的旋律安抚她夜间的哭泣。
尽管如此,环境的恶劣以及精神的折磨,让母亲的身体迅速衰败。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年,直到一次偶然的“入侵”打破了她们的隐居生活。
一个农夫正在寻找走失的奶牛,无意间闯入了母女俩的栖身之地。农夫动了恻隐之心,将她们带回了社会。
然而,所谓的“救赎”却并未改变朱莉娅的命运。
回到城市后,朱莉娅母女被当地政府接收,但两人的生活并未因此改善。母亲因过度劳累,很快染病去世,年幼的朱莉娅被送往孤儿院收养。
从此,她成为了一个没有母亲庇护的孤儿。
孤儿院的日子,朱莉娅并未因为“被救助”而得到善待。相反,她成了院中最引人注目的“异类”。人们对她奇特外貌的兴趣,远远超过了对她人性的关怀,院里的孩子和看护者对她既好奇又排斥。他们的指指点点,让朱莉娅无地自容。
尽管孤儿院对她充满歧视,但朱莉娅却展现出惊人的聪明才智。她不仅能流利地学习语言,还展现出在音乐和舞蹈上的天赋。
无论是西班牙语、英语,还是当地土著语言,她都能轻松掌握。为了逃避他人的嘲笑,她经常沉浸在自己的歌声与舞蹈中,那是她为自己构筑的另一个世界。
这种天赋让锡那罗亚州州长佩德罗·桑切斯注意到了她,桑切斯主动收养了朱莉娅,将她带到自己家中,并亲自教她识字与礼仪。
在州长的帮助下,朱莉娅开始逐渐适应人类社会。在州长府邸生活的日子,朱莉娅的才华让人惊叹,但“才华”无法掩盖“异类”的标签。
人们对她的目光中,夹杂着嘲弄与好奇,仿佛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值得一窥。
最初,朱莉娅以为这种关注是善意的,甚至还为能得到认同而感到欣喜。
然而,她渐渐明白,这种关注与其说是出于赞赏,不如说是出于猎奇。
在人们眼中,她从来不是一个完整的、有尊严的人,而是一个“活生生的标本”,一个能表演、能说话、能唱歌的“猿女”。即使才艺出众、聪慧过人,她仍然无法摆脱自己毛发丛生的“囚笼”。
更糟糕的是,朱莉娅并未意识到,在她勤学苦练、用舞蹈和歌声赢得掌声的同时,这些才艺也成了将她锁入“展览怪物”命运的枷锁。
百老汇的毛发明星1854年,20岁的朱莉娅·帕斯特罗娜已经从孤儿院的女孩变成了一位身材娇小、才艺出众的年轻女性。
尽管身高只有1.3米,但她天生的语言天赋、动人的歌声和流畅的舞蹈动作,让她在社交场合十分引人注目。
然而,她的外貌依旧是众人关注的焦点,那些嘲笑与指指点点从未停止。
就在这时,一个名叫瑞特丝(M. Rates)的美国商人找到了她。他自称是纽约一家知名剧场的老板,表示愿意为朱莉娅提供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他许诺会带她前往美国,让她在舞台上展现自己的才艺,成为一名受人尊敬的艺术家。
朱莉娅虽然有些犹豫,但想到孤儿院、州长府邸中那些人的目光,她心中升起了强烈的期待:或许,这真是她摆脱“异类”标签的机会。
带着改变命运的梦想,朱莉娅踏上了前往纽约的旅途,然而她并不知道,这条路并非通往尊重,而是屈辱的开始。
到达美国后,瑞特丝迅速将朱莉娅推上了纽约百老汇哥特音乐厅的舞台。
为了吸引观众,他给朱莉娅设计了一套鲜红的连衣裙,并在宣传海报上打出“墨西哥熊女”“猿女”这样的标题,还配上了夸张的插画,描绘她毛茸茸的面庞和猿猴般的外貌。
朱莉娅在首场表演中载歌载舞,唱着动听的西班牙民谣,尽管她努力用最专业的态度展现自己,可台下观众的注意力却始终停留在她的外貌上。
她每一个转身、每一次动作,都会引发观众的哄笑和窃窃私语。甚至当她退场时,还有观众嘲弄地喊:“快点,熊女,去喂你的猴子吧!”
尽管受到这样的羞辱,朱莉娅的首秀却取得了极大的“成功”。音乐厅门庭若市,25美分一张的门票很快售罄。
朱莉娅不明白,为何观众对她的才艺毫无兴趣,却愿意花高价只为来看她一眼。
瑞特丝却乐此不疲地利用这场“怪物秀”赚得盆满钵满,并开始安排朱莉娅在全美各地巡演。
随着表演的进行,朱莉娅逐渐意识到,自己并不是音乐厅的艺术家,而是一个被当作“稀奇生物”展出的标本。
观众来观看她表演并不是欣赏她的歌舞,而是因为她的毛发、突兀的下巴和宽厚的嘴唇。
纽约一家报纸在报道朱莉娅的演出时,用的是“它”而不是“她”,文章中写道:“这只类人猿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但它的下巴、尖牙和耳朵让人不寒而栗。它的歌声非常和谐,但令人惊奇的是,这个类人猿居然会洗衣、做饭,还会说多种语言。”
这篇报道不仅刺痛了朱莉娅的心,也让她的处境更加尴尬。即使在后台休息时,她也听到剧组人员轻蔑地说:“这么聪明的猿女,真不知道她究竟算不算是人类。”
更让朱莉娅无法接受的是,纽约著名的外科医生亚历山大·莫特(Alexander B. Mott)对她进行了身体检查,并公开宣称朱莉娅是“人类和猿猴的混血儿”。
这一结论虽毫无科学依据,却成为朱莉娅“猿女”称号的佐证,也进一步强化了人们对她的歧视。
在朱莉娅世界巡演的过程中,日复一日的表演让她疲惫不堪,但更让她难以忍受的,是内心的孤独。
虽然她时常站在聚光灯下,面对热情的观众,但她却始终感觉自己是被剥离的,仿佛她只是一个活体展示的标本,而非一个真实存在的生命。
她渴望被人真正理解,但这一愿望却被她毛茸茸的外貌所阻挡。在每一次演出后,当人们争相购买朱莉娅的周边海报或她的照片时,她常常躲在后台落泪。
她明白,她的名字被印在报纸上、广告牌上,甚至被人们当作谈资,但这些关注从未真正属于她。
对于朱莉娅本人来说,这种“成功”是一种更大的折磨,她希望人们能记住她的歌声、她的舞步,但人们永远记住的只是那张“猿猴般”的脸。
她在聚光灯下孤独地挣扎着,一场场“成功”的巡演不过是一场更深的侮辱。而这一切,也为她之后更为惨痛的遭遇埋下了伏笔。
丈夫的笼子与死后150年的漂泊朱莉娅·帕斯特罗娜的舞台生涯在欧美多国掀起了轰动,也为她带来了命运中的第二个“伯乐”——西奥多·兰特。
这位自称剧院经纪人的男子满口甜言蜜语,夸赞朱莉娅是“世界上最独特的女人”,并信誓旦旦地表示自己会终生守护她。
朱莉娅的孤独与卑微,让她难以抗拒这样炽热的追求。她深信,这次是上天给她的机会,是她命运中唯一的救赎。
1857年,朱莉娅答应了兰特的求婚,并与他步入婚姻殿堂。
她天真地以为,自己的生活终于迎来了新的篇章。然而,这段婚姻却并非出于爱,而是另一场利用的开始。
婚后,兰特迅速露出他的真实面目。他的关心与宠爱并不是为了朱莉娅的幸福,而是为了更好地控制她。
他接管了朱莉娅所有的演出事务,将她变成了一个纯粹的“摇钱树”。
在他的安排下,朱莉娅的巡演规模进一步扩大,从欧洲到俄罗斯,演出频率极高,而她的身体却越来越疲惫,逐渐不堪重负。
朱莉娅曾试图拒绝继续表演,希望能过上普通家庭主妇的生活。但是每一次,兰特都会用“观众需要你”、“我们还需要钱”来堵住她的嘴。
更残酷的是,当朱莉娅怀孕后,兰特不仅没有让她休息,反而将她的孕期作为新的卖点。他以“世界上唯一怀孕的猿女”为噱头,在公开场合宣布将出售朱莉娅分娩的门票。
1860年,朱莉娅在俄罗斯莫斯科完成了她的最后一场演出,随后便被兰特安排住进一家简陋的旅馆待产。
怀孕期间的高强度工作,已经让朱莉娅的身体变得极其虚弱,而她的内心也充满了不安:她害怕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是否会和自己一样,成为众人嘲弄的对象。
分娩的那天,旅馆房间内挤满了医生、护士,还有通过高价购买门票而来的“观众”。兰特像导演一场戏剧表演那样,将整个生产过程安排得井然有序。
最终,朱莉娅诞下一名男婴,孩子的全身同样覆盖着厚密的毛发,遗传了她的多毛症和突出的下巴。
然而,这个可怜的孩子只存活了两天,便因先天性疾病夭折。尚未从分娩剧痛中恢复的朱莉娅,面对孩子的离世深感绝望。
而更为悲惨的是,她在生产过程中感染了致命的细菌,数日后也撒手人寰,年仅26岁。
当朱莉娅母子去世后,兰特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悲痛。他迅速找来一位俄罗斯的解剖学教授索科洛夫,用当时最先进的防腐技术对朱莉娅和她儿子的遗体进行了处理,并将他们制成了标本。
索科洛夫还在朱莉娅的身体上加入了玻璃眼球,以便在展览时更加“栩栩如生”。
朱莉娅母子的遗体被放入玻璃柜中,继续随兰特进行世界巡回展览。从伦敦到巴黎,从柏林到维也纳,朱莉娅的标本吸引了无数好奇的人群。
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朱莉娅的标本辗转于不同的收藏家和机构手中,命运愈加凄凉。兰特死后,标本被其他马戏团买下,用于赚取门票收入。
20世纪初,随着娱乐方式的多样化,“怪物展览”逐渐失去市场,朱莉娅的标本被转手卖给了欧洲的博物馆和私人收藏家,沦为阴冷展厅中的一件“奇观”。
1976年,朱莉娅的遗体标本被摆放在挪威的一家游乐场中展览。
然而,这次展览并未持续太久,因为不久后标本被人偷走,并丢弃在垃圾桶中。
当警方找回她的标本时,发现她的手臂已被肢解,她儿子的遗体标本也已完全损毁。
最终,残缺的标本被送到奥斯陆大学法医研究所地下室存放,成为了馆内无人问津的“藏品”。
随着时间的推移,朱莉娅的故事渐渐被人们遗忘。直到20世纪末,女权艺术家劳拉·安德森·巴巴塔(Laura Anderson Barbata)开始为朱莉娅发声,呼吁社会还她尊严。
劳拉向墨西哥政府递交申请,希望将朱莉娅的遗体运回故乡安葬。经过八年的不懈努力,墨西哥政府,终于批准了这项请求。
2013年2月,朱莉娅的遗体被安放在一口覆盖着白玫瑰的棺材中,送回她的出生地锡那罗亚州。
长达153年的漂泊结束了,她终于得以安息。那一天,白玫瑰的芬芳覆盖了她痛苦的一生,也宣告了一个时代对“异类”非人性对待的终结。
朱莉娅的一生无疑是人性冷漠的缩影,她在被剥削中死去,在人们的猎奇中漂泊,而迟来的安葬或许无法弥补她生前的苦难,但至少还她一份尊严。
而这样的故事是否能唤醒人们对弱者更多的同情与尊重?朱莉娅的灵魂,似乎依旧在质问着人类的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