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3年香港湾仔码头，3岁的惠英红抱着水兵大腿叫卖口香糖，稍有不慎就被踹进臭水沟。父亲被骗光家产后，全家八口睡在楼梯底，她每天要辨认哪些是会给钱的“善人”。13岁那年，她钻进夜总会当舞女，只因听说“导演爱来这找演员”。17岁时，她赤脚跳完四小时蒙古舞，被张彻导演相中出演穆念慈，日薪50元的收入让全家终于吃上饱饭。

命运的转折裹挟着血色。1981年《长辈》片场，22岁的惠英红被武行连踹腹部36脚，直到吐血才过镜。第二天她挂着尿袋复工，只因邵氏“打女不能停工”的铁律。这样的搏命换来首届金像奖影后，领奖时她浑身绷带，致辞时笑中带泪：“这奖杯是断过三次的鼻梁换的。”

90年代武侠片式微，曾经的“邵氏一姐”沦落到无戏可拍。33岁的她掏出全部积蓄拍写真试图转型，却遭男友当街掌掴：“脱星不配谈感情！”2003年吞下30粒安眠药那夜，母亲砸碎玻璃窗救女，玻璃渣嵌入掌心的画面让她幡然醒悟：“我得替妈妈再活一次。”

涅槃重生的惠英红放下身段，从TVB剧集里的小配角重新爬起。2017年《血观音》片场，58岁的她连续72小时不眠揣摩棠夫人，设计出佛珠碾碎茶杯的经典镜头。三度封后时，她高举奖杯望向虚空：“这个奖，给所有被命运踩进泥里的人。”

感情世界比戏更跌宕。唯一让她念念不忘的，是13岁在码头遇见的美国水兵。那个混血少年连续七天请她吃薯条，奔赴越南战场前留下全部积蓄和一句生硬的粤语“我爱你”。如今她仍保存着当年的发带，每年去美军墓园寻找“18岁左右的阵亡者名单”。在Netflix纪录片中她含泪道：“若他活着回来，我立刻嫁。”

从湾仔乞儿到柏林电影节评委，惠英红用伤痕铸就勋章。当新晋小花抱怨威亚勒痛时，她展示腰间手术钢钉：“我身上有23处拍戏留的永久伤。”她在《酱园弄》饰演女囚，亲手设计出用镣铐梳头的动作——那是60年人生淬炼出的戏魂，更是向命运宣战的姿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