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九时许,贵伦电话曰:“老汉儿12日辞世。心脏停跳前一小时尚与世友交谈,随后喘粗气,接下来合上双眼,呼吸停止,——去得很安祥!13日火化,骨灰暂存,择期安葬。”余曰:“百岁过了,虽未达预期,也别太遗憾!”
1924年来到世间的老汉儿,在贵伦出生前做过“少爷”,此后当纤夫,做搬运凡三十四年。上世纪七十年代初,贵伦母亲逝世,半个世纪过去,老汉儿竟没动过心思,为贵伦兄妹娶个后妈。贵伦曾语余曰:“母亲娘家殷实,伊是不顾兄长劝阻,执意嫁给老汉儿的。”
元稹有句:“诚知此恨人人有,贫贱夫妻百事哀。”“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遣悲怀》)人的情感、心意,一以贯之,千古相通。
《诗》曰:“鹤鸣于九皋,声闻于天。”(《诗·小雅·鹤鸣》)有云:丹顶鹤单配制,其择偶挑剔:同群中不挑,稍大过小不选;一旦选中,终生不变。若有一鹤去世,另一鹤不再进食,直至生命尽头。人们把丹顶鹤视为长寿、爱情象征是有見地的。老汉儿走过了一个世纪,与鹤同侪,余以为是可以的。
欧阳文忠公说:“祭而丰,不如养之薄也。”(《泷冈阡表》)
1984年贵伦夫妻把老汉儿接到植物所一起生活,端茶倒水,问暖嘘寒,昏晓伺候。
四十年四世同堂,四十年风雨与共,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贵伦夫妻确很好的做到了。为之记。
百年甘苦问艰危,
身在人间远是非。
自信心头真善在,
鹤鸣千里白云归。
2025年1月14日 于古戎州听鸡庐北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