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宁川，所有人都知道。
可宁川讨厌我，只有我不知道。
他和刚转学来的宋妘亲密非常。
我放到宁川书包的零食，第二天就会在宋妘手上。
我在青城寺跪完108个台阶为宁川求来的红绳，被宋妘戴上在我面前炫耀。
五年后，宁川摇身成为科技行业的新贵。
我却和他的合伙人在一起了。
宁川拉我的手颤抖着几近崩溃：晓晓，你不是最喜欢宁川哥哥吗？
1
五年前，宁川把我丢在滨城火车站。
我发了疯地找遍火车站的每个角落，像个傻子在人群里不停的喊他的名字，直到声嘶力竭，跌在地上哭到出不了声。
我孤零零地到了学校，不死心地翻遍了当年所有专业的大一新生名单。没有宁川。
为了能和宁川一起上南大，我拼了命地通宵做题，背书背到呕吐，高三一年整整瘦了十五斤。
而宁川，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他蓄谋已久，只为了在我最欢喜的这一天，予我重重一击。
…
深夜，我在床上喘着粗气醒来，浑身都被汗液浸透。
五年了，我还时常会做噩梦。
梦见自己一个人孤单地站在火车站的大厅，偌大的候车室只有我一个人，那种空旷的绝望一次又一次地淹没我，我如溺水之人力气用尽，却无浮木。
「心病还需心药医，不然去试试把心结解了，兴许就好了。」白天的心理医生这样说道。
喉咙干涩得厉害，我起身接了一杯水，电脑白天忘记关了，屏幕界面还停留着旭东的介绍页面。
这家名为旭东的科技公司在上海，发展势头很猛，前景可待。
我动了下鼠标，提示一封未读邮件。
打开后，正是旭东的offer。
电脑的光影在黑暗中闪烁，我缓缓地将杯里的水喝尽后，决定离开滨城去上海。
飞机在浦东落地，来接我的人是旭东合伙人之一，叫秦周，打扮很潮，一点也不像个老板。
一上车，秦周就很自来熟，「我叫秦周，我看了你的简历，我也就比你大几个月，以后不要客气，可以跟大家一样叫我周周。」
我笑了笑，「我大概应该是要叫你秦总。」
秦周大手一挥，「别介，叫周周。」
然后神秘兮兮道，「其实我录用你是因为看到你的照片，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但是看了你的简历，我俩的大学一个南一个北，应该也不可能，但是我瞅着你就是觉得似曾相识。」
「这个呢，对我们做生意的人来讲，就叫做眼缘。」
「直觉告诉我你肯定旺我，所以我就把你招进来了。」
还有这种说法，我有些哭笑不得。
2
秦周把我送到了酒店，细心的将第二天去公司的路线给我交待了一遍，还不放心地把公司的入口和楼层，在图片上标注好发给我。
第二天，我早早到了公司，秦周已经等着了。
「来来来，带你认识我们旭东的另一个boss。」
秦周笑眯眯地引我进了一间办公室，「宁川，这是我新招的员工，姜晓。」
秦周的话音未落，我便顿住了脚。
与此同时，里面的人像被什么定住，动也不动。
空气安静片刻后，我扬起了笑容，「您好，宁总，我是今天新入职的员工，姜晓。」
宁川缓缓站起，身长如玉，阳光从落地窗外斜斜而来，映得他的脸廓格外分明。
3
旭东为新入职的员工举行了欢迎晚会。
晚会上，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
轮到我时，秦周率先发问，「姜晓，你有没有男朋友？」
我怔了一下，摇头。
周围嘘声一片，秦周未免太过直白。
有人追问，「姜晓那么好看，有没有谈过恋爱？没有吗？那总有喜欢的人吧。」
我酒水入腹，带了些许醉意，「有过啊。」
「那个人，很优秀，他给我说，想和他在一起，就要能和他考上同一所大学。」
「我拼了命学习，为了追赶他，天天通宵做题，背书背到生理性呕吐…最后终于考上了。」
「不过在我们去学校那天，他就把我一个人丢在火车站了，从此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众人安静了下去，只有秦周愤愤，「这人混蛋没眼光，不气啊晓晓，咱值得更好的男人。」
我懒懒地笑，「无关之人，我早就不气了。」
灯光迷离，宁川盯着我一言不发，然后缓缓端起了酒，将自己的面容掩入了夜色。
4
初见宁川，是六年级的暑假，他个子高高，却生得极瘦。
爸爸将他带回了家，说以后宁川就是我们家的哥哥了。
我高兴坏了，抱着狗狗玩偶围着宁川跑来跑去，不停的叫他宁川哥哥，他冷淡的垂下眼眸，没有看我。
晚上我偷听到爸爸对妈妈说，宁川太可怜了，他被乡下的亲戚带回去养，晚了一年才上学，穿的衣服也旧巴巴的，还不合身，手上全是裂口。
爸爸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老宁当初因救我去世，这孩子妈妈又去得早，我实在没办法看着他过成这样。」
我听得难过起来，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一定要对宁川哥哥好。
我跑回自己的房间把藏起来的零食，还有我最喜欢的狗狗玩偶悄悄放在了宁川的书包里。
几天后，我在宁川的床底下看到了脏兮兮的狗狗玩偶。
我有些难受的抱起来，宁川哥哥不喜欢我送给他的玩偶吗？
宁川总是待在自己的房间，就像要把自己和这个家隔离。
无论我怎么对宁川示好，宁川对我始终都是淡淡的。
一天，他一个人出了门。
我担心他，悄悄跟了上去。
坐了接近两个小时的公交，宁川到了城郊的墓地。
他找到了宁爸爸的墓，在那里坐了很久。
直到日落西山，宁川才站起身来小心翼翼地靠近墓碑，声音仿佛低落到尘埃，「爸，我没有家了。」
我想冲过去告诉宁川哥哥，你有家的，我和爸爸妈妈的家就是你家。
却在下一句话里住了脚。
「你用自己的命救了姜叔叔，却忘记了你还有一个孩子。」
「我恨你。」
「爸，我恨你。」
……
爸爸将宁川和我安排到了同一个中学，同一个班。
开学第一天，新班主任让大家自己选择同桌，我开心地跑过去拉住宁川的手，「宁川哥哥，我们一起坐。」
宁川却慢慢地抽出自己的手，选了离我很远的位置。
新同学是个话多的人，她好奇地用手捅我，「宁川不是你哥哥吗？为什么他看起来好像很讨厌你？」
他才不是讨厌我。
我想反驳她，却想起了墓地里，宁川说恨宁爸爸。
宁川哥哥，会不会也恨我呢。
初中三年，我一路讨好着宁川过来。
全校的人都知道，一班那个孤僻冷漠却长了一副好相貌的宁川是雷打不动的年级第一。
与宁川一起出名的是宁川的跟屁虫姜晓。
无论宁川对她怎么冷脸，她都不会生气。
甚至宁川多和她说两句话，她就能开心一整天。
宁川每次打球回来，课桌上永远有姜晓为他准备的水和湿巾。
宁川的桌椅板凳，姜晓每天都会帮他擦得干干净净。
5
体育课上，宁川打球受伤，血流了整条腿。
我慌得跟着他从操场一直哭到医务室，宁川被我吵得实在不耐烦，小声凶我，「哭什么，我又没死。」
末了又凉凉地补了一句，「等我死了你再哭也不迟。」
宁川哥哥怎么会死呢，我才不想宁川哥哥死。
我跑去了城郊的青城寺，一跪一磕头，整整跪满了寺下的108个台阶，为宁川求了一条保平安的红绳。
我顶着红肿的额头和膝盖回家开心地将红绳给宁川戴上，「宁川哥哥，这是晓晓为你求的红绳，你以后一定会平平安安，长命百岁的。」
宁川瞥了一眼我的额头，向来冷硬的眼底终于有了些许柔软，「真傻。」
…
得益于秦周的照顾，我在旭东工作上手很快。
秦周对我的心思，也渐渐变得路人皆知。
同事们经常会看到面无表情的秦周在路过我时，随手投喂零食，牛奶，蛋糕。
有人起哄，「秦总大可不用做得这么小心，反正我们什么也看不到。」
秦周会红了脸，继续面无表情地走开，第二天照旧。
宁川却坐不住了，在茶水间堵住我的去路，「姜晓，你和秦周，怎么回事？」
我挑眉，「宁总，您是不是管得有点宽？」
宁川烦躁地扯了扯衣领，「总之我提醒你，秦周是个花花公子，女朋友一拨又一拨的，你别被他那些手段迷了眼。」
我笑得讽刺，「我和宁总早就是陌路人，我被谁迷了眼，跟宁总您，又有什么关系？」
宁川那张清俊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6
在我的努力下，我和宁川的关系在我为他求来红绳那年开始有了缓和。
进入高中，我们还是一个班，宁川依然不许我当着别人的面叫他宁川哥哥。
不过，他会在上学时陪我走到校门口，也会在放学时，到楼下等我。
我厚着脸皮找他辅导功课，他脸上即使挂满了不耐烦，也会准许我像个鱼儿一样溜进他的房间。
我开始在深夜里胡思乱想，想宁川的眉眼，想他打球的样子，想他独处时的孤冷模样。
宁川哥哥的心，迟早会被我捂热的吧。
我在练习册上写满了宁川的名字，想着想着就睡了过去。
高二那年，班上转来一个漂亮女生，叫宋妘。
她大方活泼，在讲台上从容的自我介绍，「我叫宋妘，希望能和大家成为好朋友。」
随后她提着书包走到了宁川面前，「可以和你做同桌吗？」
班上起哄声起，宁川抬眼看她，她却丝毫不躲，僵持片刻，宁川终于点了头。
我看着宋妘坐到了宁川旁边，开始缠着他说话，默默地别过了头。
一股酸涩莫名地冒了出来，迅速在心底蔓延。
我没想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女孩，居然真的让宁川变得有了些不一样。
开始，宁川并不搭理她，渐渐地，会应她一两句，在后面，宁川和她说话间，也有了隐约的笑意。
内心的情绪疯涨，那时候的我还不知道什么叫嫉妒，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嫉妒。
宋妘和宁川的关系越来越近，甚至班上传出了他们谈恋爱。
宁川的东西从来没人敢动，可宋妘可以。
体育课回来，宋妘咚咚咚地跑回教室，拿起宁川桌上的水就喝，随即撕开了我放好的小熊湿巾。
我怔怔地盯着她，直到宁川回来。
他隐晦地瞧了我一眼，轻轻地收拾了湿巾的袋壳，说了声，「宋妘，别碰我的东西。」
宋妘毫不在意地笑，「小气什么，喝完了我给你买！」
我转过头去，眼睛雾蒙蒙的，眼泪已经被我使劲憋了回去。
放学后，我慢吞吞地走到了楼下，看着等我的宁川第一次没有冲上去，而是绕过他上了楼。
一连几天，宁川终于忍不住，在楼下拦住我，「姜晓，你到底在生气什么？」
我气急，跑上楼去又转身跺脚，「我不喜欢宋妘！你不许拿我的水给她喝！不许拿我的东西给她用！」
7
我和宁川好不容易有了缓和的关系又开始僵持。
最后还是我忍不住，将自己偷藏的进口巧克力和饼干掏了出来，悄悄放进了宁川的书包。
课间，我正在午睡，听见宋妘惊呼，「宁川，你居然藏零食！」
「这个牌子的巧克力我最喜欢吃了，给我给我，好不好？」
我微微一愣，转过头看去。
宁川胡乱地拿起笔在草稿纸上划了几下，随即淡声道，「你喜欢，就拿去吃。」
宋妘开心大呼，「宁川你真好！」
我呆呆地看着巧克力的包装纸一张张地堆在了宋妘的课桌上，宁川却浑然不觉，低着头做题。
同桌和前面的女生八卦，「啧，宁川大神是要被宋妘收了吧，这么宠的？」
我陡然起身，径直走出了教室。
同桌大声叫我，「姜晓姜晓，书掉了！哎，你不要你的书了是不？」
我不敢回头。
我怕一回头，我眼里的难过和妒意会暴露在别人面前。
我在夜里哭得枕头湿湿的，我真的不想理宁川了。
真正的爆发是宋妘在班上晃来晃去时，我看到了她手腕上那根有些旧了的红绳。
愣神之际，我听到同学问她，「宋妘，你手上这条红绳好像有些眼熟？」
宋妘似乎看了我一眼，然后扬起大大的笑容，「这是宁川的。」
「哇！！」
周围同学惊呼，宋妘得意道，「宁川说这是什么保平安的红绳，就给我了。」
话音刚落，我已经冲过去抓住她手腕上的红绳往下扯，「还给我！」
宋妘被我吓到，「姜晓，好好的你发什么疯？」
我不管，抓住她的手就去扒拉红绳，这是我的，这是我辛辛苦苦求来的，我不许别人戴，这是我的东西，宁川凭什么，凭什么把它送给别人？
宋妘被我抓疼，狠狠地推了我一把，我没站稳，头往后仰被课桌磕了一下。
我更疯了，冲上去骑在宋妘身上不管不顾的抓她的手就要扒我的红绳。
场面一片混乱，围观的同学不停的惊叫，有人去叫老师，有人去叫宁川。
宁川赶来时，我正压在宋妘身上，宋妘的手被我抓得到处都是血口子。
宁川一把将我捞起来，然后扶起宋妘，脸上隐隐地怒意，「怎么回事？」
看到宁川扶着宋妘的手质问我，我再也受不了了，流着眼泪大声问他，「宁川，你凭什么拿我送给你的东西送人？」
宁川愣了愣，看了眼宋妘的手腕，随即神色冷硬，「我的东西，我愿意给谁就给谁。」
我终于崩溃，冲着宁川大吼，「宁川，你这么多年吃我家住我家的，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
宁川的眼底闪过片刻的惊怒后，整个人突然像被什么熄灭一样暗了下来，然后他抬头冷笑，看向我的眼里尽是漠然，「是么？」
「真是承蒙你家的关照，让我还能在这世上得以苟活。」
8
旭东接了个大项目，已经紧锣密鼓的加班了一周。
我在电脑前忙到头晕眼花。
宁川和秦周给大家带来了加班甜点。
人一到，秦周就把我喜欢吃的都挑出来送上了我的桌子。
几个同事掩嘴轻笑。
年长一些的前辈打趣，「秦总，什么时候能体贴一下老员工？」
秦周红着脸，「这不是…要照顾新员工嘛。」
我低头笑笑，伸手去拿牛奶。
「小心烫…哎…」秦周急哄哄地过来抓住我的手腕，我有些惊到，刚拿到牛奶的手松开来。
「啪嗒！」
牛奶洒了一地。
「没事没事。」秦周赶紧安抚我，「我来收拾。」
我低头摸了摸手腕上刚被秦周碰到的疤痕，一言不发。
同事过来帮忙，忽然惊道，「哇，姜晓，你的手上哪来这么大的疤？」
秦周抬眼看我，欲言又止。
我垂眸，缓声道，「大一的时候得了抑郁症，自己划的。」
同事面面相觑，没有说话。
整个部门突然变得静悄悄的，只剩下了键盘声。
加完班，已过了12点，宁川不知什么时候离开的，秦周却还在公司这里坐坐那里逛逛。
众人心照不宣，说说笑笑中走开，一会儿的功夫就只剩我和秦周两人落到了后面。
「疼吗？」秦周突然问我。
「嗯？」我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秦周问的是我手腕上的疤。
它很粗，很丑，秦周摸到它的时候其实我并不痛，只是习惯性的敏感，不愿意被人触碰。
「早就不疼了，我休学过一年去治病，已经好过来了。」
「怪不得呢，我还问宁川，南大怎么会读五年呢。」
我没有应他的话。
秦周将我送到了住处，临下车时，他叫住我，「晓晓。」
「嗯？」
他粲然一笑，「其实我想跟你说，我就是那个更好的男人。」
9
楼道里，我的手突然被人抓住。
我惊慌失措，拿起手上的包包就往来人头上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