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你配吗！瘌蛤蟆里，你也是最次的那个~”

我刚一张嘴提出离婚，就被老婆和女儿一顿羞辱。

反倒是——

女儿男友突然攥紧我手腕，压低嗓音：“叔，掀了这桌，我给你撑腰。”

我盯着老婆讥笑的脸，反手掀飞满桌碗碟......

1

女儿的男友第一次来我家，想进厨房帮忙，被女儿赶了出去。

“李枫，我说了进我家不会让你干一点儿活的，做饭有我爸呢，咱们等着就行。”

李枫被女儿推着向前，还不住回头看我。

我被油烟浸透的脸狼狈一笑，真是个好孩子，娶了我女儿，可惜了。

老婆说在饭店吃饭不健康又费钱，一家子的饭理所当然落在我一个人身上。

“你们年轻人去玩吧。”老婆像极了开明和善的长辈。

转身只剩我和老婆的时候，她立刻换上一副嫌弃的表情：“王长明，你那头发就不能洗洗吗？一股子油烟味！恶不恶心！你看看家峰，再看看你！真是丢人！”

张家峰是老婆的二弟，岳父的老来子，一个鳏夫，被老婆宠的向来打扮的光鲜利索。

张家峰常说：“姐姐真是难得的好女人，做了单位的领导这么多年不嫌弃糟糠夫！姐夫好命，不像我命苦！”

此刻他大敞四开的坐我家客厅，正和李枫侃天侃地，好像他才是这个家的男主人。

女儿给张家峰倒水，张家峰笑着摸摸女儿的头：

“我们小婷从小就是个孝顺孩子。”

同为男人，他像是电视剧里被老婆尊重，孩子依恋的幸福大家长，而我像个上不得台面的窝囊废。

但一直为这个家付出的人明明是我。

只是我的老婆是一家单位的小领导，工作逼我好，所以从结婚开始，我在这个家就没有了尊严。

昨天深度打扫卫生，把女儿塞在床底下的零食垃圾和张玉芬扔在卧室里的内衣收拾干净，已经到了晚上十二点。

凌晨四点外面下小雨，我想开车去菜市场，跟她要车钥匙，她不耐烦的啧一声：

“油不要钱啊？！你骑电动车去！大清早就知道没事找事儿！”

车筐里沉甸甸的菜压偏了车把，车轮在湿滑的路面打滑。

滑倒的时候车子重重压在我身上，带着泥土的菜砸了满脸。

给老婆打电话，电话响了一声就被暴躁的挂断。

和我一样年久失修的电动车宣布罢工。

雨水混着汗，我推着车子拐着腿好不容易到了单元楼下，老婆正要开车出门。

满身泥泞她视而不见，开口抱怨：

“你撒缰的狗啊出去就不回来！天不好，家峰家不让车进小区，我去接他。你赶紧上去准备饭菜！爸尿裤子了，你多洗两遍！”

岳父老年痴呆，不能自理。

刚要上楼又碰上女儿，探头看看我手里装菜的袋子，眉宇间都是不满：

“爸，人家李枫第一次来咱家，你就买这些常见菜啊？！真寒酸！丢死人了！”

此刻这些丢人的菜在锅里被油煎熬。

一阵糊味，将我思绪扯回厨房的油烟里。

“菜都糊了！你发什么愣啊！”老婆一巴掌打到我的腰上。

牵动了摔伤，我疼的咧嘴。

“呲牙咧嘴的不知丑！一会儿吃饭你别上桌了。”张玉芬不耐烦的撇我一眼“省的大家没胃口。你就不能学学家峰，像个男人一样。”

听着老婆的指责，我攥紧手里的锅铲，没忍住回了一句，“张玉芬，哪次家里来客人，不是我忙前忙后做一大桌子菜，给你们端茶倒水伺候到吃完？我什么时候配上你家的桌过？你弟弟家峰好，怎么不见他来给你炒菜？”

听出我语气里的讥讽，张玉芬恼羞成怒，压低声音训斥：“发什么神经！不可理喻！跟家峰比，你也配！也不撒泡尿看看自己！”

不经念叨的张家峰在客厅催促：“姐夫，菜好了吗？爸说饿了。”

“我要吃饭！” 岳父扯着嗓子喊，面色凶恶。

女儿赶紧对男友解释：“你放心，结婚后咱们不住一起，我外公有我爸照顾绝不会拖累咱们。”

饭菜摆满桌，岳父坐在轮椅上，皱纹难掩沧桑的蛮横。

我像往常一样想给他带上围裙喂饭，俯身的瞬间被岳父一巴掌呼在脸上。

“不给我吃饭的坏人！打死你！”

岳父老年痴呆三年，本就火爆的脾气变本加厉，动辄摔东西打我。

2

女儿小心观察男友脸色。

老婆打着圆场：“以前不这样，都是病闹的，岁数大了离不开人，不过你们放心，有我在不会影响你们小两口正常生活的。”

大言不惭。

张玉芬今年55岁，白天在单位喝茶聊天，晚上出去跳广场舞唱歌，家里油瓶倒了也只会骂我眼瞎不知道扶。

跟她一样恬不知耻的，还有张家峰。

“老人养儿女大，儿女养父母老。”张家峰眼神和善的看着我岳父，“我爸辛苦了一辈子，现在像孩子一样，给了咱们反哺的机会。”

岳父年轻的时候确实辛苦，辛苦的帮张家峰带孩子。

张家峰有个女儿只比女儿王婷小一个月，刚出生不久弟妹就去世了。

正好赶上张玉芬也坐月子，岳父虽然住我家，却一天都没帮过我们，家里全都是我。

理由是张家峰的孩子身边不能没人。

老婆也说弟弟家一个男人带着孩子实在可怜，每个月的工资一大半都给张家峰。

每天岳父拎着鸡汤炖肉出门去张家峰家时，我一个人请假在家照顾老婆和女儿。

刚出生的女儿闹人，抱着才肯睡，一放下就哇哇的哭。

我抱着女儿，忙手忙脚给自己做的饭怎么也送不到口。

后来张家峰又要出去上班，说要挣钱养活自己和孩子，岳父说他一个人带不了两个孩子，让我辞工在家带孩子，谁让我一个穷教书匠，没有老婆工作好。

岳父还说我命好，不用挣钱，伸手就有老婆给钱花。

岳父说：“家峰是我们家命根子，现在他困难，你们可不能亏待了他。”

张家峰并不困难。

弟妹是个做生意的料，活着的时候不少挣钱，死在了也留了一大笔钱财。

老婆又给他托关系安排了工作，坐办公室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上班和同事抽烟喝酒侃大山，每个月的钱足够他们父女吃饭。

一天三顿饭还都是岳父买岳父做，我老婆每个月还会分一多半工资接济他们父女。

这如果是困难，那我愿意跟他换。

岳父病后，张家峰没出一分钱，更没照顾过半天，偶尔来吃饭却爸长爸短叫的亲热。

偏偏老婆宠他宠的很，也吃他这一套，听见张家峰刚刚的一番言辞，看他的眼神满是欣慰。

女儿则握住男友的手趁机表白：“妈妈从小教育我做人要孝顺，你是家里的独生子，以后我会像孝顺我妈爸一样对你爸妈的！”

“叔叔，您也赶紧吃饭吧。”李枫看着我满是关切，“看您刚刚走路不舒服，是腿疼吗？”

操劳了三十多年的这个家里，只有今天刚来的小伙子在关心我。

我不想辜负他的好心，勉强笑笑。

“你叔叔就是懒得动弹，早叫他多出去锻炼锻炼，省的胳膊腿退化，就是不肯听。”老婆像往常一样埋怨着我，

“有了小婷后干脆连班也不上了，家里全靠我。他人都快呆傻了，他不会说话，孩子你别见怪。”

“姐夫就是嘴笨人懒点，不过都是一家人，少不了要包容一些。”张家峰笑着说，“以后李枫你要是想找人聊天，姐夫不了解年轻人的世界，你就来找我这个舅舅。”

3

“对！咱们平时看的聊的舅舅都知道，不像我爸就知道围着锅台转，而且舅舅特别理解年轻人，青春期的时候我爸就会逼着我学习，要不是舅舅开导我说不定都抑郁了！”

女儿感激的看着张家峰。

“这孩子都过去了，说那些干什么。”张家峰摆摆手，“你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在舅舅心里，你和小悦是一样的。”

张悦是张家峰的女儿，现在国外工作。

听张家峰这么说，女儿叹口气，眼睛里满是失落。

我知道，她在失落为什么她的爸爸是我，不是张家峰。

女儿初中的时候迷恋上了网络，逃学旷课，大半夜我一个一个网吧的找人，苦口婆心的劝女儿学习的重要性，却被女儿用力的推倒。

“学学学！是学习是你女儿还是我是你女儿！你看看人家舅舅从来不逼着张悦学习！你再看看你！”女儿声嘶力竭的吼。

“那是张悦已经要出国念书了啊！”我难过的看着女儿，

“灵儿啊，不学习考不上大学你就只能像爸一样，一辈子窝在这里！难道你不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吗？”

“还不都怪你没能耐！有本事你也把我送出国啊！”王婷吼道，仿佛我是害了她的。

“没本事为什么要生下我！自己没本事就知道叫我吃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让我吃苦出人头地，就是为了以后让我带你过好日子是吧？你怎么那么自私啊！”

女儿离家出走去了张家峰家，张家峰送她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台旧电脑：“人活一世就是要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舅舅就希望小婷你过的快乐。”

王婷感动的当场抱着张家峰哇哇大哭，仿佛张家峰才是懂她的亲爸。

有了电脑，王婷成绩一落千丈，本来有机会考出去看世界的，结果她一头扎进网络世界再也没出来过。

我急的满嘴燎泡，几次跟老婆说这样下去女儿就毁了。

可张家峰劝我老婆：

“让花长成花，树长成树。小婷留在家里也不错，以后老了咱们还都得指望小婷呢。”

他确实指望上了，平时有啥事，一个电话我女儿狗颠儿似的就过去了。

但因为当年我把电脑砸了，女儿闹着要跟我断绝父女关系，我说断绝也得考大学。

王婷最终勉强上了个大专，毕业后找了个企业打工，成为了万千蝼蚁中的一只。

而张家峰的女儿听说已经在国外拿到了绿卡。

每次提起，女儿都是一声叹息：“我要是舅舅的女儿就好了。”

“吃个虾。”张家峰给李枫夹菜，“我知道现在年轻人都讲究健康饮食，我姐夫做菜油大，下次你去我家，我给你做好吃的减脂餐。”

“你的意思是说我需要减肥？”李枫看着张家峰。

张家峰脸色瞬间变得尴尬。

女儿赶紧解围：“李枫你误会了，舅舅就是怕我爸做菜老套不合你的口味，你放心以后结婚了，家里吃的都按你的意思来，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李枫却站起身：

“王婷，从进门到现在，忙里忙外的只有你爸爸一个人，而你们却一直在挑三拣四，一个为家操劳这么多年的男主人都得不到尊重，我又怎么会信你说的幸福呢？我想我们之间并不合适。”

“不是！你误会了！”女儿赶忙解释，求助的目光看向我，“爸！你解释一下啊！”

我不开口，老婆就接过话头：

“李枫，一家人说话比较随意，上升不到不尊重的高度。”张玉芬像是在单位开会一样和稀泥，

“你叔叔喜欢这种家庭氛围，你也知道一个没有工作的男人最希望得到的，就是家人的需要，这样他才能有存在感。”

张家峰跟着补充：“你们新时代的孩子理解不了，姐夫这样老思想的男人能安安稳稳不用挣钱，还能为老人、为老婆女儿安顿好家里，就是他平凡又幸福的人生了。”

4

“叔叔。”李枫不听他们的话，看着我问，“您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吗？您认为这样幸福吗？”

我看着眼前年轻的小伙子，手里紧抓着围裙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就当所有人都觉得我只会像以前一样傻笑时，我说：

“我、我习惯了…”

已经黄土埋半截了，还能怎么样呢？

老婆和女儿长出一口气，张家峰嘴角也露出一丝笑。

李枫的眼神像风吹的烛火摇曳。

“但你不一样。”

我突然抬起头看着李枫。

“你这么年轻，这么优秀，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王婷身上，我的女儿我了解，她胸无大志小肚鸡肠没有教养，对你好只是想跟你结婚，她说过你工资高，独生子家里还有房有车……”

“爸！”女儿失声打断我，“你胡说什么？！”

“你疯了？！”张玉芬激动的将酒杯扔到我身上。

岳父就算是糊涂了，见我挨打也会拍手大笑：“打得好，打死这个贱骨头！”

“爸，您就别跟着凑热闹了。”张家峰此刻像是看戏的，气定神闲。

“小伙子你走吧，别像我一样耽误一辈子。”我说。

李枫出门前对我说：

“叔叔，人类现在平均寿命是78.5岁，您的一辈子起码还有一万多天，真的要每天都这么过吗？”

女儿着急忙慌的去追男友。

老婆铁青着脸，像是斗牛一样喘着粗气瞪着我：

“你怎么这么恶毒！小婷是你亲生女儿啊！你看不得她幸福是不是！”

“姐夫，你自己不懂得经营家庭，也不该耽误女儿的婚姻大事啊！”张家峰叹气摇头：“怪不得姐姐怨你。”

老婆像是被点炸的炮筒，将手边的菜盘扔在我身上砸个粉碎。

“老二好！老大女婿坏！”岳父拍着手念叨，“老大女婿是打不走骂不跑的哈巴狗！”

“好了爸，咱们知道就行，不说了啊~”张家峰佯装孝敬的捏着纸巾给岳父擦拭衣服上的米粒。

下一秒岳父脸色一涨，用力吭了几声。

一阵恶臭席卷。

没等人反应过来，岳父伸手到自己身下，掏出一团臭气熏天，满脸讨好的说：“老二，我给你留了好吃的，你快吃！别告诉你姐夫！他不配！”

张家峰一声喊叫着躲开：“我、我去帮帮小婷，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跑的头也不回。

老婆烦躁的扶着额头瞪我：“还愣着干什么！没看见爸拉了吗？赶紧给爸换洗干净！”

“离婚吧。”我说。

“你嘀咕什么呢？你也老年痴呆了！”张玉芬面色扭曲，“真不知道我要你这个废物干什么！”

“张玉芬，我要和你离婚。”

我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楚。

“离婚？”张玉芬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你以为自己二十几岁？你五十了！不嫌丢人？和我离婚你只会饿死在大街上！”

张玉芬暴躁的命令：“给我盛饭！给我爸擦屎！”

我看着她毫不在意的眼神，一把将饭桌掀翻。

张玉芬她们不知道一个月前我接到过一个电话，是女儿的男友打过来的。

5

我快速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生活了三十多年的“家”，属于我的只有一个行李箱。

出门的时候张玉芬企图拦下我，想让我制止满屋子扔粪的岳父。

“王长明你就这么走了？老人也不管了？你有没有良心？！”张玉芬质问我。

“他是你爸，年轻的时候帮衬的也是张家峰，我忍了这么多年，良心这种东西你们都没有，凭什么只要求我有？”我拖着箱子出门。

“王长明！出了这个门你别后悔！别想着跪下求我再进家门！死在外边也没人给你收尸！”张玉芬骂的咬牙切齿。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我走的头也不回。

一个月前我在手机上看到了一档节目，节目内容是帮助弱势群体摆脱生活困境，节目的最后说：

“如果你也生活在水深火热中，请不要放弃。如果你需要帮助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帮助每一个勇于自救的人……”

鬼使神差我拨通了那个电话，积攒多年的情绪像是找到了泄洪口。

挂断电话后，又觉得自己一个大男人矫情，多少人这辈子不就是这么过来的吗，一个家庭里总要有一个人牺牲。而且我都这个岁数了，忍一忍就过去了。

所以当节目组想要和我深入对接时，我又拒绝了。

节目组表示会再联系我的，可我没想到会以这种方式。

“一万多天，真的要每天都这么活吗？”这句话是当时对接小伙子问过我的话。

所以今天李枫问出这句话后，我立刻意识到他的来历。

我就说怎么会有条件这么好的小伙子瞎了眼看上王婷。

我拨通那个一直存在手机里的号码：

“我不想到死都这么活，我要救我自己，但我自己脱离社会太久了，也请你们帮帮我。”

李枫告诉我接受援助需要配合录制，当然节目会在一切结束后，经过我的同意才会播出。

张玉芬以为我只是一时赌气，过不了两天肯定会灰溜溜的回去，继续伏低做小的伺候他们一家人。

直到她接到了法院的传票，我起诉离婚了。

传票直接送到了张玉芬的单位，她再在人前装作家里家外一把手掌控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