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匪绑了官,杀不得又放不得,只能使美人计了。
我撩动长发自觉地妩媚动人,翘起兰花指娇嗔道:
「大人觉得我美吗?」
听我一言,朝廷命官双膝一软,脸色惨白。
「女大王饶命。」
我故作温柔,他跪地磕头。
1
我是西山一带有名的女匪。
杀人越货不眨眼,但深夜独枕也思春。
下令弟兄们给我绑个新郎官上山,就因为少女含羞说了句:
「最近夜里寂寞,觉得身边少个官人。」
这帮糙老爷们儿就绑了个走马上任的县太爷进了山寨。
我真是被他们气得七窍生烟,我说的官人也不是当官的人啊!
而今这个烫手的山芋就绑在我寨子里,杀了吧,公然挑衅朝廷惹祸上身;放了吧,他看了我寨中部署后患无穷。
这个时候,我寨中军师上前献策。
「当家的,不如我们就拉他入伙。这样我们山寨在山下也多了份照应。」
我觉得军师说的不错,别看他平时吃得多不干活,关键时候还是有作用的。
「那我们许以重金?」
军师摇摇头。
「饱读诗书,财帛难易其心啊。」
「那以性命要挟,不入伙不留头。」
军师又摇摇头。
「官道中人,生死看轻,未必受制于人啊。」
「那以军师之见?」
「英雄难过美人关,要想拉他入伙,还得大当家您亲自出马啊。」
我又仔细瞧了瞧绑在聚义厅里的县太爷,年华正好、风度翩翩,眉宇间还透出一股淡淡忧思,实在是没忍住擦了一把口水。
「军师言之有理。」
2
「大人年纪几何?有无婚配?」
县太爷没想到我的问题如此刁钻,竟然一时语塞。
「弱冠之年,还未婚配。」
看着也是比我小几岁,但也无妨。我故作温柔,盈盈一拜,问道:
「大人觉得我怎么样?」
「女大王,深明大义,豪杰无双。」
「问的不是这个,你看我美吗?我觉得你长得不错,那双眼睛真勾魂儿。」
县太爷闻言忽然就愣住了,然后跪地磕头、涕泗横流。
「女大王饶命,我为官做事离不开这双眼睛啊。」
我也没说要挖他眼睛啊,怎么就往那儿想了。
看来这话还是得说明白。
「我瞧着你不错,人长得正派,还为官一方;我虽然落草,但为人正直,钱财不少还有一帮兄弟。你我也算得上门当户对,你要是没有意见,咱们今晚就喜结连理,可好?」
在我众多兄弟挥舞兵器、欢呼呐喊之下,县太爷最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他这个人还挺好说话的,害我刚才说话那么紧张。
当家的结婚,可是山寨里的大事,众兄弟们喜气洋洋,山寨内外张灯结彩。
很快就到了晚上,三拜之后我便迫不及待地进了洞房。
新郎官还有点儿羞涩,坐在床边扭扭捏捏。
「你也不和你的弟兄们喝酒,拜完堂就直接回洞房啊?」
我解下胸前的红花往地上一丢。
「他们喝他们的,我们入我们的,也不冲突。」
3
见我也一屁股坐在床上,新郎官又紧张起来。
「你先等等,我还没做好准备。咱们天地都拜过了,我已经是你男人跑不了的,洞房这个事儿,你看能不能先缓缓……」
「缓什么缓,前面那些都是虚的,洞房才是重头戏……」
说着话我便把他摁倒在床。新郎官不敢挣扎也不敢睁眼,嘴里叽里咕噜地念叨着:
「孔曰成仁,孟曰取义,惟其义尽,所以仁至……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你叽里咕噜地说啥呢?睁开眼看着我。」
此刻我已去掉了身上多余的束缚,与他坦诚相见。新郎官眼睛睁开便再难合上,痴痴地盯着我看。
「女大王,你……好白。啊……女菩萨……啊……女妖精……」
云雨之后再看这郎君,一脸红晕更是俊俏。
我欣赏着他俊俏的脸庞问道:
「还没问相公姓名。」
他依旧闭着眼,似乎还在回味。
「唐世忠,字景柏。敢问小姐芳名。」
「叫娘子。」
「敢问娘子芳名。」
「许凤致,诨号许三响。」
就此我与相公唐世忠正式成为夫妻。
可当即又要面临一个新的抉择。
我在虎头山落草已经远近闻名,而他进士及第等了两年才混上个偏远的小县官。
我劝他也别去上任了,这山上有吃有喝有弟兄,不比他那个小县城强多了。可这男人犟,不听劝,非要去当他那个狗屁县太爷。
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我深明大义放弃了自己颇具前途的事业。
在爱情的苦旅中,女人总是付出太多,妥协太多。
我把山寨交给二当家打理,带了丫头小倩便跟着相公到安武县赴任去了。
4
离开山寨,背井离乡,一路上我都闷闷不乐。
直到进了县城,看见街上的首饰钗环、小吃糕点、胭脂水粉、绫罗绸缎……
这比山上可好太多了,不得不说县城里的商户是懂女人的。
但这种买买买的生活也就半个月,店铺里便再没什么我看得上眼的东西了。
吟诗作对我不会,绣花女工没兴趣,养个花草我都闲它烦。
在这府里闲的无聊,我就让师爷给我念戏本听,不喜欢什么才子佳人,就是豪侠打架听着最过瘾。
「夫人,咱们今天就讲到这吧。老爷马上要审案子了,我得去前边伺候着了。」
审案子,这听着就比豪侠打架还带劲啊!那我得去凑个热闹。
我在堂上自己拉了把椅子就坐下。唐世忠频频对我使眼色让我离开,我也不理会他。
衙役们都知道这新县官惧内,压着笑在瞧热闹。
「凤致,你带着小倩到街上逛逛,听说王老板店里来新首饰了。」
「不急,我不到,他新货不敢卖。你开始审吧,我不打扰你。」
唐世忠无奈,只好一拍醒木宣布开堂。
今天要审的第一件案子是农户乔九状告农户王老二偷了他的牛。
两人揪扯着上了堂,一个说牛是乔家的,一个说牛是王家的。两人争执不下,连县太爷都插不进嘴。
我听他们吵得心烦,大喊一声:
「都闭嘴,不就是一头牛吗?牵过来,老娘给它一劈两半,你们一人一半保证公平。」
5
那王老二一听跪在地上便哭了起来。
「可使不得啊,大人。小老儿一家老小全靠着这一头耕牛养活,杀了牛,我们一家也活不了了……」
我觉得我出的主意公平公正,在山上我也是这么给弟兄们分东西的,怎么到了山下就行不通了呢。
这问题困扰着我,一直到晚上躺在床上,相公才给我解释清楚。
在山上这牛就是肉,是食物,一人一半分也就分了。可在农户眼中牛是劳力,是家里的一员,是万不可以杀了的。
「唉,山下的人真复杂,我有点儿想念山上的弟兄们了。咱两赶紧生个孩子,我带他回山上去,你这地方待着太无聊了。」
「你已经从山上下来了,就好好适应城里的生活,别老想着回山里。有了孩子不也得在城里上私塾嘛,山上能教孩子什么……」
一听这话我就不高兴了,我山上怎么就学不着东西了。我抓个私塾先生每天好酒好肉伺候着,就让他教我孩子一个人读书……
唐世忠说我做了县太爷夫人还是土匪思维。
结婚还没一个月,我们就爆发了第一次婚姻危机,他认为孩子应该习文科考入仕做官,而我认为孩子应当骑射练武江湖驰骋。
我们互相说服不了对方,最后只能是我一脚把他蹬下了床。
「连自己睡觉的地方都守不住,习文有个屁用。」
6
我生了一宿气,第二天一起来便拉着唐世忠去瞧大夫。我得赶紧要个孩子,怀上了我就回山上养胎去,这个男人我一天都不想和他过了。
「大夫,您给我两都瞧瞧。这要不上孩子到底是谁的毛病。」
老大夫认认真真给我两都把了脉。
「老爷,夫人,就脉象上来看,您二位身体健康,都没有病症。您二位结婚多久了?」
我生怕这老大夫给瞧不好,仔仔细细地算了一下。
「二十七天了。」
听了我的话,老大夫忽然就笑了。
「您二位没什么问题,只是时机未到。要孩子这个事它急不得。」
我怀疑这个老头儿看的不准,拉着唐世忠要换个大夫再去瞧瞧,唐世忠却死活不干了。
「我堂堂县太爷……非要闹得人尽皆知吗?」
真搞不懂,带他瞧大夫,他哪来这么大的脾气。
这孩子一时半会儿也要不上,我也不能回山里,待着这县衙里实在无趣。每天就只能和衙役们赌骰子、推牌九。
这也被唐世忠念叨,说衙役们挣钱不容易,我老赢他们的钱不仁义。赌桌之上无父子,我运道来了逢赌必赢,这能怪我?
后来,赌局我也不玩了,拉着一帮衙役在内堂的院子里搭鸡窝、垒羊圈。他唐世忠又有意见,说我的鸡羊粪便味道太大,他在前堂审案子呛得直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