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晓薇,哥哥叫晓峰。我们在远离故乡的城市里打拼,这些年,故乡于我们而言,是心底那片难以割舍的柔软之地,是逢年过节时的归心似箭,是夜深人静时的思念如潮。

前些日子,母亲永远地离开了我们。接到消息的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母亲那慈祥的面容,那些温暖的过往,如潮水般涌上心头。我和哥哥匆忙踏上了回家的路,一路上,我们都沉默着,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回到故乡,那熟悉的村落,那古朴的房屋,一切都还是记忆中的模样,只是少了母亲那熟悉的身影。叔叔们得知我们回来,纷纷赶来安慰我们。他们有条不紊地安排着母亲的丧事,让我们兄妹俩在悲痛中感受到了一丝慰藉。有家人帮着操心,我们确实省心了不少,心中对叔叔们充满了感激。

母亲的丧事在叔叔们的操持下,办得很圆满。按照故乡的习俗,紧接着是过“三天完烟”。在这期间,亲戚们来来往往,大家脸上都带着悲伤,却也互相鼓励着。办完这些差不多的事宜后,我和哥哥决定留下来过头七,让嫂子和我老公等其他人先回去。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和哥哥转身回到那熟悉又空荡的家。好长时间没在老家住了,走进家门,一切都那么熟悉。我翻着相册里的照片,一张又一张,往事一幕幕地浮现在眼前。照片里,母亲笑得那么灿烂,父亲站在一旁,眼神里满是温柔。仿佛父母不曾离去,只不过是去了一场单程旅行,而我多希望这场旅行他们能回来啊。

老话说得好:“船要人撑,屋要人待。”如今双亲都不在了,我们离家又那么远,以后回来的机会肯定会更少。那几天,我和哥哥哪也没去,一门心思地规整着家。从房间到客厅,从厨房到院子,每一个角落我们都不放过。我们想把家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就像父母还在时一样。
二叔家就在我家住的巷子斜对面,平日里关系就特别好。每次我们回来又离开后,都会留一把钥匙放在二叔那,方便他过来打扫。尤其是梅雨季节,他会把门窗敞开,让房屋透透气,不至于潮湿发霉。这份亲情的牵挂,让我们即便身在远方,也能感受到家的温暖。

那几天,我和哥哥在家也没开伙。叔叔和几个堂兄弟知道我们的情况,每天都轮流请我们去家里吃饭。堂弟小辉开玩笑地说:“姐,哥,你们平时回来得稀少,这我们还得排着队预约请你们来家里吃饭,可真是不容易啊!”他的话让大家都笑了起来,在这悲伤的氛围中,这笑声显得格外珍贵。被家人盛情款待,我们的心也是暖暖的,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一家人围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过“头七”相对简单一些,就是自家人上完坟回来,吃一顿饭就算告一段落。我和哥哥本来还想在村里的农家乐办两桌,好好感谢一下这些帮忙的亲戚们。可两个叔叔却阻拦住了我们。小叔语重心长地说:“晓薇,晓峰,你们在外挣钱也不容易,自家人没必要铺张浪费。在家自己动手烧几个菜,大家伙聚聚,说说话、谈谈心,这不挺好的嘛。”

做两桌家常菜,对于大堂嫂秀兰来说,那太简单了。她是个能干的女人,在厨房掌勺,其他妯娌几个打下手。不一会儿,两桌清清爽爽的菜就摆在了那。闻着熟悉的饭菜香,看着亲人们围坐在一起,我心中满是感慨。虽然母亲 86 岁属于喜丧,可只要我抬头看到墙上挂着母亲的照片,心里就一阵难受。我这才真正理解到“宁隔千重山,不隔一层板”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母亲在的时候,总觉得她会一直在,可如今,那一层板却隔开了我们,往后想再见面,只能在梦里了……
吃完饭,简单收拾了一下,我和哥哥就准备出发了。还跟往常一样,两个婶婶和堂弟媳们每家都送来了家乡的土特产,让我们兄妹俩带回去。二婶用罐头瓶装了两瓶红绿相间的香菜,笑着对我说:“晓薇啊,你还记得不?你读高中时每个星期天回来,都跟你妈说‘妈妈,你咋没我二婶那手头呢?她做的香菜又脆又好吃,我上晚自习回寝室,都忍不住拧开瓶盖拈几根上来就着开水,当零食吃!’今年‘高杆白’栽的少,就腌了两瓶,你都带走吧!”

听着二婶的话,那些年少时的记忆一下子清晰起来。我高兴地双手接过来,感激地说:“谢谢二婶,这么多年了,您还记着我好这口呢。”
这边二婶跟我说话,那边二叔却失落地坐在椅子上,嘴里喃喃自语道:“唉,做一年、是一年吧,都是土埋到起脖子的人了,早上不知晚上事……”说完,二叔双手扶着膝盖,艰难地站立起来,踱步到院子里那棵桂花树下。
这时我才发现,父亲当年养画眉的鸟笼子不知啥时候挂在了树枝上。寒风吹过,空荡荡的笼子在那左右摇摆,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流逝和生命的无常。

母亲在世时,家里的用具都不曾动过,像鸡笼啦,大锹、锄头、镰刀啦,等等。她总想着这些东西以后或许还能用得上,也没来得及送人。如今母亲走了,留着这些对我们来说一点用也没有。于是,我就对几个弟媳说:“看谁家能用得上,这些东西全部都拿走吧,放在这也是占地方。”
看看时候不早了,我和哥哥还有几百公里的路要赶呢,所以就跟众人挥手告别。叔叔他们都围过来,嘱咐我们路上慢点开,注意安全。

二叔性格属于多愁善感的人,尤其是老了以后,这种情绪更加明显。就像母亲去世,好几次我都无意间看到二叔在偷偷擦眼泪。此时,二叔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我哥,颤巍巍地说道:“如今你们父母都不在了,你们俩又都忙,往后回来肯定就稀少了。”二叔说到这,眼睛里又升起亮莹莹的泪光。
我和哥哥赶紧安慰着他,让他和婶婶在家保重好身体,我们有空就回来看望他们。二叔接着说:“人如今脆弱得很,这趟回来看到我,说不定下趟回来就是一只冰凉的木头盒子呢。”我一听,心里一紧,赶紧制止住他,说道:“二叔,您身体这么硬朗,能活到 100 岁呢,可别乱说。”
二叔笑了笑,道:“老了,不中用了,活岁数大了也没啥意思。不过你们兄妹俩记住了,即便我们老的走了,但你们还有一帮兄弟姐妹呢,一定要常回家看看,这可是你们的根啊!”

二叔的话,让我和哥哥心里一阵触动。他接着说:“当初我们老哥仨虽然穷得叮当响,但我们很抱团,尤其是你们的大伯,一直维护着哥几个的安定团结。如今我们这个一无所有的穷家,通过努力,开枝散叶 40 多口人,两代人出了十多个大学生,不简单啊!我很骄傲和自豪!”
二叔铿锵有力的话语,让我们眼窝子发热,鼻子发酸。哥哥握着二叔的手,走过去又拉着小叔的手,感慨地说:“能把穷日子过得如此兴旺发达,那是几代人的努力啊!”
不知谁说了一句:“我们来合影留念吧,虽然不能算全家福,但也是一次难忘的聚会。”大家纷纷点头,站在一起。随着镜头快门的摁下,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个特殊的日子,一幅温暖祥和的画面被永远地记录了下来。

难舍难分,但终归没有不散的宴席。我系上安全带、摇下车窗时,二叔还在说:“这里永远都是你们的家,有时间常走动,否则再亲的血缘关系,时间长了也淡了……”
车子缓缓启动,我看着窗外的亲人们,眼泪夺眶而出。村庄渐渐远去,我和哥哥到了村外的公路,相互按着车喇叭打招呼,然后各奔东西,朝远方驶去。
一路上,我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故乡的那片土地,那里的亲人,那些温暖的回忆,都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里。我知道,无论我们走得多远,故乡永远是我们的根,亲情永远是我们最珍贵的财富。树高千尺忘不了根,我和哥哥约定,以后不管多忙,都要常回家看看,珍惜这份浓浓的亲情,让家族的温暖永远延续下去。
在未来的日子里,每当我品尝着二婶送的香菜,看着故乡的照片,我都会想起那次离别,想起二叔的那些话。它们就像一盏明灯,照亮着我前行的路,让我在喧嚣的城市中,始终记得自己的来处,记得那份深深的眷恋和牵挂。故乡啊,你是我心中永远的港湾,是我灵魂深处最温暖的栖息地。无论岁月如何变迁,我对你的爱,对亲人的情,永远都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