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婚协议书上的咖啡渍，是速溶的，还是现磨的？”她问，声音像砂纸打磨过的玻璃，粗粝又易碎。他没抬头，盯着那片泛黄的污迹，像在研究一幅古老的地图，试图从中找到回家的路。2010年的尾巴，北京的冬天干冷得让人想哭，而他们，已经站在了婚姻的悬崖边上。

“你觉得呢？”他反问，语气里带着疲惫，像一辆超载的货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挣扎了太久。她没回答，只是走到阳台上，看着那盆已经枯萎的茉莉花。那是她结婚时，婆婆送的，说是能带来好运。如今，花死了，他们的婚姻，也走到了尽头。

她开始怀疑，公婆是不是不喜欢她，甚至怀疑李明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因为她发现，公婆对李明也并不亲热，甚至有些冷漠。这种怀疑，像一颗种子，在她心里生根发芽，越长越大，最终让她无法忍受。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2008年，奥运会开幕的那天，她和李明第一次牵手。当时，手机里传来“嘀嘀”的短信提示音，是李明发来的：“我喜欢你。” 那时候的她，以为自己找到了真爱，以为自己会和李明幸福一辈子。可是，现实却给了她狠狠一巴掌。

“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对你这么差？”她转过身，看着李明，眼神里充满了质问。李明沉默了，他知道她指的是什么。他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轻轻地抱住了她。“他们只是…比较传统。”

“传统？传统到连自己的孙子都不管不顾？”她挣脱了他的怀抱，声音提高了八度。“李明，你摸着你的良心说，他们真的把你当儿子吗？”

李明被她问住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知道父母对她不好，也知道他们对自己不够亲热。但是，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他一直以为，父母只是性格比较内向，不善于表达感情。

她开始回忆起一些细节。小时候，李明很少和父母一起出门，总是跟着邻居家的孩子玩。过年的时候，别人家的孩子都有新衣服穿，只有李明穿着旧衣服。李明的父母，似乎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生活，也从来没有问过他的学习。

她还记得，有一次，李明生病了，高烧不退。她急忙把李明送到医院，医生问她：“你是孩子的妈妈吗？”她说是。医生又问：“孩子的父母呢？”她支支吾吾地说：“他们…他们有事。” 医生看了她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怀疑。

这些细节，像一块块碎片，拼凑成一个可怕的真相。她开始怀疑，李明是不是被抱养的，或者，是不是公婆年轻时犯下的错误，不愿承认。

她走到客厅，拿起桌子上的老式挂钟。挂钟是李明奶奶留下的，每到整点，就会发出“铛铛”的报时声。她记得，小时候，她最喜欢听挂钟的报时声，觉得很安心。可是现在，这声音却让她感到烦躁。

“李明，我们去做亲子鉴定吧。”她突然说道，语气平静得让人害怕。李明愣住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去做亲子鉴定，我要知道，你到底是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她重复了一遍，眼神坚定。李明的脸色苍白，他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我一定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那为什么他们对你这么冷漠？为什么他们从来不关心你？为什么他们连自己的孙子都不管不顾？”她质问道，声音越来越大。“李明，你醒醒吧，他们根本就不爱你！”

李明捂住了耳朵，他不想听她说下去。他一直努力地维护着这个家庭，努力地扮演着一个好儿子、好丈夫的角色。可是，她的怀疑，却像一把尖刀，刺穿了他的伪装，让他无所遁形。

她看着李明痛苦的样子，心里也有些难受。她知道，她的怀疑，对李明来说，是一种巨大的伤害。但是，她无法控制自己，她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够让她安心的答案。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北京的冬天，总是这样，阴沉沉的，让人感到压抑。她想起小时候，奶奶经常给她讲故事，说天上住着神仙，神仙会保佑好人。可是，她现在却觉得，神仙都是骗人的。

“我给你时间考虑。”她转过身，看着李明，语气缓和了一些。“如果你不愿意做亲子鉴定，那我们就离婚吧。”

李明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绝望。“你一定要这样吗？”

“我只是想知道真相。”她回答道，声音很轻，却很坚定。

李明沉默了很久，最终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我们去做亲子鉴定。”

她听到李明答应了，心里并没有感到高兴，反而更加难受。她知道，无论亲子鉴定的结果如何，他们的婚姻，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她走到厨房，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瓶啤酒。她已经很久没有喝酒了，自从怀孕以后，她就戒了酒。可是现在，她需要酒精来麻痹自己，来忘记所有的痛苦。

她打开啤酒，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流下去，让她感到一阵刺痛。她想起和李明第一次约会的时候，也是在一家小酒吧，她喝了很多酒，然后，她就醉倒在了李明的怀里。

那时候的她，以为自己找到了幸福，以为自己会和李明永远在一起。可是现在，她却觉得，一切都像一场梦，一场醒来后，什么都没有留下的梦。

亲子鉴定的结果出来了，李明确实是公婆的亲生儿子。她拿着鉴定报告，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泪流满面。她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她一直以为，只要李明不是公婆的亲生儿子，她就能找到一个解释，一个能够解释公婆为什么对她这么差的解释。可是现在，她发现，一切都只是她自己的猜测，是她自己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

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是不是自己太在意别人的看法了。她一直活在别人的评价里，活在别人的眼光里，却忘记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她走到阳台上，看着那盆已经枯萎的茉莉花。她突然想起，结婚的时候，婆婆曾经说过，这盆花很难养，需要经常浇水、施肥，还要放在阳光充足的地方。可是，她却一直没有好好照顾它，最终，它还是死了。

她突然明白，婚姻就像这盆花，需要用心去经营，需要付出爱和关怀。可是，她却一直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抱怨和指责上，却忘记了去爱李明，去关心他。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李明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通。“喂？”李明的声音很疲惫。

“李明，对不起。”她说，声音哽咽。“我…我错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然后，李明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知道。”

她挂断了电话，走到窗边，看着窗外。北京的冬天，终于下雪了。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在空中飞舞。

她突然想起，李明曾经说过，他最喜欢下雪天，因为雪花能把一切都覆盖住，让世界变得干净而美好。她希望，这场雪，也能把她和李明之间的所有不愉快都覆盖住，让他们重新开始。

她知道，他们的婚姻，已经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他们可以选择离婚，也可以选择重新开始。她不知道他们最终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但是，她知道，她会努力去爱李明，去经营他们的婚姻，去创造属于他们的幸福。

她走到书桌前，拿起笔，在离婚协议书上，写下了“撤销”两个字。然后，她走到阳台上，把那盆已经枯萎的茉莉花扔进了垃圾桶。她决定，明天去花店买一盆新的茉莉花，重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