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帝做梦也能使人富贵

——新视角读《史记》之九十四

文/宋玉山

汉文帝是一代明君、贤君，是历史上最好的皇帝之一。然而，文帝也是人，是人就会有缺点。汉文帝有时也任性一把，他根据自己做的一个梦，就让宦官邓通大富大贵，没想到，邓通后来又穷困潦倒，饥饿而终。司马迁写了这个故事，既有意思，又耐人寻味。

《史记》记载，一天夜里，汉文帝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功成圆满，老天爷召他进天堂。升天做神仙，天大的好事啊，比当皇帝强多了，传说黄帝就升了天。汉文帝满心欢喜，立刻登上通天之路。可是，接近天堂，就差一步了，却怎么也上不去，急得满头大汗。忽然，有人从背后推了他一把，使他一跃登上天庭。文帝大喜，随即回头观望，看是谁帮助了他。文帝没看清楚那人面目，看见了背影，只见那人身材微胖，身穿宦官衣服，头上缠着黄布条，特别显眼的是，他的衣带在背后打了个结。这种装束的人，是在宫中划船的宦官，被称作“黄头郎”，地位很低。

此后，汉文帝经常在宫里的湖边转悠，留心每一个黄头郎，但一直没有发现衣带背后打结的人。忽然有一天，文帝发现了一个，衣带背后打了结，再看身材体形，也与梦中之人差不多。文帝叫他过来。宫中地位卑贱的宦官，被皇帝召见，通常没有好事。那个黄头郎不知何事，战战兢兢，伏地磕头。文帝问他叫什么名字，那人回答：“奴婢叫邓通。”文帝一听，十分兴奋。邓通与“登通”谐音，这不就是那个帮助自己登天的人吗？这是天意啊，天意不可违。文帝当即不让邓通划船了，留在了自己身边。邓通不知缘由，一头雾水，诚惶诚恐地跟着文帝去了。

邓通是蜀郡南安人，家中贫寒，难以维持生活，所以，他被阉割，送进宫去，寻条活路。他在宫中没有关系，被派去划船，十分辛苦，又身份低微，没有人看得起他，却想不到今日喜从天降，来到了皇帝身边。邓通紧紧抓住这个机会，小心谨慎，精心侍奉，他又善于察言观色、迎逢献媚，汉文帝越来越喜欢他，让他不离左右。所以，有人说他是文帝的男宠。

汉文帝经常给他丰厚的赏赐，几年下来，总计达到上亿的金钱。文帝俭朴，连花百金建一亭台都舍不得，唯独对邓通慷慨大方。不仅如此，文帝还封他官职，一直升到上大夫。可惜邓通不是当官的料，没有才能，只会服侍皇帝。汉文帝没有告诉邓通梦中之事，大概是“天机不可泄露吧”。邓通想破脑袋，也搞不清楚皇帝为何对他如此宠爱，只有更加用心侍奉皇帝。邓通不与任何人来往，文帝赐他休假，他也不去，全身心地服侍文帝。

有一次，文帝专门请了相面大师，来给邓通相面，想看他是否有助人之相。相面大师仔细看过以后，却说：“此人以后会贫穷饿死。”文帝不信，说：“朕贵为天子，拥有天下，能够让邓通富贵至极，怎么会饿死呢？”于是，文帝下令，把蜀郡的铜山赐给他，还赐给他铸钱的特权。全国仅此一例，汉文帝也够任性的。从此“邓氏钱”流行天下，邓通富可敌国。

时间久了，邓通慢慢骄傲起来，对人也不那么尊重了，为此得罪了不少大臣。有一次，丞相申屠嘉入宫奏事，邓通不够恭敬。申屠嘉是刘邦时期的老臣，资格老，脾气也大，文帝都很尊重他。邓通小小宦官，竟敢无礼，申屠嘉心中大怒，只是在皇帝面前，不便发作。申屠嘉回到相府，越想越气，下令把邓通叫来，想给予惩罚。

邓通知道大事不好，急忙禀报文帝。文帝说：“放心去吧，如有危险，我自会救你。”邓通进了相府，立即跪倒请罪。申屠嘉不依不饶，对他一顿臭骂，还要杀了他。邓通心中害怕，磕头如捣蒜，头都磕破了。正在危急时刻，皇帝的诏书到了，说邓通就是一个弄臣，丞相不必和他一般见识。申屠嘉只好把邓通放了。其实，申屠嘉知道邓通是文帝面前红人，未必真敢杀他，只是给予惩罚，以此解气而已。

邓通受此惊吓，对文帝更加感恩戴德。有一次，汉文帝腿上长了一个疮，化了脓，十分疼痛。邓通毫不犹豫，趴在地上，用嘴为文帝吮吸脓血，而且面色平静，毫无嫌恶之色。文帝大受感动，说：“你对朕真好，还有人像你一样对朕好吗？”邓通想了想，说：“依奴婢看，只有太子对陛下最好，奴婢不如太子。”

邓通是想借机巴结讨好太子，却没想到弄巧成拙。第二天，太子刘启来给父亲请安。文帝想起邓通的话，想试一下太子，与邓通做个比较，就让太子用嘴吮吸脓疮。太子十分为难，不敢不从，便小心翼翼地吮吸，但紧锁眉头，脸上露出痛苦之色。汉文帝见亲生儿子，尚且不如邓通真心对他好，便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太子吮吸脓疮后，心中恶心，赶紧告辞，一出宫门，就哇哇大吐。一连几天，太子想起此事，都呕吐不止。太子心中纳闷，父亲为何让他做这等恶心之事，仔细打听，才知道是邓通的原因。太子从此对邓通心怀怨恨，而邓通却一点儿也不知道，还认为他为太子说了好话呢。

文帝逝世，太子继位，就是汉景帝。邓通失去靠山，有些大臣就在景帝面前说他坏话。汉景帝为吮脓之事，一直耿耿于怀，便借机免了邓通官职，把他赶出宫去。

景帝还不解气，又把邓通的房屋、财产、金钱全部没收充公，他铸钱的特权自然也没有了。邓通一下子由巨富变成了穷光蛋，无奈之下，只好向文帝的女儿刘嫖求救。刘嫖还不错，看他可怜，给了他一些钱财。汉景帝听说以后，又派人全部抄没，一点也没有给他留下。

邓通身无分文，又无亲戚朋友，只得流落街头，沿街乞讨，最后真的被饿死了。可见，人生在世，命运难测，什么是福，什么是祸，有谁能够事先知晓啊！

【作者简介】宋玉山，山东沂南人，1956年生，曲阜师范学院中文系毕业，中共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历任茌平县委宣传部新闻干事，农工部副部长，王老乡乡长，县委办公室副主任，聊城市委组织部科长，聊城市委办公室科长，茌平县委常委、组织部长，县委副书记，聊城市统计局长，聊城市教育局长，甘肃省委政研室副主任，国家行政学院研究室主任，山东省委副秘书长、政研室主任、省委新闻发言人，山东省人大常委等职。获山东省优秀共产党员、山东省五一劳动奖章等荣誉称号，高校特聘教授。2019年退休后，撰写《新视角读二十六史丛书》，共13册、300万字，由中国文史出版社出版发行。喜马拉雅平台将该书以“精读中国历史”为题播出，目前听众达2.1亿人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