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出轨问题里,有一种很常见的提问句式——ta明明知道我根本不可能原谅出轨、一旦不忠我们的关系就彻底完蛋、最后只能走向离婚,为什么还要这么干?如果一定要回答这样明显带有预设性的问题,我会说最常见的有两种可能——“无知无畏”和“明知故犯”。
“无知无畏”说明你对这事理解错误,他确实不知道出轨一定会导致离婚,你们俩婚姻的现实情况跟你脑海里的版本根本就不是一回事,你以为的“明明知道”仅仅只是你以为的。
“明知故犯”则是你说得对,他确实知道,但是认为后果自己可以承担。这里的可以承担分两种情况,既可以承担出轨暴露后自己主动离婚走人的后果,也可以承担出轨暴露后伴侣提出离婚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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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知无畏”版本的出轨
首先强调一下,婚姻中的“无知无畏”往往都是双向的——不光是他不知道自己出轨你就一定会离婚,你同样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究竟为什么会出轨。
你的“无知无畏”在于把爱人标签化,默认自己太过了解他,不需要去和真实的他碰撞也已经把他看得透透的,他翻不出什么花了。甚至可能就是因为在你们的婚姻里有着太多的“你以为”,他才偏偏要用最残酷的现实打破你的幻想,用这种方式来让你意识到你以为的和他以为的老早就不是一个东西了,你们已经同床异梦很久了。
而出轨爱人的“无知无畏”则在于他对婚姻的不确定性,他对彼此关系的作用力失去了一定的把握感,很多感受是混沌的、不明晰的——他也许不光不知道你发现出轨后一定会主动提离婚,他甚至不知道你对他的体贴背后是否代表关心,你对他的抱怨背后是否代表看不起,也不知道你对他的紧张背后到底代表爱还是控制。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方方面面毫无把握的时候,便会对那个人的底线也心存侥幸。
那为什么一个人在关系中会出现无知状态呢?
最常见的有两种原因:屈于惰性和消极对抗。
屈于惰性你可以理解为在关系中“犯懒”——
有可能是一方觉得彼此过于熟悉,ta动一动你就知道ta要干什么、抬抬眼你就知道ta想什么,于是懒得互动、懒得了解对方心情的流转、懒得同步彼此的变化;
也可能是一方觉得夫妻俩早已生疏,可能是疲于工作与生活琐事,婚后除了吃喝拉撒等必要琐事两人已经太久不再深入沟通、或是孩子出生后一方注意力转移不再经营夫妻之间的亲密关系,两人在心理层面越走越远,想“重拾旧情”又觉得很麻烦、觉得彼此间有感情交流已经是太久以前的事情了,也就干脆懒得沟通了。
如果说屈于惰性更类似于对亲密感“润物细无声”的蚕食,消极对抗则是更容易被人察觉到的“无知状态”。
在婚姻里,两人也许有各种各样的矛盾,但出于这样那样的原因糊弄过去,并没有真正面对与协商。
比如说地位差距——一方一言堂,对方没有话语权只能敷衍了事或被迫接受、比如说某些情感惯性——因为恋爱的时候总是他让着你,所以进入婚姻后似乎也只能如此,否则可能就会被谴责说“什么都变了”。
但实际的矛盾也许可以推到一旁装作看不见,但忍下来的负面情绪、憋屈的感受不会凭空消失,最终的表现可能就是关闭自己的感官,让自己变得麻木,用对关系无知的方式对爱人进行隐蔽的“报复”。
那要怎么判断一个人是否在关系中进入了“无知状态”呢?
这么说吧,一个对亲密关系有感知、有把握的人,通常状态比较中性、平衡;而在婚姻中趋于无知的人就更容易显得状态过激、两极化——要么麻木或回避,要么易燃易爆炸。
麻木或回避不难理解,并且这两者通常是成双成对出现的——一方对另一方的日常生活、情绪变化不感兴趣,总觉得生活那么忙少矫情,你有空在这悲春伤秋不如多干点实事多挣点钱给家里改善生活;一方默认自己不管说什么都不会被听到、做什么都不受待见,为了少听些唠叨少挨点骂不如什么都“好好好”、“行行行”,常常语焉不详、态度敷衍、回避沟通,以免多说多错。
易燃易爆炸也就是字面意义——两人对彼此越来越不耐烦,很多时候觉得自己比对方自身更看清、看透了对方,没有丝毫耐心去和爱人进行真实的碰撞,总是和自己脑子里想象出来的爱人形象搏斗。当对方在生活中偶尔出格、跳出自身预设惯性时很容易陷入烦躁情绪,批评指责对方,或是对关系的容错率变低,两人为了一点小事就会吵起来、不愿让步。
而当夫妻俩在关系中陷入了无知无畏的怪圈,当然就很容易导向出轨的结果了。
回避和麻木说到底是对关系产生了虚假的、过度的安全感,也就是所谓的侥幸心理。
这种情况实在太普遍了,有不少夫妻会误以为两人关系都到这一步了,所有财产绑在一起、工作、社会评价、老人孩子全都捆在这桩婚姻之上,如此巨大的实际成本,这关系哪有变坏的“资格”?
说白了就是有一方可能笃定的相信爱人翻不出这婚姻的五指山,两人这辈子就纠缠在一块了,还能离咋的?而这种过度的安全感带来了绝对的懈怠,对关系不太上心,直至其中一方实在无法忍受,用出轨来打破这种压抑感。
就更别提易燃易爆炸的婚姻了,关系中夫妻俩剑拔弩张,常日里都是不斗个你死我活绝不善罢甘休的氛围,想有感情慰藉、渴望温情最偷懒的方式大概就是去外面寻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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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知故犯”版本的出轨
讲清楚了“无知无畏”版本的出轨,咱们再来捋一捋“明知故犯”类型的出轨。
对于很多出轨者而言,虽说对自己犯错会带来严重后果的认知到不了“明明知道”、“夫妻感情彻底破裂”、“最终必然走向离婚”的程度,但多少也明白背叛是伤害爱人也伤害婚姻的事。
那ta为什么还要去做呢?
如果从我咨询工作的经验来看,最常见的无非两种情况,要么是对关系绝望,要么是出于自我保护。
对关系绝望是指他们在出轨前就已经以为或误以为自己的婚姻早就名存实亡、自己和爱人的感情也已经崩塌的差不多了,这段关系恐怕根本就没剩下什么能被ta伤到的东西了。
这种情况在他人听来可能有点匪夷所思,但其实在我做婚姻咨询的工作中确实很常见。
我不知道听过多少次来访告诉我,他们真的非常震惊于自己出轨后爱人表现出来的受伤程度。因为就他们根据自己此前的“经验”和感受而言,出轨者本人会以为爱人早就对自己没什么感情、婚姻不过是名存实亡:
在出轨发生以前,夫妻俩已经很久没有除了必要生活事务沟通之外的情感交流了;
在出轨发生以前,爱人对自己不闻不问、态度很差,一条心投注在孩子身上,甚至两人互相嫌弃;
在出轨发生以前,两人的夫妻生活乏善可陈或是直接过上了无性婚姻,过得比好朋友之间还寡淡,纯纯就是合作挣钱过日子,谈起两人之间的情绪链接、激情、互相支持,都感觉遥远得像是几百年前才有的记忆了……
因此出轨方自己都压根没想到在出轨被发现后,对方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情绪反应,他们可能很迷惑:在出轨发生以前,也没发现爱人这么看重自己、如此在乎婚姻啊!
所以对这样的出轨者而言,哪里是“出轨一旦被发现就会导致夫妻情感彻底崩塌”呢,根本就是“我的婚姻早已崩塌”啊!
而出于自我保护的出轨心态则有些隐匿幽转,有时甚至连出轨者自己都难以被察觉:
在这样的情况下,出轨者虽然知道自己的爱人非常注重忠诚问题,自己的背叛会带来一定的风险,影响婚姻的牢固性——但于ta而言,婚姻中的隐痛是来自什么单一事件或具体冲突可能不太明确,但痛苦程度与消极感受是极度强烈、难以承受的。
这时出轨当事人其实是很难解释清楚自己对于出轨那一刻究竟是有怎样的挣扎,又是如何抉择的。因为他们那一刻很可能只有一个混沌模糊的感受,似乎自己那时最好的做法就是干脆什么都别想了,屈服于诱惑,顺应堕落的引力往下坠才是最“无痛”的动作。
而从精神分析的角度去看,一种可能的解释是出轨当事人只在感受层面上“感受”到了婚姻带来的痛苦,但在理性层面上不能够接受自己的婚姻不幸福。
总之对于这样的出轨当事人而言,他们的出轨不是为了破坏婚姻,而恰恰是为了坚守婚姻——他们的本能告诉他们,此时此刻自己只能靠出轨来把婚姻坚持下去,给自己咬牙硬挺的动力续命,如果不靠这点堕落带来的压力舒缓,对于维系婚姻自己可能一秒钟也熬不下去了。
我知道,看到这里你可能会觉得,那这种人就是坏呗,自己对关系都绝望了,还宁愿出轨伤害我都不离婚,非得把我伤得嗷嗷痛苦,才意识到原来关系没到绝望的程度,还能继续过啊!这不就是拿人开心吗?!
一个人为什么会有想用出轨来保护婚姻这么荒谬的想法?明明是捅刀子的行为,还要“美化”成拯救关系,好像出轨是他牺牲自己成全大家的慷慨就义一样,我作为被伤害的人反而是始作俑者了?他这么厉害,连出轨都敢想敢做,难道除了出轨就想不到其他办法维系婚姻了?
而且要是他单方面认为关系早就崩塌了,干嘛不干脆选择离婚非要跑去出轨呢?
或者说要是他明明不想离婚,却还是明知故犯的出轨,又是为什么呢?
如果要简单回答的话,这一切不合理之处,很多时候都能归结于对方的“本能失调”。
前面有讲到,对方“本能”的以为,出轨能帮自己缓解痛苦、能给婚姻续命,于是错误的选择了出轨这种大逆不道的行为。
这种本能,就是一种失调的本能。
为什么在你看来荒谬的解决方案,在他看来是顺理成章的?——这因为他的本能已经失调;
既然想坚守婚姻、维系关系,为什么想不到除出轨以外的其他办法?
——还是因为他本能失调。
那么,什么是失调的本能呢?
因为人的本能范围实在太广泛了,咱们在这就不一一列举了,只摘出与婚姻出轨这件事密切相关的三项本能来解释,也就是享乐本能、共情本能及避险本能。
享乐本能是指一个人自我甚至有些“自私”的部分:我舒不舒服、我快不快乐、我怎么做会让我自己最爽快?
共情本能是一个人对他人、对自己在乎的人的关心:对方舒不舒服、爱人快不快乐、我不愿意做让ta受伤的事、我做或不做什么能够让ta更幸福?
避险本能则是对事物的理性评估及判断能力:在常理范围内,什么事是对的、什么是错的,什么事情会给我带来更优回报、什么行为又会造成更差的后果?
当一个人的本能是健康的,他这三类本能的配比平衡,可以说各占三分之一——我自身享受到了婚姻带来的情感幸福(享乐本能),因此对爱人也抱持着喜爱与怜惜之心,希望她也快乐(共情本能),并且不愿这么美好的婚姻受到威胁,更可能不会出轨(避险本能)。
但当一个人本能失调,这三类本能的占比也会失衡,享乐本能占领绝对主导,极大的压迫了共情本能和避险本能。
在失调本能的驱使下,出轨者陷入了“自救模式”,他以为一切必须只能为自己的享乐让位,只有出轨能让自己松一口气,而对爱人的共情、对风险的规避在那一刻都被抛诸脑后。
本能的失调会让一个人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片刻的享乐,看不出用出轨“拯救”婚姻的荒谬性,他会以为只有出轨这一条路能帮自己保住婚姻,先享乐了再说,其它的真顾不上了。
很残忍的是,一个人的本能并不会无缘无故的失调,从健康的本能到失调的本能中间其实往往有着一段过程,只是夫妻两人在出轨真正发生以前并没有真正在意罢了。
诚实点讲,绝大部分出轨者在出轨前其实做过其它尝试,比如说试着向爱人求助、试着说出自己的感受,比如说提出一些要求、对爱人把所有注意力倾斜到孩子身上有过抱怨、希望有更多夫妻生活;或是试着沉迷游戏看电视来转移注意力等等等等;
又或是试着讨好爱人、多为家庭付出但觉得实在太累无法坚持、或是在碰壁后试着不再抱怨,试着强忍自己的需求就这么过下去,但还是哪哪都不得劲。
是的,除了出轨他不是想不出其它办法,而是在此之前其它办法已经失效过,只是那时出轨尚未发生,大家都对此关注不多、得过且过。
讲清楚出轨方被自身失调本能所拿捏的现实,是希望你能看清在这样的犯错中,他确实有他的逼不得已之处,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就是逼迫他出轨的始作俑者。
出轨当然是出轨者本人的错最大、最明显,他的本能失调也并不能帮他所犯下的错误“洗白”,在这件事的责任归属上,并不会因为你更理解他、更理解人性心理、更理解实际真相而有什么变化。
你受伤了,你的创伤也是他错误行为导致的直接结果,这一点他必须得负起责来,逃无可逃。
但在此以外不可否认的是,不够健康的婚姻关系、缺乏亲密和情感链接往往更容易让一个人的本能失调,最终对事物产生误判,做出伤人伤己的行为。
遭遇背叛后去做出或离开或修补的决策,到最后总归是由你自己说了才算,讲清楚这些只是希望你能在更全面立体的去看待复杂婚姻中复杂的人性之后,再做出更有利于自身的选择。
总之,在出轨这事上明知故犯的人,大概率早已“本能失调”,导致他们要么可能是觉得婚姻已经破裂了(对关系绝望),要么是觉得再不背叛婚姻在这一秒就要破裂了(自我保护),还不如用背叛把婚姻破裂的进程拖延得晚一些呢!
3
“明明知道”往往是被出轨者版本的出轨
通常来讲,只有站在被出轨视角的一方人才更可能会预设出轨者“明明知道……”,而这个“明明知道”的预设背后隐藏的其实是一种层层升级的负面思维,我把它称为“悲观金字塔”:
金字塔的第一层“消极泛化推理”:
ta明明知道这么干我们就完了却还是一意孤行,是不是压根就不在乎我们的婚姻、不在乎我?
金字塔的第二层“捕捉放大恶意”:
ta看不起我,觉得我不会说到做到、舍不得离婚,所以很鸡贼的将我一军,觉得就算自己出轨了我也更可能是原谅ta、拿ta没办法。
金字塔的塔尖“纠结-放弃循环”:
ta出轨后表现的确实很后悔,也做出了许多保证和补偿,我想相信和原谅ta,自己也很舍不得这段婚姻;
可是既然ta胆敢明知故犯,我也不会给ta好看!这婚必须离,ta一旦抓到我的弱点发现我舍不得离开ta,就会认为我无法说到做到,ta试探出了我没有底线,以后不就会一再出轨吗?否则我不是自己打脸吗?
↓
但离婚没那么容易啊,情感的依赖、我害怕孤独、共同的孩子、经济捆绑家庭支持,我自己好像也离不起啊!
↓
但是他都“明明知道”却“还要出轨”了!哪里值得原谅!没救了!这段感情绝对完蛋了!
……(无限拓展与循环)
你看,在这种一层层升级的悲观倾向中人是永远都绕不出来的,事实要真是如此,那岂不是所有经历出轨的婚姻都会长得一模一样、个个都是“夫妻情感彻底崩塌“、整齐划一的必然走向离婚,没有其它任何可能?
但迈过出轨,让婚姻继续下去而且过得比原来更好的夫妻可多了去了!所以这种被出轨方对出轨方心理活动的臆想和揣测,往往是特别简单粗暴且离事实相去甚远的。
有些人强行给出轨爱人安一个“明明知道”的人设,是出于自恋防御——你拒绝相信对方比你更了解ta自己,或是怀疑ta对自身感受的把握感及表达能力,你认为ta嘴里说出的话不可信,ta就是对自己有误解,你才是对ta真实感情的主宰,你比ta更能“看透ta的本质”。
有些人执着于对方的出轨是“明明知道”,是源于向内攻击——你拒绝与真实的对方对话,而是和自己较劲。
因为和爱人去探讨ta是否“明明知道”还要出轨时,ta可能会逃避、会狡辩、会即便真诚却缺乏所需的表达能力讲清楚自己的真实想法,甚至可能会说出一些残酷的、你还未准备好接受的内容;但如果只是被出轨方一个人的自说自话,恨恨的给出轨爱人判定一个“明明知道”的标准,ta便无从辩驳,总不可能钻进你脑子里去证伪你的观点。
但这种看似无敌的做法在根源上还是对自己的否定与打压,因为如果对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那不只能说明你认为还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不够吸引ta、是自己管ta管的不够狠、是自己不再是那个ta心中重要的存在,所以ta完全不在乎要不要伤害你吗?
还有些人默认对方“明明知道”,是怯于权力差距——因为自己甚至丝毫不能承受哪怕一丝失去这段关系的念头、也可能是经济实力家庭地位之间有天壤之别完全无法割舍对方带来的经济支持,所以“没资格”去确认对方的真实想法,不敢问不能问,默认对方“明明知道”是一种不得不的、退而求其次的自嗨。
归根结底,“明明知道竟然还要出轨”这种说法,在绝大部分时候映射的并非出轨者的算计,而是被伤害方的心魔。
讲到这里,相信关于这个问题我的回答已经很清楚了。
在感情和背叛中的伤害与错判很多时候不一定是故意为之、“明明知道”,也有许多阴差阳错与难以言明。而在背叛发生后不管是婚姻本身还是两个人的情感走向、信任重建或是崩塌,对于不同的人来讲也都是开放式结局,很少有人真的会认“最终一定会走向离婚”的死理。
这在一定程度上不是一件好事吗?你们不必被“明明知道”这种死板认知紧紧绑住,对这件事的解读与对未来怎么走下去的决定权都抓在两个当事人自己手里,你们可以一步步探索、去体验真实的感情流动、开辟属于自己的故事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