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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名叫张力,是一名普通的上班族。为了孩子升学,我和妻子李晓梅筹钱在学区买了套400万的房子。没想到,就在我们欣喜搬进新房的前一天,一个叫张华的中年男子突然找上门来,声称这套房子是他的,要求我们立刻搬出去并过户给他。

“张先生,你开什么玩笑!”我惊讶地说,“这房子是我合法购买的,合同和房本都在这里,怎么可能是你的?”

那人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纸,丢到我面前:“合同和房本算什么,这个过户证明才是真凭实据!”

张华叔叔开始讲起这套房子的历史。原来20年前,这套楼盘刚开发完成时,他买下了这套房作为婚房。当时他刚刚参军离开部队,经济条件非常困难。没过几年,为了筹措生活费,他不得已以低价转手卖掉了这套房子。多年后当他退役回来,一打听发现房子被我买走了,这才找上门来要房子。

“合法?”张华冷笑,“我当年是被迫以低价转卖的,这有什么公平可言?现在我要回我的房子!”

我和张华争执起来。我声称自己支付了高价买下这套房子,合法所有权应当在我。而张华强调这房子原本就是他的,我不过是受益者而已。

两个人越吵越激动,妻子李晓梅在一旁也插不上话。争吵中,我终于想起这房子的前主是一位老林。

“林老先生!”我大喊,“这房子我就是从林老买的。他应该知道这房子的来历!我们去找林老问清楚!”

张华想了想,冷静下来:“也好,我们去找那老林。看他怎么解释!”

老林迎了出来,脸上堆着和蔼的笑。我忙解释来意,请求他说出这套房的来历。老林点点头,让我们进屋坐。

屋里简朴整洁。老林给我们沏了茶,自己抿了一口,缓缓开口:

“这套房子啊,我买它的时候是15年前。卖我的人叫王军,是个外地人,说是投资失败急着套现。我看房子位置不错,就以稍低点的价格买了下来。后来听邻居说,这王军也不是原主,当年原主突然搬走了,然后这房子就空着好些年,才被王军买去。你说张先生,会不会就是当年的原主呢?”

我和张华对视一眼,他脸色微变,接过话头:“正是!我买下这套房,名下的确是我的。只因家里突然发生变故,我不得已低价转手,从此这房就不是我的了。老林,你就把实话说出来吧!”

老林摸着白胡子,盯着张华看了半晌,轻轻点头:“看你的年纪和口音,怕是真的那位原主没跑了。这房子,还是给你吧!”

我一下子就懵了。张华脸上终于浮起得意的笑,他把我拉到外间,神情严肃地说:“小张啊,你听见了,这房子的来历我已经问清楚了。它本属于我,现在我要拿回来!”

“不!”我突然大声吼道,“我不相信!老林,你跟张叔叔从前认识吗?你怎能随随便便就说这房子该给他?”

“那又怎样?”我激动地说,“空置就一定属于张叔叔?这中间经手多少人我们也不得而知!我花重金买下这房,合同房本都是我的,怎能说拿就拿呢!”

“小张!”张华喝道,“我是原主,有证明在此。你别太过分了!”

“过分?”我反唇相讥,“我合法买房,你拿个破证明就要房子,这谁比较过分?”

两个人唇枪舌剑,又吵了起来。老林在一旁劝架,李晓梅也急得直冒汗。良久,我终于意识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张叔叔,这样吧。”我深吸口气,缓了语气,“我不否认老林的话,这房子确实可能原属于您。但中间经手过多少次转卖,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讲清的了。咱们还是去相关部门查证房屋交易记录,看看这20年的流转历史,这样才能找出真相,您说呢?”

张华沉吟片刻,点点头:“也好,我们去查询交易记录再决定。”

原来,张华刚参军那年,他因家人患重病急需用钱,把房子低价转手给一位李某。5年后,李某将房子再次转卖给了一位退休工程师赵顺。赵顺搬来这里居住了10年,直到5年前因子女出国读书,他举家搬迁,才把房子卖给了老林。

张华脸上闪过一丝难堪,半响才挤出一句:“也是,合法购买的确在你。看来我是错怪你了,还请见谅!”

我一时有些不忍,立刻说:“张叔叔您也别难过。我了解到您当年的难处,也感谢您给我提防投机布局的教训!这件事就这样吧,您要是日后有需要,尽管开口!”

张华感激地望着我,眼含热泪。我意识到,面前这个中年男子,其实和我一样只是个普通人。有自己的难处,有自己的期盼。亲情原本就是试金石,能在磨难中保有温暖,就是难能可贵的成功了。

我和张华叔叔的关系日渐密切。有一天,他突然问我:“小张,你可曾听说过‘百年契约’这种东西?”

我摇头表示不知道。张华叔叔便解释道:“百年契约,就是指租期为100年的长期租赁合同。过去的老祖宗们会用这种契约在后代之间传承房产,以确保子孙后代都有安身立命的所在。”

我恍然大悟,原来还有这种契约形式。张华叔叔继续说道:“我在部队时曾经见过一种‘百年契约’,上面盖着当年我的亲族老祖宗的印章。那契约记载了一处房产,位置就在咱们老家不远处。我估计那房子如果还在的话,按百年期限计算,现在的主人应该就是我了。”

我吃惊不小:“真的吗?那张叔叔你有去找过那处房产吗?”

我了解到张华叔叔心中对老宅的执念,不禁为他感到难过。从此我也会经常去探望他,看他可有新的发现。

有一天,张华突然对我说:“小张,我突然想到,咱们是不是可以去查查房产交易记录,看那老宅是否有迹可循?”于是我们又一次出发,来到了老家的房产部门,希望能找到当年契约上的房产交易信息。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那么久远的年代,房产交易记录根本不存在,我们一无所获而返。张华叔叔失落至极,我也只能安慰几句。

就在一个多月后,我突然在报纸上看到一则信息,说我们老家要对部分历史建筑进行重建保护,其中就包括我们村一个失修已久的古宅!

我立刻给张华叔叔打电话,让他再去寻找一下那个古宅。一个星期后,张华高兴地告诉我,他找到了那个古宅,位置和百年契约上的房产记载吻合!

过了很久,他才长舒一口气,擦去眼角的泪花,对我说:“小张,太感谢你了。多亏有你,我总算找到老宅,圆了老祖宗的心愿。这房子我不会要的,但能看到它依旧完好地存在,我就心满意足了!”

从找到老宅开始,我发现张华叔叔整个人轻松了许多。他会经常一个人跑去宅子那边坐一整天,看着破败但仍历史悠久的老宅出神。

我听他语气中的怅惘,忙劝慰道:“张叔叔,您不要太苛责自己。我们这代人正值动荡时期,能活下来已经不易。我相信老祖宗也只会欣慰您服从组织安排,并终于找到了老宅。这就是他们最大的心愿了。”

转眼又过了几个月。一天我接到张华叔叔的电话,说老宅要依法拆迁了,让我赶紧去跟他道别。我大吃一惊,立即驱车赶去。只见老宅门前已经拉上了警戒线,里面工人们正在收拾物品。我找到站在一旁痛心疾首的张华叔叔,轻声问他怎么不留下一点历史痕迹。

张华叔叔无奈摇头:“所有的文物家具都太破旧了,保留不下来的。我也尝试和拆迁队长求情,但他们说这是上头的政策安排,实在无法改变。”

张华叔叔红着眼眶,重重地点头。我知道,这一刻他心中一定很不是滋味。

很快,老宅就在巨大的机械轰鸣声中坍塌、消逝。张华叔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我站在一旁,和他共同跟这座见证他们家族百年兴衰的老宅做最后告别。

我点点头,搀扶着张华叔叔往车走去。临上车前,他突然停下身体,远眺着老宅原本的方位,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说:

送走老宅,张华叔叔的心情了然平静下来。我知道,他终于放下了这么多年对故土故宅的牵挂,可以真正地面向未来了。

一天我去他家做客,张华叔叔兴高采烈地对我说:“小张,我决定到乡下买块地,自己建一座小院子!”

我吃惊不已:“这么突然?张叔叔,难道你想自己动手盖房?”

我了然地点点头。其实张叔叔内心一直渴望有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现在老宅虽然没了,但他重新燃起了建房的希望与激情,我由衷为他高兴。

很快,张华叔叔就选定了一处风水极佳的宅基开始动工。他设计了一座中式小院的样子,前后左右结构对称,有跑马廊环绕,景致优美。我每周都会去看望施工进度,张叔叔站在中央,指手画脚地跟工人们讲他的想法,一派乐在其中。

终于有一天,张华的小院子盖成了。白墙黑瓦,雕栏画栋,静谧中透着高雅。我赞叹不已,张叔叔开心得像个孩子。他兴奋地给我讲每个房间的功能,以及日后使用的打算。

“这里就是我养老的地方了,小张!”他神采飞扬地说,“等你有时间,就带上李晓梅他们来住几天!我好好当一次东道主!”

我连声应好,表示一定会常来看望的。

就这样,张华叔叔开始在他辛苦打造的小院里安享晚年。有时候我会带着一家老小来这住上好几天。张叔叔也乐呵呵地招待我们,双方感情越加深厚。

直到三年后,张华叔叔因病需要住院治疗。我与李晓梅商量后,决定将他接到我们家中居住照应。张叔叔起先不肯,但在我们再三劝说下终于答应。

我赶紧安慰他:“张叔叔您就别这么说!正因有您,我们一家才能团圆幸福。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您尽管住到百年祝寿也没问题!”

在我们的悉心照料下,张华叔叔的身体状况逐渐好转。虽然大限将至的事实无可逃避,但眼下他仍处于宁静祥和的状态。

有一天清晨,阳光透过窗帘洒在张华叔叔的枕边。他微微睁开眼,对我说:“小张,我起来坐一会儿吧。我想看看日出。”

我忙走过去扶他起来,在窗口边的躺椅上坐定。张华叔叔眯着眼睛,仔细端详着天际渐明的晨光。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轻声说:“这日出真美,是我这些年来见过最金灿灿的一次了。”

我追问:“张叔叔,它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吗?”

张华叔叔笑着反问我:“小张,你说日出美不美,与时间长短有关吗?”

我愣了一下,突然醒悟过来:“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张叔叔,您能欣赏到今日的朝阳,就是人生最大的满足吧?”

我眼眶一热,握紧张华叔叔的手。他也回握住我,朝我慈祥一笑。

一个月后,张华叔叔在睡梦中安然离世。临终前他没有任何痛苦,只是微微地笑着,像个阖上眼帘的孩子。 葬礼上我悲痛不已,李晓梅在一旁痛哭失声。许多前来吊唁的亲朋好友也纷纷流下眼泪。这一刻,我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张叔叔在那么多人心中都有如此分量。

我万万没想到张华叔叔竟然留下遗嘱,把他最心爱的小院子转给了我。这份惊喜与沉甸甸的责任感同时压得我喘不过气。

“表哥,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叔叔的小院子,代为保存他的遗志!” 我郑重地向表弟保证。

挂了电话,我双膝一软跪在地上。李晓梅赶忙扶着我,和我一起痛哭出声。我们知道,这是张华叔叔对我们一家最后的馈赠与嘱托。他希望我们幸福,也希望自己的心血能代代相传。从此,张华叔叔的小院子成为我们一家人定期回访的定点。那里有他生前的物什,更留存着他对我们家族未来的殷殷期盼。

每每我携家人推开小院大门,总能从院落里飘扬的清风、悠扬的鸟鸣中,听到他欣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