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岁的我寿数将尽,
和夫君与妹妹嘱咐完后便闭上了眼。
只是没想到,我竟然回光返照了。
曾被剜掉双眼和割掉耳朵的我,突然能看见和听见了。
突然一阵淫靡之声入耳。
我的庶妹正当着我的面,和一个男人行腌臜之事。
更让我没想到的是,
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我那声称自己不举40年的夫君。
1
本来我寿数将尽,和夫君与妹妹嘱咐完后便闭上眼,沉沉睡去。
只是没想到,我竟然回光返照了。
虽然呼吸和身体依旧虚弱,但是我的意识恢复了些许。
而且奇怪的是,数十年前被剜掉双眼和割掉耳朵的我,居然又能看见和听见了。
我正想开口唤夫君和妹妹,却没想到一阵微弱的淫靡之声入耳。
我偏头,看见自己与夫君的房间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张床。
而床榻上,赤身裸着一个女人,她面色潮红,千娇百媚,在男子身下不断作出狐媚的姿态。
我平生最恨勾栏样态的女子,此刻恨不得将她逐出门外。
如果她不是我的妹妹叶时薇的话。
“薇薇,从前她还活着的时候,你叫得如此娇媚。怎么如今她死了,你还有些畏缩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
“从前她虽然活着,但是她没了耳朵听不见,我在她面前怎么叫她都不知道。可如今她是个死人,我总觉得有点瘆得慌。”
“薇薇别怕,死人还能做些什么?你不是喜欢将叶清棠玩弄于股掌之间吗,在死掉的她面前做这种事更能羞辱她,说不定此刻她的灵魂就在看着我们呢!”
男人在叶时薇身上起伏,起身抬头的那一刻,我看清了他的容貌。
我的眼睛被剜去很多年了,岁月在男人脸上和发间留下了许多痕迹,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我的夫君,傅清河。
那个当年跪在我身前,哭着说自己患有不举,但是愿意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少年郎。
明明前一秒,我还在一字一句地和他们说着我的遗言。
叶时薇还轻轻握着我的手,在我的手心写下“长姐,我永远爱你”的笔画。
傅清河还轻轻抚摸着我的脸,冰凉的眼泪落在我的面庞上。
可是不过一会,他们竟然就当着我的面,做起了这种腌臜事,更何况一个是与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一个是与我携手四十年的夫君!
而且从话里听出,我还活着的时候,他们就当着我的面做尽了这种事。
简直恬不知耻,有悖人伦!
怒从心生,我将手边的琉璃盏摔碎,怒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床榻上正火热的两人停了下来,傅清河有些惊疑地看向我。
他已经两鬓斑白,此刻身上挂着女子的红色肚兜,让人觉得恶心。
“你不是已经死了吗?还有我怎么感觉,你似乎能看见我?”
“傅清河,你很希望我死吗?”
因为激动,我控制不住地猛烈咳了一声,一滩乌血瞬时在雪白的被罩上晕染开来。
“看来你真的能看见我了,而且还能听见我的声音。”
傅清河眼神阴郁地望着我,冷笑了一声道:“我当然希望你死,不然我如何名正言顺地娶薇薇?”
失明很多年,我的记忆里,一直是那个玉冠束发,笑意温柔的傅清河,他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目光打量我。
看着他握着叶时薇的手,我的脑海里全是两人刚刚暧昧的画面,忍不住质问道:“傅清河,你不是不举吗,你不是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吗?”
我是丞相府的嫡长女,却因为父亲宠妾灭妻,让出身将门的母亲被一个娼妓侮辱,沦为京城的笑柄。
所以十七岁那年,看着踏破了门的提亲者,我说出了只有许我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男子才可娶我。
世间男子多爱三妻四妾,从此再没有人上门向我提亲。
直到那年冬雪,还是一介书生便被父亲看中才华的傅清河跪在我身前,说他愿意许我。
只是他天生不举,不能与我同房。
傅清河胸怀大志,每每他与父亲交谈时,我的目光都会被他吸引去,一颗心已经有了归处。
所以不顾母亲劝阻,我也要嫁给彼时无权无钱的傅清河。
我理解、忍耐、抑制,就这么清心寡欲地过了四十年,到死了才发现他居然与自己的妹妹如此颠鸾倒凤!
傅清河冷冷地瞥了我一眼,嫌恶地说道:“当年我在丞相府一眼便爱上了薇薇,从来没爱过你,当然不想和你行周公之礼,所以才说我不举。和你成亲之后,我从未纳妾,怎么不算许了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我只觉得一把利刃扎进了我的心窝,疼得我快要呼吸不过来。
“你爱上的既然是叶时薇,为什么要娶我?”我声嘶力竭地问道。
“因为你是镇远大将军的亲外孙女,我不仅要借用丞相府的势力,还要借用将军府的势力来为自己的前程铺路。而且薇薇一直以来都不喜欢你,她也想看你从云端跌入泥潭。所以我们早就约定好了,虽然年轻时不能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但是我们都能获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且等你死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娶薇薇了。你还不知道,前几日我用你的手画的那份押,是我已经为你写好的遗言,上面写着你怕你死后我孤独,让我娶薇薇为续弦,百年后我会跟她合葬,这样,就没有人会说什么了。”
傅清河神色得意,字字锥心,一股气郁结在我胸口,让我不能生,不得死。
“不!你们不要痴心妄想了!怀瑾呢,我要见他!”
我不愿意再和眼前的两人多说一句,只想再见怀瑾,那个我用尽心血培养,甚至为他豁出性命的孩子。
让他看清这两人丑陋的嘴脸,替我伸冤报仇。
叶时薇带着笑,慢慢走近我。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说出来的话却让我心上如遭石击。
“姐姐,死到临头了,你要见我的儿子作甚?”
2
我迎上叶时薇的目光,只觉得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你的儿子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没有嫁人吗,哪来的儿子?”
叶时薇轻笑了一声,居高临下地望着我道:“姐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明白,当真是笨极了。我说的当然是怀瑾,我与傅郎的儿子哪。”
我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炸开,我想起我出嫁的那一年,叶时薇哭着说要和我一起来到傅家。
“我和姐姐从小一起长大,我不想嫁人,我想永远和姐姐在一起,哪怕在傅家做姐姐的奴婢也好。”
于是叶时薇跟我来了傅家,这几十年无论我如何劝,她都没有嫁人。
我以为她真的与我亲近至此,却没想到她只是在惦记着我的夫君。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可是你的亲姐姐,你为什么要背叛我?”我疾声问道。
“亲姐姐?”叶时薇冷笑了一声,目光里再也没了当年的温柔,“姐姐是镇远大将军的亲外孙女,是丞相府的嫡长女,而我只是一个青楼娼妓的女儿,是丞相府里毫不起眼的庶出小姐,我哪里能和姐姐攀亲?”
叶时薇走近我,伸手捏住我的下巴。
“不过身份再尊贵又如何,姐姐这几十年间,还不是被我玩弄于股掌之间。”
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叶时薇竟也是这样的人。
母亲昔日救下一个垂死的娼妓,将她好生养在府里,却没想到她主动爬上了父亲的床,还仗着父亲的宠爱成天欺辱母亲。
那个娼妓生下了个女儿,便是叶时薇。
因为母亲的事,我并不喜欢叶时薇,可是她从小就喜欢粘着我,慢慢地我也放下了心中的芥蒂。
我以为她和她娘不一样,却没想到并没有什么区别,一样忘恩负义,一样自私自利。
“而我对姐姐最大的玩弄,大概就是让姐姐替我养了我与傅郎的儿子这么多年。”
这话一出,我心底又起一阵刺痛。
我还是不愿相信,将目光投向傅清河,却见他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叶时薇,并没有反驳。
一阵冷意爬上我的心头。
我想起成婚后的第一年,冬雪初盛,傅清河推开房门,怀里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
原来那时候,他们就已经行了苟且之事。
“清棠,这孩子的父母是我的朋友,前不久去世了,我们收养他好不好?”
那时候傅清河看向我的眼神,满是悲恸,好像他真的有两个刚刚离世的朋友。
我看了看襁褓中那个粉粉嫩嫩的孩子,心软地答应了。
“傅清河,怀瑾是你和叶时薇的儿子,你怎能如此欺骗我?”我盯着傅清河,质问道。
傅清河神色冷淡,毫不在意地说道:“你在这里委屈什么?薇薇是怀瑾的亲生母亲,却不能做他名义上真正的母亲,她才委屈!”
我委屈什么?
我只觉得傅清河问出这话未免太过无礼和凉薄。
叶时薇是怀瑾的亲生母亲没错,可是她从来没有付出一点心力。
是我将怀瑾我视如己出,为他寻最好的教书先生,请最好的练武师傅。
是我呕心沥血,日夜操劳,即使失明失聪,也要为他的前程仕途一点点铺路。
望着眼前薄情的两人,我只觉得既气愤又寒心,恨不能将他们饮血啖肉。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声音。
3
“父亲,孩儿有事找您商议,不知道方不方便?”
我急切地想要下床去打开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太过虚弱,一下子扑倒在地。
叶时薇嗤笑了一声,华丽的裙摆拂过我的脸:“姐姐这么急作甚,我又不是不让你见怀瑾。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死前瞑目的。”
我不太明白叶时薇这话是什么意思,只望着门口,期望再和怀瑾说几句话。
叶时薇和傅清河穿戴好,便去开了门。
“母亲安好。”
这是这么多年来,我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怀瑾。
他不再是当年那个软软糯糯的小团子,如今已经成了翩翩少年郎,我本该欣慰和开心。
如果傅怀瑾的那声“母亲安好”,不是对着叶时薇说的话。
“累了一天,辛苦了。”
叶时薇轻轻理了理傅怀瑾的衣衫,动作熟稔,这一刻我突然明白了叶时薇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怀瑾,你早就知道她是你的亲生母亲了?”我有些自嘲似的苦笑道。
傅怀瑾这才注意到我,有些惊诧地说道:“父亲,母亲,我听管家说,她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何还活着?而且我瞧着,她似乎能听见和看见了。”
傅怀瑾的话让我失去了手里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心底除了失望,便是绝望。
“怀瑾,我难道不是你的母亲吗?”这一刻,我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
傅怀瑾皱了皱眉,平静地说道:“你仗着自己的身份硬要嫁给父亲,生生拆散了一对两情相悦的母亲,你还妄想我叫你母亲,做梦!要不是父亲和母亲让我隐忍,我多看你一眼都不愿意。”
我苦笑,原来傅清河和叶时薇是这样说的。
“那你知道我的眼睛和耳朵是怎么没的吗?”
我想起傅怀瑾六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后面烧退了,人却始终不清醒。
后来傅清河找了个法师,说有不干净的东西缠上傅怀瑾了,需要献上孩子母亲的双眼双耳,施以符水,才能让他醒来。
那天我疼得死去活来,晚霞像是用我的鲜血染成的,分外绯红。
可是听到傅怀瑾醒的那一刻,我却觉得一切都值了。
“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