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8年1月,新年伊始,来自广西壮族自治区南宁市邕宁县(今南宁市邕宁区)的孙瑜走马上任自治区副主席,成为当时全国最年轻的省级现职领导干部。
说起1957年出生,41岁就升任副省级高官的孙瑜实在也是一个异数,因为他的人生直到1991年都是按部就班,平平无奇。
早年的孙瑜作为知识青年在自治区北流县民安公社插队,因为在县里表现突出,脏活累活抢着干而受到县领导重视,1976年开始在县委组织部担任基层办事员。
虽只是一个基层职务,却是孙瑜走上仕途的开始,他在县委组织部默默无闻,一干就是近十年,直到1986年8月才被调到北流县委政策研究室担任副主任。
说白了,县委政策研究室是个清得不能再清的“清水衙门”,有一点文化水平,已到而立之年的孙瑜被安排到这样一个无权部门,实际上就是束之高阁,成为县委的一个“花瓶”。
当然清水衙门有清水衙门的好处,虽然没什么油水,但胜在清闲,每天按部就班地上班下班,恰似提前躺平,就等着再干30年在诸如市政研室或省政研室的边缘职位上安稳退休。
而不甘心就此默默无闻的孙瑜干了一年之后就果断向领导提出“下基层”,辞掉坐办公室的清闲工作不做,到北流县下属的清水口乡当党委副书记。
80年代的广西农村
1980年代的广西,改革春风还未吹遍,乡镇的生活工作条件仍很艰苦,但孙瑜怡然自乐不以为意,整天扛着锄头和乡亲们打成一片,也实实在在地为群众解决了一些困难,因此在基层声誉不错。
1987年6月,孙瑜升任北流县塘岸乡(1990年乡改镇)党委书记、乡(镇)长,党政一把抓,他抓住塘岸乡气候温暖,土壤肥沃,部分作物可以“一年两收”的自然条件,决心带领乡亲共同致富。
他就职当年塘岸乡即发起广泛种植果树、中药材、花卉的致富计划,广种板蓝根、穿心莲等药用作物和荔枝、龙眼等特色水果,不过几年功夫,竟发展成为面积超过2万亩的“万亩果带”。
塘岸乡还开动脑筋,积极和南宁市、广东省的一些水果、药材加工企业合作,由镇政府出面签订供货合同,统一谈价,统一采购和销售,使得村民的收入和生活水平实现很大提高。
塘岸乡所在的北流县向来以荔枝为特产水果,这里的“冰糖荔”核小如黑豆,入口有特殊甜香,为荔枝中之极品。
在乡里积极带动下,“冰糖荔”经过一再的改良和广种,最终畅销全国,也就是我们现在熟知的“桂味”荔枝。
其实在1980-1990年代,广西有许多乡镇基层干部通过带领群众脱贫致富一举成名,后来走上了高位,而孙瑜的不懈努力却似乎成了例外。
桂味荔枝
1991年,眼看许多同仿年纪的青年干部都已经在区长、副区长的位置坐得屁股发热,已经34岁的孙瑜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塘岸镇镇长。
也许就是时来运转,福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就在这一年孙瑜突然连升两级,出任贵港市委副书记、副市长。
孙瑜之所以受到上级的大力拔擢,有几个重要原因:一个是他的壮族身份为他在仕途上额外加分,一个是他年富力强,“种树镇长”的名气不小,“万亩果带”更是种在领导的眼皮底下。
由此,领导认为他是一个有担当,敢于任事的年轻干部,破格提拔也是为了收到非凡之效。
没想到,自此之后数年间孙瑜的职务连连蹿升,像坐了火箭一样刹都刹不住。
短短两年,他先是升任贵港代市长、市长,随后又升任市委书记,隔年升为百色地委委员、行署副专员,不久转正。
百忙中孙瑜还不忘给自己镀金深造,在华中师范大学在职研究生班攻读行政管理专业毕业,并获得了硕士研究生学历。
孙瑜(右)在农村视察
所谓时来天地皆同力,这句话落在孙瑜身上怕也不过如此了。
1997年,孙瑜被安排进中央党校学习,这无疑是将要对他进一步“大用”的信号,果然,次年他便升任自治区政府里排序第五位,分管农业、林业、水利的副主席。
只用短短6年,孙瑜就从一个芝麻大的镇长成为全自治区排得上号的领导干部,堪称政界奇迹。
要说被包装成“政坛黑马”、“政界新星”的孙瑜火箭提拔的背后没有一些故事,恐怕略有社会阅历的人都不太相信,据说,几届自治区主要领导对他的印象“都不错”。
不巧的是,1990年代末2000年代初,那几位主席、副主席相继因为贪腐“出事”落马,但孙瑜因为及时撇清了关系却没有被牵连进去。
当然,骤然身居高位的孙瑜也知道自己年纪轻资历浅,德才不足以服众,因此在上位的前几年十分低调,做事踏实靠谱。
农业、林业是广西的重要产业,把孙瑜摆在这个位置上容易出成绩,是真正的“大用”了。现在他的策略,就是在副主席位置上努力积攒资本,为进一步发展打好基础。因此,孙瑜上任后就频繁下基层,不惮到最落后、最偏远的农村了解情况,解决问题。
和当地农民交流
这一年春天,他到河池地区的农村调研,和其他领导下乡前呼后拥不一样,他是真的住农家,干农活,和老百姓同吃同住,丝毫看不出“大领导”的架子。
但“村里来了大官”这个消息却不胫而走,因此当孙瑜来到田头的时候,有许多当地群众自发地过来反映情况。
有人拿出了一沓当地农业部门收费的收据和发票,问孙瑜“听说区里出政策要给我们减负,现在县里却收了这么多费用,这‘减负’到底是不是真的?”
孙瑜拿过发票一张张仔细查看,问明白这些发票到底是收的什么费,谁来收的费,神情十分沉重:河池本就是个山多田少的穷地方,没想到现在农民还有这么多负担,太苦了!
随后他回到河池地区政府组织农林部门的头头脑脑开会,对向农民乱收费、多收费的问题提出严厉批评,很快地方政府便出台政策,全部退还了乱收的费用。
不久,孙瑜又兼任广西自治区防汛抗旱指挥部指挥长,每年雨季忙得不可开交。2002年夏秋之交,广西全境普降暴雨,流经桂林的漓江水位暴涨,冲垮下属某县的堤坝,洪水涌进县城。
关键时刻,孙瑜亲自带着县里的党员、干部冲上一线,死守决口三个昼夜,硬是在堤上把这水坝修好了。
漓江水利工程
孙瑜在位的那些年,自治区连年兴修水利,桂林市防洪及漓江补水枢纽工程相继上马开工,他埋头苦干,不管动机如何,但也实实在在地为群众做了一些好事、大事。
这时,“孙副主席”的野心也越来越大:以他的年纪,在副主席任上再干一届,到2003年也才46岁,那时他就是竞争主席的有力人选。
如果顺利,再干一届区主席,51岁调国务院还是很有希望的,就算不行,56岁调区政协或人大,那也是稳稳当当的正省部级。
可是让孙瑜没有想到的是,在2003年自治区政府换届改选中他的位置原封未动。
这次落选对孙瑜的心态影响很大,如果说之前他只不过有些“不干净”的话,自此之后他开始加速堕落,走上了疯狂贪污腐败的不归路。
从2003年开始,其行事作风乖张霸道,与之前待人和气,不声不响的孙瑜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生活上他贪图享受,原先下乡和农民同吃同住的简朴作风荡然无存,到基层也要吃山珍海味,一般的海参鱼翅吃腻了,又开始点名要吃国家保护动物。
恭城竹鼠
不管是肥美的竹鼠,还是“大补”的穿山甲,或者是专供“猴脑”的食蟹猴,连国家明确规定的保护动物孙副主席都照吃不误。
讽刺的是,在公开场合孙瑜却大谈什么“要严厉打击破坏野生动物资源的违法犯罪,重点查处贩卖、食用野生动物的违法行为”云云。
经济上他大肆贪腐,与不法商人勾肩搭背,公器私用,严重损害国家利益。以至于有人评价他“连漓江的田螺都不想放过。”
2003年年底时,柳江县一位经营木材生意的张老板找到孙瑜,希望租用广西农垦国有新兴农场的土地。
私人租用国有农场本来是要经过严格审批的,但在张老板送上厚礼之后,孙瑜给自治区农垦局“打了招呼”,最终张老板顺利租到了农场。
依靠孙瑜的关系,张老板赚了不少黑钱,孙瑜自然也没有白干,借着自己女儿“到张老板公司当法律顾问”的由头,一次性收取了张老板50万元的“法律顾问费”。
某年,贵港市的某化工集团需要大量木材作为原料,董事长林老板找到孙瑜,希望能够搞一些采伐木材的指标。
出席大型制糖项目投产仪式
孙瑜遂要求林业局违规给林老板追加了1.5万立方米的采伐指标,“知恩图报”的林老板如法炮制,聘请孙瑜女儿为公司法律顾问,“孝敬”孙瑜50万元。
当然了,孙女从来也没有到这两家公司上过一天班,包括孙瑜给她安排的自治区福彩中心的工作,也是个每月领8000元干薪,不打卡不考勤的便宜买卖。
于此同时,孙瑜还和其他商人勾结,以所谓“农业发展中心项目”、“XX生态园项目”、“名优水果引进”等为名,猖狂骗取国家项目扶持资金数百万元,用于自己的别墅装修和个人消费。
最恶劣的一次,是孙瑜推出了一个“漓江流域石山地区石漠化治理”项目,说规划面积1000亩,种树28万棵,可等到林业局工作人员验收后才发现,真正种树只有不到2万棵,覆盖面积仅为300亩。
但畏于孙瑜的权势,桂林市、区两级林业部门依然按照规划面积和规模上报了项目补贴,上百万公款遂流入孙某个人腰包。
老话说得好“饱暖思淫欲”,有了钱之后,孙瑜的下半身也不安分起来。
多年来,孙瑜利用职务之便或其他手段,先后勾搭和包养过四个情妇,其中有一个他最喜欢的后来去了深圳发展,还认识了一个颇有地位的男人结为夫妻。
这张图完美解释了轻熟女概念
说来也奇怪,孙瑜对年轻貌美的小姑娘似乎不感兴趣,专喜欢找一些轻熟的有夫之妇,其中有一个情妇的年纪甚至比他还大两岁。
而且越是有老公的女人他追求得越是起劲,似乎是为了获得一种病态的刺激感。
远在南宁的孙瑜听说自己的情妇已另属他人后顿时又来了兴趣,自认位高权重的他一再去电去信骚扰,半威胁、半引诱地到深圳多次与她发生不伦关系。
深圳这个女的漂亮、知性、“带劲”,玩弄人妻食髓知味的孙瑜从此一发不可收拾,甚至发展到借着去北京参加全国农林工作会议的机会,开小差去深圳和对方幽会。
没想到,这一次“风流冒险”却惹出了祸事。
会议开到第三天,精虫上脑再也忍耐不住的孙瑜让随行的老板买了晚上最后一班飞机的机票急吼吼地赶到深圳,一男一女在约定的豪华酒店碰面之后顿时打得火热。
二人正在胡天胡地,酒店的房门却突然被打开了,冲进来几个彪形大汉,后面跟着那个女子的丈夫。
孙副主席年轻时应该挺英俊
那个男子早就听说自己的老婆有外遇,如今捉奸在床,人赃并获,顿时气得脸色铁青,把衣冠不整的孙瑜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暴打。
要说在广西境内自然没人敢动孙瑜,可是在深圳却不一样了,而且那些鲁莽的汉子只知道对方是“奸夫”,谁管你是哪里的主席,下手没个轻重,可怜堂堂副省级大员竟被打得口歪眼斜,鼻青脸肿。
随行老板听说“孙副主席”被打吓得屁滚尿流,急忙带人到酒店来“救驾”,总算把皮开肉绽的孙瑜抢了出来。
他们不敢声张,只能把孙瑜连夜送到一家私人医院救治,经医院检查认定,孙瑜伤势严重,相貌变形,轻度脑震荡,必须住院观察。
不仅白挨一顿饱打,这次“偷腥”的代价可太大了!本来只是春风一度明天飞回北京继续开会,结果被打到连国务院的会都参加不成,上级追查下来怎么办?
孙瑜无奈,只能把手机关机,脑袋上缠满绷带在深圳的酒店里休息了三天之后悄悄回到了广西,这时他满脸还贴着膏药,为了掩人耳目,只好对人说是喝醉酒在酒店里不慎摔倒导致。
孙主席是回到了南宁,北京方面却紧张了:副省级干部好端端开着会没请假就失踪了,全北京都不见人影,手机关机,这是什么情况?该不会是被人绑架了吧?
现代刑侦手段如同天网
为了“解救”孙瑜,有关部门组织专业力量展开了彻查,要说十几年前的技术也是实是先进,别说孙瑜的飞机航线,后来的行程、入住的酒店,就连他的手机短信也全部都调了出来。
孙瑜的生活作风问题彻底曝光,上级闻讯后震怒,指示彻查,至此,这件事情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孙某人的控制范围。
得知自己已被上级纪检部门“盯上”以后的孙瑜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的死党们为了保住这座靠山居然想出了一个馊主意:破财消灾,花钱向上打点把事情摆平。
于是,病急乱投医的孙瑜找到了两个自称和“老同志”有关系的江湖骗子,送给他们近300万元让其进京活动,然而两人前脚刚踏出广西,后脚就直奔澳门,将巨款在赌场里挥霍一空。
2007年11月底,带队到广州参加第八届全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运动会的孙瑜被中纪委专案组“双规”。
经查:孙瑜身为国家工作人员,利用职务便利伙同他人共同贪污人民币400万元,索取或非法收受他人财物共计折合人民币328万余元,情节十分恶劣。
2009年8月30日,广西壮族自治区南宁市中级人民法院以贪污罪、受贿罪一审判处孙瑜有期徒刑18年,与其他无耻贪官不同,孙瑜也知道自己罪有应得,所以判决之后没有上诉。
钻营大半生,换来一副银手镯
突如其来地上位,突如其来地落马,孙瑜的人生为我们演绎了一出现实的黑色荒诞剧情,也以此告诫世人:德不配位,必有灾殃。
打死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