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只爱我的夫君要另娶她人,我死心离开后,他却疯了般找我

书梦文化 2024-12-25 17:42:51

第一章

大胤,凛冬,白雪纷飞。

御前宫女谢云瑶守在宫道上,拽住了大祭司的袖子。

“兄长,我想好了,我跟你回苍梧山。”

“当真?这次回苍梧山,你就要永世陪伴山神,不得踏出半步。”

谢云瑶怔了怔,嘴角扯开一抹苦笑:“这本该是我的使命。”

大祭司的眼底浮现出欣慰:“想清楚了便好。陛下早已恨你入骨,你守在宫中也只是受苦。不如回苍梧山做逍遥自在的守山人。”

“十日之后,北侧宫门,会有马车等你。”

谢云瑶沉默半晌,朝他盈盈一拜,才转身走回永宁殿。

踏入殿内,便听到了皇后谢云柔的声音:“陛下,青天白日的,让云瑶撞见怎么办?”

“一个奴婢,管她做什么?”君庭樾嗤笑一声,狭长的眼眸中裹挟着冰冷的嘲讽。他长臂一揽,谢云柔便娇笑着跌进了他的怀里。

寒风穿堂,谢云瑶僵在原地,心头也像塞满了冰屑,凉意入骨。

许久,她才想起来跪在地上,给当今帝王和皇后行礼。

君庭樾的目光扫过她苍白的面容,微微停顿,随即移开。他像是没有看到谢云瑶一般,摁住谢云柔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两人一起倒在床榻上,轻薄帷幕落下,却遮不住他们缠绵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谢云瑶的膝盖已经僵硬,手心也被自己的指甲掐出了一道道血痕。

他们终于结束,谢云柔被宫女扶走,谢云瑶则艰难地站起来,上前为君庭樾整理衣衫。

谢云瑶的手指滑过他劲瘦的腰,穿过腰带,灵巧地为他穿戴好。他的眼神一暗,伸手捏紧了谢云瑶的下颌,强迫她抬头看自己:“看朕同你亲姐姐恩爱,感觉如何?”

谢云瑶的眼眸中弥漫起了水雾,开口,声音嘶哑:“陛下已经让我为奴为婢整整三年,何故还要如此折辱我?”

她的眼神太麻木空洞,让君庭樾心中一痛。

但他想起三年前,自己被困敌营生死一线,与他早早海誓山盟的谢云瑶却琵琶别抱,嫁给了他的兄长,眼中那丝怜惜便化作了冰冷的怒火。

“折辱?这便是折辱了吗?要怪就怪你,不知廉耻,薄情寡义!”君庭樾甩开她,语气森冷,“否则,你早就是大胤的皇后了。”

他大胜归来,登基称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娶曾为他求药的谢家大小姐谢云柔为妻,许她十里红妆,皇后尊位。

至于已经嫁给他兄长的谢云瑶,也被他强行纳入了后宫。

却没给任何名分,只是做御前宫女,看君庭樾宠幸三千佳丽,受尽君庭樾的羞辱折磨。

谢云瑶踉跄后退两步,重重摔在地上。

心头的苦涩远比身躯上传来的疼痛浓烈,她仰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们真要走到这种地步吗?“

“不然呢?难道朕还能与你心心相印,携手白头?”君庭樾冰冷的视线如刀锋一样刮过谢云瑶的脸庞,“别忘了,现在你只是一个贱婢!”

清泪终于从眼角落下,狠狠砸碎在地上。

谢云瑶无力地伸手撑着地面,最终扯出了一个悲凉的笑容。

昔日君庭樾长跪佛前,只求生同衾,死同穴。如今,连看她一眼都嫌脏。

也好,十日后,她便会回到苍梧山,至死不再见君庭樾。

一切会如这位帝王所愿!

第二章

谢云瑶没有哭闹。

她用指腹擦干了泪水,如往常一样跪直,俯身叩拜:“陛下,今夜是月圆之夜,可以给我寸心草的解药吗?”

三年前,君庭樾强行带她入宫,掐着她的下巴给她喂下寸心草。

寸心草生于苍梧山,寒凉剧毒,每月十五毒性发作,会教人痛不欲生。几年来,谢云瑶只能跪在君庭樾脚边摇尾乞怜,求喘息之机。

君庭樾看着她平静的面容,心中的烦躁翻腾起来。

“呵。”他理理袖子,“想要解药?可以。”

谢云瑶眼中浮现出一丝愕然。君庭樾素来爱为难她,甚少如此痛快。

果不其然,君庭樾又道:“只要你能把朕伺候高兴。”

冬日的寒凉顺着骨髓弥漫到了头顶,谢云瑶浑身僵硬。

当年的君庭樾温和克制,君子端方,牵起她的手前都要小心翼翼地问上一句。到底是什么时候那个温柔的少年变成了这样?

谢云瑶颤声说:“陛下后宫佳丽三千,何必要拿我取乐?”

“闭嘴。”君庭樾的语气愈发冷,“朕要你做你就做,还是说,你想尝尝寸心草毒发,筋骨寸断之苦?”

呼吸微微一窒,谢云瑶颤抖着抬起手,解开衣衫。

一件,两件,衣裙落在地上。

沉寂弥漫开来,君庭樾的视线滑过她布满伤痕的躯体。

为奴三年,谢云瑶没少受谢云柔的磋磨,从脊背到小腹满是陈旧鞭痕,一到冬日便隐隐发疼。

君庭樾心中愈发烦躁,最终移开了视线:“堂堂谢家千金,就是这副样子?”

“还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被别的男人玩过的身体,朕还嫌脏!滚!”

地上的衣衫被他捡起,狠狠砸在谢云瑶的身上。

谢云瑶死死咬着唇,匆忙穿上衣裳,低着头退了出去。

这一夜,明月高悬。

耳房的床榻上,谢云瑶蜷缩成一团。

毒发的痛苦让她浑身发抖,压抑不住的痛呼从唇齿间泄露出来,打湿了被褥。

她时常喂养的白猫蹲在床边,担忧一般对她喵喵叫。

“阿梧,我没事……”谢云瑶满头冷汗,却挤出了一个虚弱至极的笑容。

这只唤作阿梧的白猫也有四五岁了。

初见它的时候,它正在君庭樾的殿中耀武扬威,谢云瑶看一眼便喜欢上了它,便和君庭樾一起喂养。

君庭樾常开玩笑,说:“这就是我二人养的小崽子。”

三年前入宫,她诧异地发现阿梧也在。

只是从君庭樾精心养着的“小崽子”沦为了流浪的畜生,人人喊打,瘦骨嶙峋。

谢云瑶自己活得艰难,却不忘关照喂养着它。

看着阿梧,谢云瑶闭上眼,仿佛回到了那些无忧无虑的青葱岁月。

她喃喃低语:“很快了,阿梧,到时候我带你一起走……”

第三章

一夜过去,谢云瑶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奄奄一息。

可她还要强撑着爬起来,去皇后谢云柔跟前伺候。

她端着茶进屋,谢云柔正笑着跟谢夫人说:“母亲放心,陛下虽有嫔妃无数,到底记着我的救命之恩,将我放在首位。”

说着,她摸摸肚子:“过不了多久,我就能诞下皇子了。”

“砰”一声,谢云瑶手中的茶盏坠地。

谢云柔挑了挑眉,视线轻飘飘地扫过来,谢云瑶便条件反射地一抖,沉默着跪下。

谢夫人冷哼一声,重重将手中的茶盏放在桌上:“谢云瑶!你好歹也是我谢家的女儿,唯唯诺诺像什么样子?真是丢人。”

谢云瑶的睫毛轻轻颤动。

原来这位谢夫人还记得,她也是自己的母亲。

谢夫人膝下有两女,容貌相似,一个受尽千娇百宠,被谢家捧在手心。

另一个却命格不祥,幼时被送往苍梧山清修,在谢家的地位比丫鬟还不如。

谢夫人继续道:“要不是你姐姐,我们谢家可没有如今的辉煌,你也活不下来!还不心怀感恩!”

谢云瑶嘴角勾起讽刺的弧度。

她仰起头,目光幽深:“要不是姐姐?难道当年,不是我向陛下的兄长求药,甚至委身于他,才换来陛下的一线生机吗?”

“这么多年,姐姐冒领我的功劳,就无一丝惭愧?”

谢云柔和谢夫人双双僵住,眼中闪过一丝心虚。

“胡言乱语!本宫看你是疯了,敢顶撞母亲!”谢云柔冷下脸,命令道,“滚出去跪两个时辰清醒一下!”

谢云瑶神色麻木,习以为常般起身,走到殿外雪地中跪下。

大雪纷飞,寒风冻得她脸颊通红。

她瘦弱的脊背在凛冽寒风中轻轻颤抖,心中默默数着数字。

九日,还有九日……

明黄色的衣角映入了眼帘,谢云瑶头也不抬,轻声说:“拜见陛下。”

“怎么跪在这里?”在无尽的寒冷中,君庭樾低沉的声音似乎都柔和了几分,“昨夜刚扛过毒发,不怕没命?”

听起来似乎很心疼她。

谢云瑶垂下了眼眸:“我言行无状,顶撞了谢夫人,娘娘罚我跪两个时辰。”

君庭樾半顿下身子,与她平视,良久,目光深沉:“谢云瑶,你就不能求求朕?”

“我昨日求您了,可您也没有给我解药。”

“好,你很好。”君庭樾被气笑了,他起身,对一旁的侍卫道,“谢云瑶惹柔儿不快,跪两个时辰怎么够?”

“给朕看着她,让她跪到明日天明!”

说完,他甩袖离去。

谢云瑶本就体弱,跪了片刻,整个人摇摇欲坠。

恍惚间,她看见了许多年前的皇宫。

那时候大雪纷飞,年幼的君庭樾解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头上,责怪道:“怎么穿得这么少?”

已经裹成了一个球的谢云瑶目瞪口呆:“我穿得还少?”

“……孤说少就是少!”

那时他微红的耳尖,溢满关心的眼眸似乎就在眼前。

谢云瑶伸出手,伸向虚空,似乎想要触碰那个孩子。

下一秒,她的身躯晃了晃,整个人向后倒去。

第四章

谢云瑶是在耳房的床榻上醒来的。

她以为君庭樾会大发雷霆,继续责罚她,但之后几日,连谢云柔都没有折腾她,她得以好好休息了一番。

再次见到君庭樾,是在又一场大雪后的夜晚。

谢云瑶在屋内仔仔细细地收拾着包裹,门外传来了急促的敲门声。一开门,男人挺拔高大的身躯就直直地压了下来。

君庭樾的神情不似平日冷厉,眉头死死皱着,伸手揽过谢云瑶,埋首在她颈间,喃喃道:“阿瑶,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少有的脆弱语气,让谢云瑶愣了愣。

她推着君庭樾的胸膛:“陛下?你是不是喝醉了?”

君庭樾仿佛没听见一样,强硬地将她摁到了床榻上,伸手探进她的衣裙。

“君庭樾!”谢云瑶拔高了声音,剧烈地挣扎起来,“你在干什么?你清醒一点!”

“别说话!”君庭樾恶声恶气地吐出三个字,探头吻上了谢云瑶的唇。

一夜的混乱后,君庭樾捂着发疼的头从床榻上直起身。

他狐疑的目光扫过谢云瑶布满青紫痕迹的身躯,落在被褥间那一抹刺目的鲜红上。

君庭樾的瞳孔骤缩,脸上滑过一丝茫然,随后又化作冰冷的怒火:“谢云瑶,你还真是好手段!”

刚从沉睡中醒来的谢云瑶浑身酸痛,闻言一愣:“什么?”

“勾引朕也罢了,还用这种手段,谁不知道你早已被其他男人玩烂了!”君庭樾嫌脏一样翻身下床,眼中的嫌恶几乎要把谢云瑶刺穿,“还装什么清纯处子?”

谢云瑶的脑子空白了一瞬,嘴唇轻轻颤动:“你,你就这么不信我吗?”

三年前,她为了求药嫁给君庭樾的兄长。

可新婚之夜,她以死相逼,没让任何人碰她。

她满腔真心,她的爱人却弃如敝履吗?

“你不值得朕信。”

她的神色又惹起君庭樾心中的刺痛。

但最后,他只留下这一句话,转身便走。

他身后,谢云瑶缓缓地,将自己蜷缩成一团,眼泪一滴一滴地落下。

当日午后,谢云柔便知道了耳房内发生的事。

她砸碎了一屋的名贵瓷器,将谢云瑶叫到了御花园内。

园子内的奇花异草冬日都生机勃勃,君庭樾将剥好的葡萄喂到谢云柔嘴边,神情是难得的温柔。

“云瑶,本宫的玉佩掉进池子里了。劳烦你替我下去找找。”

见谢云瑶过来,她淡淡吩咐,笑容还是那么柔和。

谢云瑶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寒冬时节下水,谢云柔是想要她的命吗?

君庭樾也皱了皱眉,柔声说:“什么玉佩?让侍卫下去找就是。”

“陛下送我那块,我就要云瑶去找!”谢云柔难得露出几分骄纵,“还是说,陛下心疼陪了你一夜的女人?那不如给她封个贵妃,让她一直伺候你!”

君庭樾眼中闪过宠溺与无奈,伸手刮了刮谢云柔的鼻尖:“还吃上醋了?”

他看向谢云瑶,收起了方才的柔和:“没听到皇后的话吗?使唤不动你一个奴婢?”

第五章

明明已经决定离开了,为何还会心痛呢?

谢云瑶站在原地良久,转身,走入荷花池中。

冰凉的池水浸泡着伤口,她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如纸,连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君庭樾陪着谢云柔闲聊,目光却紧紧盯着谢云瑶。见状,袖下的手逐渐攥紧,臂上青筋毕现。

谢云瑶在池中摸索良久,没找到玉佩,只觉得头越来越晕。

她的余光瞥见了岸上的谢云柔和君庭樾,两人依偎在一起,有说有笑,格外登对。

根本没有什么落水的玉佩。

君庭樾也知道,只是为了让谢云柔消气,故意为之。

谢云瑶嘲讽地笑起来,觉得血液越来越冰凉。

脚下一滑跌入水中的那一瞬,她想,或许她不能回到那座宁静的苍梧山了吧……

阖上眼眸前,她看见君庭樾有些慌乱地起身,朝她的方向冲来。

……

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一夜之后了。

耳房内昏暗冰凉,谢云瑶摸索着站起来,去找桌上的茶碗,却碰到了冰凉的衣角。

她吓了一跳,后退几步点亮烛火,才发现是君庭樾坐在桌边,直直地看着她,就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陛下……”

“醒了就去给皇后赔罪,”君庭樾率先开口,神色冷淡,“她因你晕厥被吓得不轻。她要是出什么事,朕唯你是问!”

谢云瑶眼神一黯,为自己方才一瞬的动摇感到好笑。

君庭樾怎么会在乎她呢?

现在在他心上的,只有谢云柔!

话音落地,君庭樾便转身走出了屋子。

谢云瑶本想找些吃食便赶紧去见她的好姐姐,咽下冰冷的剩菜那瞬间,却感到了一阵恶心。

她捂着胸口干呕许久,才平复了那股恶心的感觉。

意识到不对,她伸手搭上自己的脉搏。

谢云瑶幼时在苍梧山清修,大祭司教过她一些玄黄异术。

寻常大夫要在女子怀孕一二月后才能诊断出来,她却现在就能知道,自己的腹中有了个幼小的生命。

阿梧跳到了窗台上,抖了抖毛发,抖落了碎雪,“喵”地叫了一声。

谢云瑶一个哆嗦,仓皇后退,死死捂着嘴,才能不发出惊呼。

她的脑子被杂乱的思绪塞满了。

怎么会这样?

她怎么会怀孕?

几年前她和君庭樾胡乱玩笑,君庭樾也提到过子嗣。

“孤以后若有女儿,肯定如云瑶一般聪慧灵秀。”君庭樾捧起她的脸,贴着她的额头,语气中带着期待与向往,“那孤定将她捧在掌心。”

谢云瑶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又忍不住问:“若是儿子呢?”

“若是儿子,必然像孤。”君庭樾煞有介事地摇摇头,“那可不好,还是像云瑶好。”

那时候的谢云瑶并不怀疑君庭樾会爱这个孩子。

但是这个孩子……为何偏偏此刻到来?

第六章

谢云瑶思索多时,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她与君庭樾此生无缘,但这个孩子却能在宁静圣洁的苍梧山长大,拥有和她一样的无忧岁月。

因为这一丝柔软,在收拾东西时,她看着眼前那些君庭樾送她的小玩意儿,犹豫了片刻,没有扔掉。

午后,难得放晴,冰雪开始消融。

皇后宫中的小宫女跌跌撞撞地跑来找她,神色慌张:“云瑶姐姐不好了!皇后娘娘要打死阿梧!”

“什么?!”

谢云瑶猛然起身,想也没想就往皇后宫中冲去。

谢云柔好像特意在等着她。

阿梧正被宫女死死压制着,雪白的皮毛打结,看起来脏乱不堪,素来敏捷的四肢都沾着血,无力地垂下。

它发出了尖锐的哀鸣声。

谢云瑶目眦欲裂,直接扑了上去:“阿梧!”

深宫寂寞,帝王无情,亲姐姐又百般为难。

只有阿梧一直陪在她身边,是她唯一的亲人。

“摁住她。”谢云柔长长的护甲拂过茶盏,姿态慵懒,“跟本宫都敢这么说话?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

谢云瑶被轻易地压在地上,却没像以往一样沉默忍受。

泪水夺眶而出,她低吼:“谢云柔!你有什么冲我来!放开阿梧!”

“这就是你勾引陛下的代价。”谢云柔嗤笑着道,轻轻挥手,宫女便勒紧了掐着阿梧脖颈的手。

阿梧尖锐的惨叫逐渐弱下来。

谢云瑶心头滴血,不顾一切地道:“谢云柔,那是陛下养的猫!你不要动它,求求你不要动它!”

谢云柔微微蹙眉。

“什么朕养的猫?”君庭樾提步走入,沉着脸看着屋内的一片乱象。

谢云瑶像是见到了救星,猛然挣脱禁锢,扑到了君庭樾脚边:“陛下,求你救救阿梧,你对我做什么都可以,不要伤阿梧!“

君庭樾微微一怔,眼中的情绪有些复杂。

“陛下,你忘了吗,你说你会好好照顾阿梧的!”谢云瑶声泪俱下,拽着他衣角的手指隐隐发白,“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有阿梧了,留它一命好不好?”

她素性倔强,第一次在他面前露出这般绝望的模样。

君庭樾不由得想起了那年瑞雪时节,还是小小一团的阿梧跃进了他殿中。

他其实不喜欢猫,只是谢云瑶抱着阿梧不撒手,还因为阿梧时常来寻他,他便捏着鼻子养了阿梧一段时日。

君庭樾发出一声轻嗤,抬脚踢开谢云瑶:“朕何时养过这种贱东西?”

“这小畜生惊扰了皇后,就该杀。”

谢云柔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得意。

她轻飘飘地看了宫女一眼,宫女会意,将阿梧拖了出去。

不消片刻,门外传来了比方才更为尖锐的叫声,随后便是一片恐怖的死寂。

方才的宫女擦了手走进来,带着两份谄媚对谢云柔道:“这小畜生的皮毛倒是不错,奴婢趁着它还活着把皮扒了下来,给娘娘做个垫脚的毯子吧?”

“你们这群混蛋!畜生!”

心脏就像撕裂了一般发疼,谢云瑶大吼出声,甚至不受控制地想要扑到君庭樾的身上。

侍卫动作迅速,将她死死摁在地上。

“君庭樾,我不会原谅你了……”谢云瑶挣扎着抬起头看他,眼中是刻骨的恨意,“我永远都不要再见到你!”

君庭樾心中隐隐闪过不好的预感。

他伸手拽住谢云瑶的头发,声音中带着嘲讽的笑意:“不要见到朕?可惜了,朕就是要折磨你生生世世!”

第七章

谢云瑶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阿梧大着胆子跳到了君庭樾的肩上,惹得宫中下人惊恐地叫唤起来。

谢云瑶也怕君庭樾生气伤了阿梧,慌忙把阿梧抱了回来,点着它的鼻子数落它:“谁能靠近谁不能都看不出来吗?蠢东西?”

君庭樾的表情确实有些难看,但是看到少女慌慌张张的姿态便笑了起来。

他几步走到谢云瑶身边,抱过阿梧,话中带着笑意:“孤怎么就不能靠近了?阿瑶喜欢的,孤都会加倍珍视。”

可是后来,她跪在君庭樾面前,说那株救了他命的草药是自己求来的。

君庭樾没有信她。

唯一一个自始至终都陪在她身边的阿梧,也死在了哀嚎与血色中。

一梦惊醒,谢云瑶发觉后背已经一片濡湿。

内侍匆匆来耳房唤她,还催促她换了一身轻薄的衣裙。她脑海中全是阿梧的模样,根本无暇去想这是要做什么。

麻木地梳洗换衣,谢云瑶跟着内侍踏入勤政殿。

殿内,传来男子粗狂爽朗的声音:“陛下,素闻大胤舞姬舞姿倾城,不知在下是否有机会一见?”

君庭樾淡淡地道:“自然。”

谢云瑶被推着走入殿中。

明白了君庭樾想干什么,谢云瑶愕然地看向他。

他要自己如官妓一样在这些使臣面前起舞,供人取乐?

远道而来的使臣们看着谢云瑶,眼中都泄露了一丝惊艳。偶有几道目光淫邪,肆意地扫过了她的胸前。

君庭樾强迫自己忽视那些视线,抚着谢云柔的长发,冷声道:“谢云瑶,愣着干什么,还要朕请你吗?”

“陛下,云瑶毕竟是我们谢家小姐,许是不乐意吧。”谢云柔美目流转,笑盈盈地劝着君庭樾。

君庭樾冷峻的眉宇间满是不屑:“一个奴婢罢了,还敢想着这些?”

“不跳也可以,现在跪下来,给诸位使臣们赔个罪。”

两人一唱一和,仿佛站在殿中央的真的只是个供人取乐的玩物。

谢云瑶微微闭了闭眼。

当疼痛已经麻木,伤口再度撕裂,鲜血淋漓的时候,也不会有更多的痛楚。

她俯身行礼,说:“我跳。”

君庭樾的声音骤然止住,手也微微攥紧。

他们浓情蜜意的时候,他也曾让谢云瑶为他跳舞。

谢云瑶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说:“我又不是你殿中的舞姬,况且我真不会跳舞。”

他哪里舍得让谢云瑶生气,自然是伏低做小哄着她,把这事儿摁下不提。

今日……他也只是想要羞辱谢云瑶而已。

但她动了,衣角飞扬划开动人的弧度。

确实不是属于大胤的舞蹈,但是灵动俏皮,别有一番趣味。

——这是她在苍梧山清修的时候所学。

使臣眼中的惊艳愈来愈浓,等到一舞毕,有个年轻人眼睛亮亮的,朝着君庭樾拱手:“有美人兮君子好逑,不知道在下有没有荣幸带这位美人回去?”

君庭樾脱口而出:“想得美!”

第八章

气氛一时凝固,谢云柔的嘴角压平,眼中闪过冷意。

“朕是说,一个奴婢,哪里配得上大人。”君庭樾反应过来,掩饰一般饮尽了杯中的酒水。

年轻人不死心,还想说什么,被君庭樾打断:“这位大人恐是喝醉了,扶他下去休息吧。”

谢云瑶也被带了下去,宴会在诡异的气氛中进行着。

结束后,君庭樾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内殿。

谢云瑶正盘腿坐在地上,撩起鞋袜,小心翼翼地给脚踝上的淤青抹着药。

露出来的那一截肌肤细腻白皙,让君庭樾脑子一片空白。

他跨步上前,掐住了谢云瑶柔软脆弱的脖颈,咬牙切齿地道:“谢云瑶,你就如此饥渴难耐吗?见到谁都要勾引?”

“是朕太纵容你了,让你敢当着朕勾三搭四!不想做奴婢了是吗?朕给你这个机会,把朕伺候好了,让你入后宫又如何!”

说着,他伸手去扒谢云瑶的衣裳。

谢云瑶没有丝毫的反抗,只是看着他。

君庭樾与她对视,被她眼中的空洞与死寂微微惊住,动作也放缓了。

“陛下。”谢云瑶的声音很轻,“今日之后,我会恨你一辈子。”

君庭樾心中一痛,许久没有动弹。

他深吸一口气,甩开谢云瑶:“恨朕?好大的口气!朕还嫌你倒尽朕的胃口!”

“这么不情愿,以后便去浣衣局待着,朕看你能撑多久!”

他怀着满腔怒气来,怀着满腔怒气走。

谢云瑶隐隐听到了谢云柔的声音。

这位端庄贤淑的皇后在门口拦住了君庭樾,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陛下,您有后宫佳丽三千,我不好说什么,但是不要再碰云瑶好不好?”

“我不想与妹妹共侍一夫。”

君庭樾沉默片刻,谢云柔的抽泣声便响了起来。

他立刻放缓了声音:“好,朕答应你就是。”

“先前是朕犯贱,谢云瑶根本没有丝毫悔过之意!朕不会再给她机会了!”

谢云瑶垂头,看着自己脚上的淤青,扯了扯唇角,有些悲凉地笑了起来。

帝后琴瑟和鸣,而她永远是恶毒下贱之辈。

也好。

届时她回到苍梧山,陪伴山神,生生世世不踏入尘世时,也不会有人思念伤怀。

第九章

冬日的浣衣局如同冰窖一般,

嬷嬷将一大盆衣物扔在谢云瑶面前,趾高气昂地说:“皇后娘娘吩咐了,要好好照顾你。晚上前将这些都洗了,要不然扒了你的皮!”

谢云瑶垂着眼睛,低声应下。

等嬷嬷转身离开,她将衣物都浸泡到了水中。

冰凉刺骨的感觉顺着毛孔沁入身躯,谢云瑶咬着后槽牙才能忍住将手抽出来的冲动。

浣衣局婢女劳务繁重,在这里短短半日,她的手就一片青紫。再多一段时日,这手恐怕就要废了。

恍惚间,她又想起陈年旧事。

谢云柔自幼样样出色,若说有什么逊于她,那应当是琴艺。

谢云瑶的琴艺是苍梧山那位山神点拨的,指下琴音婉转动人,让人如坠仙境。

君庭樾曾经偷溜出宫,毛头小子一般翻上谢府的墙,靠在墙头听她弹琴。

“真当是玉指轻挥,金声玉振啊。”君庭樾听罢,赞叹一句,笑着说,“若能一直听下去就好了。”

谢云瑶没吭声。月色落下,却能看见她耳尖发红。

许久,她低声说:“日后成婚,我自然会一直弹给你听。”

往事如风一般飘散。

谢云瑶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指,有些苦涩地想:从今往后,怕是再也弹不了琴了。

如此挨了两日,谢云瑶又被带回了皇后面前。

谢夫人也在,堂而皇之地劝说着谢云柔:“谢云瑶终究是个变数,还是找机会弄死吧,不然后患无穷!”

谢云瑶只觉得浑身血液逆流。

幼时不懂事,她也会拽着侍女的衣角问:“为什么母亲不喜欢我,只喜欢姐姐啊?”

“许是小姐在外太久了。”侍女轻声细语地安慰她,“小姐多陪陪夫人,夫人自然会喜欢你。”

于是,谢云瑶跌跌撞撞地跟在谢夫人身后,做她最懂事,最听话的女儿。

她花了很多年去求自己的母亲爱自己。

直到谢夫人默许谢云柔顶替求药之恩那一刻,谢云瑶才恍然大悟。

谢夫人是一个人的母亲,而那个人显然不是她。

但她没想到,谢夫人想要她的命。

谢云柔深以为然,看了谢云瑶一眼,嗓音还是轻轻柔柔的:“来人,把陛下请过来。”

没多久,君庭樾朝殿内走来。

他刚下朝,身上的龙袍显得身姿挺拔,冷峻的脸庞上带着难得的柔情:“阿柔,怎么了?”

谢云柔扑进他怀里,挤出了几滴眼泪:“云瑶将您送我的孔雀翎洗坏了,怎么办呢?”

谢云瑶快被气笑了。

她何时洗过孔雀翎?

君庭樾自然也知道,但他只是冷冷地看了谢云瑶一眼:“朕送你一件新的。至于这个贱婢……拖出去,打三十大板。”

三十大板,足以要了一个男子的命,况且谢云瑶只是个弱质女流!

她睁大了眼睛,直挺挺跪下去:“陛下明鉴!这分明是诬陷……”

“皇后怎么会诬陷你?”君庭樾不耐烦地打断,看到谢云瑶脸庞上终于出现了恐惧,他心中生出了无端的快意。

侍卫上前来拖拽谢云瑶,谢云瑶的手死死扒着地面。

指甲掰断,地面上出现了一道道血痕。

恐惧之下,她颤抖着说:“不行,陛下,我有身孕了,不能——”

第十章

君庭樾皱起眉,眼中满是愕然。

谢云柔从他怀里抬起头,嗔怪地道:“云瑶,你怎能欺君?女子有孕,需一至二月才能诊断,你怀的难道是门外侍卫的孩子?”

君庭樾一愣,清醒过来,怒火“噌”一下燃烧起来:“还想着骗朕?谢云瑶,你真是让朕大开眼界!来人,拖出去打!”

侍卫用力,终于还是把谢云瑶拽了出去。

板子狠狠落在,或落在脊背,或落在腰臀。

顷刻间,谢云瑶皮开肉绽!

疼痛并不让她恐惧,那个幼小生命的流失却让她整个人眼前发黑。

好疼……

孩子……

她本来还想,还想带这孩子见见山神大人,那是位很温柔的大人……

刚开始,还能听见她撕心裂肺的惨叫。

但很快,惨叫声低弱下去,谢云瑶脸上的血色逐渐消失。

要去陪阿梧了吗……

可明明,明日就能离开了。

这时候,要死了吗……

君庭樾看着她逐渐失去生机的模样和身下的一滩血,心中没来由地一紧,不动声色地问:“几板子了?”

“还差二十。”内侍恭敬地回答。

不过三分之一,谢云瑶却好像没了大半条命。

君庭樾深吸一口气,又忍了片刻,才道:“停。”

帝王一声令下,侍卫停下了动作,但是谢云瑶已经晕倒在血泊中,奄奄一息,生死不明。

“怎么能让她就这么死了?”君庭樾挪开视线,声音冷硬,“给她治伤,伤好了再继续。”

侍卫们拱手应是,将谢云瑶扶了起来,带到耳房。

上好的金创药用在身上,夜半时分,谢云瑶恢复了意识。

她艰难地扶着墙下榻,伸手探了探自己的脉。

那个孩子……

离开了。

夜色极凉,身上的痛楚似乎都抵不过内心的疼痛。

不知过了多久,她捂着脸,笑出了声。

那笑声,极其悲凉。

命该如此。她合该不沾染任何世间的因果,回到那座宁静的神山。

谢云瑶随手拿起自己的包裹,一点一点地往外挪。

路过永宁殿时,她听见宫女们凑在一起闲聊。

“殿内又叫了水……陛下还真是宠爱我们娘娘啊。”

“那可不,皇后娘娘贤良淑德,温婉大方,帝后情深本是理所当然的。”

本是……

理所当然的吗?

谢云瑶忍着背后的伤痛,在小太监的接应下往北侧宫门走去。

月色慈悲无量,将万物都笼罩怀中。

大祭司看了伤痕累累的她一眼,叹了一口气,亲自将她扶上马车。

他们不过在苍梧山时互称兄妹,到了现在,却也只有他在意谢云瑶的死活。

“睡一觉吧,等睡醒了,一切就结束了……”

伴随着温和的抚慰声,谢云瑶慢慢闭上眼,陷入了梦想。

狂风忽然大作,拍打着枝叶零落的树干,发出巨大声响。

宫内谢云瑶居住的耳房出现了火光。

火星从星星点点到光亮冲天,炽热的温度吞没了简陋的耳房,照得天如白昼,四野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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