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流产了，被学生推的。
对方不承认，反污蔑我体罚。
不明真相的网友义愤填膺:「这种垃圾不配为人师表，孩子掉了就是报应！」
我设局取证步步反击，势必让他们付出代价。
1
网上有条热搜爆了。
#小学老师体罚学生后摔下楼流产#
底下评论骂声一片:「摔得好，活该！」
「自己都是快当妈的人了，还狠心体罚学生，难怪老天要把她的孩子收回去。」
「现在的老师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作业留给家长批，不塞红包穿小鞋，动不动打骂学生，春蚕蜡烛都是屁！」
偶尔有几条替老师说话的，很快被唾沫星子淹到不吭声。
「你是同行，还是这个程老师的亲戚？就你们当老师的苦？农民工不苦？警察医生消防员不苦？」
网络上充斥着戾气，一旦涉及教师群体，全是负面情绪，本是家校联合的教育双方何时站到了对立面？
我放下手机，眼睛酸涩，小腹又有一股热流涌动。
「羊水栓塞不是小问题，好不容易把你抢救回来，你要注意休息，有不舒服马上告诉我们。」
护士进来量体温，测血压，观察我下身的出血情况。
我点点头。
「医生护士也经常被人骂，习惯就好。」她似乎看到了我的手机内容，「记得下床走动走动，有助于恢复。」
我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仿佛做了一场梦。
昨晚，我引产娩出个死胎，六个月大，已经成型。
他的小手不小心掉出白布，青紫挂着血丝，匆匆被人抱走。
几天前做四维彩超，他还在我肚里翘着二郎腿对我笑。
我无数次幻想过他出生后的美好画面，陪他咿咿学语，教他学文识字……终究化为泡影。
我流产了，被学生推的。
他不承认，反而站在镜头前和他妈妈一起控诉我体罚虐待。
喉咙一阵腥甜，我忍不住犯呕。
有人匆忙跑来，将我紧紧抱住。
2
「老公，监控查到了吗？」我迫不及待地追问。
「你们学校有两个摄像头可能拍到他推你时的情形。」
「楼梯间那个，视频缺失了一段。」周皓顿了顿，神色难看，「另一个走廊里的，只能看到你们先后走向楼梯的画面。」
「肯定是学校内部人员对监控视频动了手脚。」我攥紧被单，手指泛白。
「不过，走廊监控拍到一个小女孩从厕所出来后停在楼梯口，她可能看到了事情的经过。」
周皓的话让我重燃希望。
看到他录下的监控片段，我确定小女孩就是我们班的吴子涵。她内向乖巧，总被刘毅聪欺负。
刘毅聪就是推我下楼的男孩，今年刚满十岁。
那天中午，我在处理他俩的事，刘毅聪用校徽别针把她的手指扎出好几个小洞。
用餐时分，教学楼找不到其他目击证人，吴子涵就是我唯一的指望。
「我去班级找她，她请病假了。」周皓的话让我更加怀疑吴子涵看到了。
我立马拨通她妈妈的语音电话，「嘟」了半声就被挂断了。
我不死心又打了五六次，终于被接起。
「程老师，我很抱歉帮不了你，子涵说她经过时，看到你已经倒在下面了。」
「能让我和她聊聊吗？」
对方沉默半晌:「她不舒服。」
「子涵妈妈，我明白你的顾虑，担心孩子出面作证可能受到伤害，但是你以为这样就能保证她的安全吗？」
「我接手班级的这一个月，她磕掉一颗牙，脸被抓破皮，手指被戳伤……你们的每一次原谅只会让施暴者更加猖狂。」
「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不能再让他继续作恶！」
我说了很多，她时不时嗯一声，就在我以为她会被说服时，她却挂了电话:
「对不起，她真的不知道。」
周皓见我失魂落魄，安慰道:「待会我去吴子涵家，再和她们好好谈谈，你还虚着，不能伤神。」
我疲惫地靠向他的肩。
在这之前，我已经联系过班里被刘毅聪欺凌过的其他同学的家长。
希望他们能出面证实刘毅聪品行恶劣，揭穿母子俩在媒体面前塑造的无辜形象。
只是这些家长和吴子涵妈妈一样，不愿多管闲事惹祸上身。
此时来了一条语音，是吴子涵妈妈。
「程老师，我是吴子涵……我看到刘毅聪把你推下楼了，他威胁我不能说出去……我不能当胆小鬼，以前是你保护我，现在换我帮帮你！」
小女孩带着哭腔，说话断断续续，「刘毅聪经常打我，你没有体罚，为什么别人都说你坏话呜呜呜～」
不一会儿，这条25″的语音就被撤回了。
我再发信息过去，已被拉黑。
3
「别担心，我刚才录音了。」
周皓的话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
「现在我们需要在网上发布事实的经过，虽然不一定取信与网友，但好过闷声不吭。」
网暴的威力很大，刘毅聪母子在网络上的污蔑已经逐渐影响到我们的现实生活。
周皓处理好相关证据，联系几个知名大V转发。
澄清视频里，我戴着口罩，遮不住脸上的憔悴。
我把事件的前因后果交代清楚，附上吴子涵的语音，以及刘毅聪每次欺凌同学时，我与他们家长的聊天记录。
体罚事件的热度还在，我的视频很快就火了。
我翻看着网友们的最新评论。
虽然有人持怀疑态度，但辱骂我的明显减少了，也出现一批为我说话的人。
事态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
然而当晚，我看到刘毅聪妈妈在网上发布了新的采访视频，我又陷入不利的局面。
「程老师给我打了很多电话，被我女儿接到一个，我不知道她跟孩子说了什么，让她哭着撒了谎。」
吴子涵妈妈对着镜头展示通话记录。
「三年级二班向来团结友爱，小孩子玩闹很正常，没有欺凌事件，这个中途接班的程老师管得过了点。」
「网上的聊天记录我不清楚，不过我没有发过那样的信息……」
这是班里的几个家长。
他们的话仿佛给了我一记响亮的耳光，之前好不容易得到的证据显得微不足道。
有人说吴子涵是被我哄骗胁迫的，有人说我的聊天记录是P的，痛骂声越来越多。
我愣愣地盯着那些话，周皓夺走了手机：「别看了，我们再想办法。」
「我早该料到，之前刘毅聪三番两次打人，他家人都拿钱塞住了这些人的嘴，他们又怎么会站在我这头？」
周皓安抚我：「解铃还须系铃人，找不到人证物证，我们就试着让他自己开口。」
我住院后，刘毅聪的家人从未联系过我，我打过去的电话都无人接听。
就在我准备让周皓带我去刘家堵人时，母子俩破天荒来了医院。
4
刘毅聪小心翼翼地靠近，对我鞠了一躬。
「对不起程老师，您的小宝宝没了，我也好难过。以后我会更加听话，请您不要生气了，我们都是您的孩子。」
写作文半天憋不出一个字，如今却说得如此动听。
我看向王林美。
她今天打扮得精致得体，整个人容光焕发，而我穿着病号服，裹着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对我微微一笑，上前牵过刘毅聪的手。
「程老师，我们向来都是尊敬您的，事情闹得这么大，我也没想到，我一看到聪聪身上的伤痕就忍不住心疼，失去了理智，希望您见谅。」
「您没了孩子，我们都很痛心，意外就让它过去吧，您还年轻，以后还会有宝宝的。」
「我们是真诚来跟您和解的，体罚的事不追究了，您嘛也好好养着身体，早日恢复。」
我提出和刘毅聪单独谈谈，被她拒绝了。
周皓展开我紧攥的手心，朝两人冷哼:「好话都被你说完了，我们是不是应该感谢你们的宽容大度？」
王林美一噎。
「我老婆被你儿子恶意推下楼，细心呵护了六个月的孩子说没就没了，引产时差点因为羊水栓塞失去性命！」
他深深吸气，「医生说，她的子宫受损，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你们却在网上污蔑她体罚！这几天来，她遭受的身体和精神上的痛苦，谁来负责？」
「大不了领养一个，是不是亲生的，有那么重要吗？」王林美说着无关痛痒的话。
眼睛又模糊了，我强忍悲痛，怒视刘毅聪。
「你把老师推下楼时，有没有想过，老师肚子里是个活生生的人！他小小的身体被切成无数块，被硬生生拽出来，手术台上都是他的血……」
我每说一句，刘毅聪就后退一步。
「你就不怕他晚上来找你，问你为什么要害死他？」
他睁大眼睛，恐惧填满了瞳孔。
「妈妈！」刘毅聪扑到王林美怀里求安慰。
呵，原来恶魔也会害怕。
「我不是故意的……老师的宝宝……我不想……」
「聪聪！」王林美止住他的语无伦次，蹲下身摇晃他的肩，「你是想说你不是故意来惹怒程老师的对吧。」
刘毅聪呆呆地点头。
她回头看我，语调上扬：「程老师，你用这些话吓唬你的学生，恐怕不太好吧。」
「连老师都害的人，还怎么配称为学生？」
王林美不愿再多说，拽上她儿子转头就走，我叫住他们。
5
「你们说我体罚，用什么东西打的？」
「是扫把。」刘毅聪下意识瞟了眼他妈。
周皓趁其不备，上前扒去他的上衣。
我拿出正录音的手机一顿猛拍。
「学校的扫把柄都是很粗的，这伤痕那么细，怎么可能是扫把打的？」
「时间久了，伤淡了啊。」王林美心虚地说着，见势不妙又叫喊起来。
「来人呐，有人欺负小孩啦！」
混乱中，刘毅聪挣脱开，直直冲过来将我撞向墙壁。
我头晕目眩，还没来得及推开他，他竟一屁股跌坐在地，哇哇大哭。
门外围了些看客，对着我们指指点点，还有拿着手机录像的。
护士闻声过来赶人，母子俩才愤愤离去。
我靠坐在病床上，反复听了几遍方才的套话录音。
想要证明是他们诬陷伤害我，这些对话还不够！
王林美快我一步，把微型摄像头拍到的情景剪辑成对他们有利的内容发布出去。
视频里的刘毅聪哭得惨兮兮，对比我的恐吓与周皓的愤怒行为，网民很容易站队。
于是，我把完整版录音传上网。
部分网友厌恶王林美恶意剪辑的行为，也抓到了她和刘毅聪做贼心虚的反应。
评论不再一边倒。
但网络上的平静不代表现实的安宁。
「我发现有几个年轻人在住院部过道门外张望，看到我时脸色怪异，估计冲着我们来的。」
「医院门口也有记者蹲守……」周皓皱眉。
我沉默地望着窗外。
阴雨绵绵，连着几天没出过太阳了。
昨晚爸妈打电话过来时，我分明听到背景音传来嘈杂的辱骂声。二老怕我担心，匆忙挂了电话。
周皓也和他父母联系过，零零碎碎拼凑信息，知道家人苦不堪言。
被人寄带血的鸡头，墙上被写血字泼红油漆，被邻居骂到不敢出门，亲戚不愿往来……
我和周皓被偏激的网友人肉了。
也许是没有在我俩住处堵到人，就去双方长辈那里泄愤，做着他们认为正义的举动。
子不教，父之过。
他们说我身为老师，再怎么生气，都不能对孩子发火。
被保护的是孩子吗？那不过是披着孩童皮囊的罪恶灵魂。
6
我请了42天流产假，同事隐约透露，等我假期结束可能会被解聘。
出院那天，我和周皓两人回到所住小区。
刚到楼下，我被一桶冰水浇得透心凉。
周皓抓住闹事者，他却毫不慌张。
「大不了罚款关个十天半月，老板让我警告你们，伤了他的儿子，泼你水还是轻的，下次就泼硫酸了！你小心点！」
那人被保安带走，我被周皓抱回家换了湿衣服，裹着被子还浑身颤抖。
对方的「报复」还没结束。
原本说来看我的爸妈迟迟未到，我接到电话才知道他们竟然出了车祸，爸爸差点心脏病复发。
「那些人不会放过我们的。」
我因为那桶冷水发烧，躺了大半个月才逐渐恢复。
周皓冷静分析，「即使找到刘毅聪干坏事的证据，他也不需要担责，但我们一家的生活却会被搅得一塌糊涂。」
「我们必须另做打算，让他们彻底付出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