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自古以来重视交通,从秦朝开始,历朝历代不断投入金钱、人力修建直道,促进交通。
然而,封建时代的经济水平和科学技术相当有限,无论是投入百万人力还是掏空国库,都很难做到今天这样公路遍布全国。
行路难!行路难!哪怕是在经济得到高速发展的宋朝,当时的人在出行时,也不免发出和唐代诗仙李白一样的慨叹。
那么在宋代,出个远门到底有多难呢?
穷家富路 准备难齐全在宋代,想要相对舒服出个远门,大概要花多少钱呢?
我们先来考虑一下最基本的交通工具。
如果我们不想靠自己的双腿走到地老天荒,选择骑马的话,看我来算一笔账。
北宋的马价,便宜的七贯钱一匹,相当今天的三四千元,够买一辆小电车。
贵的马要一百多贯,等于现在的六七十万元,够买一辆轿车。
史料记载,当时做馆阁校勘(今天的社科院院士)的刘贡父都买不起好马,至于普通人出门,想要买一匹属于自己的“代步工具马”,那是想都不要想。
如果租一匹马呢?坐在宋代马夫的后座上,他每天可以前进30-35公里,每走50公里,马夫就会管人收100文。
比如魏城(今四川绵阳)的官员到东京(今河南开封)去汇报工作,现在高速公路的里程是1135公里,日夜兼程地赶路,也颠簸差不多40天,路费就高达2200文左右,这还是不带行李的预估,带行李的话,车夫还会收取“托运”费用。
我们就当在路上辛苦,胃口不好,一天只吃两顿饭,也要花30文,40天就得1200文;
出门在外也得住旅店,这家门口有招牌“久住王员外家”,经济实惠,一晚50文,40天下来得2000文;
掐指一算,统共要花5400文,也就是5两多银子。
而一个普通的宋朝人,一天也就能挣一百文钱左右,一个普通的三口之家,一年要吃穿用住,差不多得花费30两,收入与消费基本持平。
如果一个普通人,要想保证出门基础的衣食住行,那这笔钱真的是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跋山涉水 旅程难安全就算有了充足的路费,经历千辛万苦的跋涉也绝非易事。
宋代文学家曾巩描写当时的道路:山相属无间断,累数驿乃一得平地。
范成大则这样描述他走过的道路:道上淖泥之浆如油,乃乱置块石,跬步艰棘,不胜其劳。
大意就是,路都是山路,平地很少。
下雨了就十分泥泞,中间还有大石块,走起来非常的艰难。
翻山越岭有滑下陡坡、衰落深渊的艰险,难怪后人有“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的感叹。
水路也十分危险,宋代诗人杨万里诗云:涛头抛船人半空,船从空中落水中。
有时还要付出生命的代价,如临近长江的镇江,据统计,仅仅在短短的三年时间中,就有五百余艘船被吞噬,而死者是船的数量的十倍以上。
一重重山,一道道水,已经是危险不已。但更可怕的,是在荒郊野岭里突发疾病。
当时的道路可不像现在这样热闹,有很多地方都是没有人烟,如果突发疾病,又得不到适当的救治和休息,很有可能就魂断他乡。
北方人初到南方,尤其容易水土不服,被蚊虫咬了还会得疟疾,在古代人的观念里,南方充满了被称为“瘴气”的毒气,吸入一点,就凶多吉少。
宋代著名的诗人陆游,从北方出远门去南方四川做官,就得了疟疾,始终痛苦不堪,写下了“瘴疠连年须药石”,疟疾反复发作的痛苦,从他写出的凄凉诗句可感受一二——“久出天魔境,胡为疟鬼来”“依旧衰颜似叶黄”。
除了食物中毒、患上疾病,旅人还要面对毒虫猛兽的侵扰。
猛虎无疑是旅人们最害怕的野兽。
《宋史》中有对虎患的明确记载:“近岁平江虎邱有虎十余据之,同里叶氏墓舍在焉。其一大享堂,虎专为食息之地,凡人兽之骨交藉于地。”
另外,途中的盗贼也是人们生命安全的一大威胁。
不少地方的地痞流氓对外乡人常常欺负凌辱,地方官员也对外乡人另眼相看,而不会伸张正义。
宋朝绍兴年间,有一个叫做宋正国的官员任满归乡,乘坐了桃源县船户的舟楫,在经过汉阳白湖时,全家十二口人都强盗杀害。
旅店本是出远门的人安心休息的地方,没想到有朝一日,真的成为旅人“安息”的地方。
翻开描写宋代风情的《水浒传》,里面不少针对旅人谋财害命的黑店,这虽然是一部文学作品,但从中可以看出,在古代人的意识里,远行充满了危险,谁也不能相信。
行路之难 规矩难周全一个宋人出趟远门,不仅要克服了翻山越岭的艰险,应对得风餐露宿的困难,还有官方通行手续,应付关防查验。
每一处都有当地各种复杂的规矩,一点疏忽或者应对有误都可能把自己送进监牢甚至是丢了性命。
大宋虽然没有身份证,但为了证明旅人身家清白,必须携带“公验”。
一个宋代人要想出门离开家乡,就要先到户籍管理部门申请公验。
程序相当麻烦,要报备自己出行的原因、目的地、途径什么地方、逗留多少时间。
还要汇报随行的人有谁,准备带什么货物,甚至骑几匹马也要一一汇报。
要是没有申请这通行证,那连城门都出不了。
宋代针对“出境游”有这样的规定:
一、时间有限制,过境限期五日。
二、出境不得寄送书信。
三、严禁夹带违禁物品。
进出城市规矩多,但出了城门,人在江湖,不按规矩办事的坏人多了起来。
在宋代,很多人并没有出远门的机会。
所以,就算事前做了许多准备,但面对旅途中随时发生的变化,很难及时反应过来,应付突发的困难。
在某种程度上,有一群宋人远行,居然为我们留下了无尽的浪漫。
这就是宋代的文人——欧阳修、范仲淹、苏轼、柳宗元……
他们由于被贬谪,一生都在奔波中度过,可能是对宋代行路之难,最有体会的人群,但他们从未被这份艰辛打败。
比如唐宋八大家之一的柳宗元,他被贬往永州,带着67岁的老母亲来到这个穷乡僻壤。
永州在当时虽然是一个荒凉的地区,但四周有著名的九嶷山、衡山、五岭山脉中的越城岭都庞岭等崇山峻。
奔腾的湘江和潇水都横越州境并在境内汇合,因此全州山陵起伏,河流纵横,衬托着一块块田野,风景非常奇美丽。
紧接着,又探游了小丘西的小石,朝阳岩东南的袁家渴,袁家渴西南的石渠、石涧,西山以北逾越黄茅岭的小石城山等。
此外,他还曾到过离城70里的黄溪。
游览回来后,写出了著名的一组游记散文“永州八记”——
《始得西山宴游记》、《钴鉧潭记》、《钴鉧潭西小丘记》《至小丘西小石潭记》《袁家渴记》《石渠记》《石涧记》《小石城山记》。在这些山水游记中,柳宗元用他那绚烂的彩笔描绘赞赏了美好的自然景物,叹惜它们的长期被埋没和庆贺它们被自己所发掘,从而倾吐自己的政治苦闷。
表达对这埋没人才的不合理社会的愤意。这些游记,近千年来,一直被广大读者所传诵。
在永州整整十年间,他不仅不惧现实的道路险阻,探访群山,他的精神也一直在“行路”。
贬滴的生活环境里,物质困乏,精神苦闷,严重地摧残着他的身体,但这种生活也使他获得更多的锻炼和体验。
他进一步接近人民,了解人民的生活痛苦和思想感情,更深刻地认识到权贵们的丑恶面貌和社会上种种不合理现象。
这时他又有机会广泛地钻研古今典籍,并加以批判吸收,因而大大提高了认识水平和文学修养。
于是,他奋笔为文,写出了大量的理论著作和文学作品,批判黑暗的现实,宣传进步的主张,提倡散文革新。
他的著名作品如《封建论》、《贞符》、《非国语》、《天说》《天对》、《捕蛇者说》《六逆论》、《段太逸事状》《三戒》等,大都是在这个时期写成的,它们在思想史和文学史上闪耀出灿烂的光芒。
当我们在感叹行路难,行路难的时候,不要忘了柳宗元的行路难。
“君不见夸父逐日窥虞渊,跳踉北海超昆仑。”
你可曾知,夸父追赶太阳,追逐着日落的方向,跳过了北海,越过了昆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