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坟冒青烟
老陈家的祖坟冒青烟了,这是十里八乡最近最大的新闻了,只以为祖坟冒青烟,是句戏言,谁能想到,这居然是真的。
“快看,真的冒青烟了,这就是传说中的祖坟冒青烟,快跪下,跪下,祭拜。”伴随着一声大喊,不管是不是老陈家本家,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1
“爹,你们闹啥,这祖坟咋能说迁就迁。”
我从县里开会回来,整个村都空了,就剩一个腿脚不灵便的本村大伯。
“快去你家祖坟,你老爹今天要迁坟。”
我脑子“轰”的一下,啥都听不见了。
一个月前,我弟陈明跟我商量着要迁祖坟,说是祖坟埋得不好,旺老大不旺老二,他要重新找个换个旺他的阴宅。
我没当回事儿,我这个弟弟别的本事没有,歪门邪道的事情门儿清,天天地里的活儿不干,光想着天上掉馅饼。
他当时提了,我压根儿没当回事,我老爹老娘还在呢,哪轮得到他指手画脚。
可目前看来,我完全低估了他。
当我匆忙赶到时,正看到村头的老神棍,看看太阳,再看看没有表蒙子的手表,然后闭上眼,手指头忙忙叨叨地掐来掐去,嘴里念念有词。
我70多岁的老爹,双手合十,跪在坟前。
后面跟着跪的是陈明和他儿子。
因为刚下过雨,我一路跑来,脚底沾满了泥,这会儿寸步难行。
眼见着老神棍睁开眼,我顾不上别的,脱了鞋跑过去。
“爹,你们闹啥,这祖坟咋能说迁就迁。”
我这边话刚落音,周围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村支书回来了,我说嘛,他是家里长子,迁坟这么大的事儿,哪能不出现。”
“听说村支书不同意,陈老二这是偷偷迁。”
“怪不得呢,他家过得好好的,没事儿迁什么祖坟。”
“我看今天是迁不成了。”
“那可不一定,村支书是出了名的大孝子,估计弄不过他爹。”
听着周围的议论声,我爹的脸越来越黑。
老神棍咳嗽了一声,“陈哥,吉时到了,你看——”
顺便用眼角瞥了瞥我。
“炮已经放过了,地方也看过了,这个祖坟今天必须迁。”
我还没张口,站在远处的老娘迈着小脚,一深一浅地把我拉到一边。
“老大,今天这坟必须迁,不然就从你老娘身上踩过去。”
其实我也没有真想拦,我太了解我爹娘了,他们对我过的还不错,耿耿于怀,巴不得我的际遇是他小儿子的际遇,现在有了让他们小儿子翻身的机会,他们怎么也会试试。
我看看周围看热闹的乡亲,拉着娘退到一边。
老爹一看我的架势,就知道我又妥协了。
老爹一个眼神,老神棍心领神会,大喊一声;“起坟。”
老爹点燃三炷香,插进坟前的香炉中,开始跪着烧纸。
老神棍指挥着开始起坟,老二的儿子建峰先下镐头,几镐头下去,人群中爆发一阵惊叹。
“你看见没,冒青烟了。”
“看见了,看见了,刚挖出洞时,一股青烟从里面冒出来。”
“这就是传说中的冒青烟啊。”
“快跪下,快跪下,祭拜祖宗。”
看热闹的人群,乌压压地跪了一片。
老爹一脸茫然,不知该不该继续挖。
一把拉住老神棍,“老弟,这是咋回事儿?好事儿还是坏事儿。”
2,
老神棍这会儿也没了主意。
招摇撞骗几十载,不,走南闯北几十载,这样的情况,他也是头一回见。
事到如今,硬着头皮也得上。
“已经这样了,继续挖。”
建峰和大伙儿继续往深地挖,慢慢露出了红色的棺木,大伙儿合力将棺木抬出。
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墓穴底部有一泓清水,从里面陆续跳出两只癞蛤蟆。
一只金黄色,一只青绿色,还没等人看清楚,就消失不见了。
“坟地里怎么会有癞蛤蟆?”
“这是吉兆吧?”
“你没看见颜色吗?金色的。肯定跟平时河沟里的不一样。”
看到这儿,老神棍脸已经白了。
他虽然才学不高,但基础的还是知道的。
村支书家的祖坟不仅没问题,还是难得一遇的风水宝地。
只是此刻,风水宝地也变成了无用之地。
可是如果此刻叫停,以后他在十里八乡还怎么立足。
最终,老神棍按照原来的计划,将祖坟另迁。
“填土。”随着老神棍一声吼,迁坟到此结束。
“娘,上来,我背你回去。”
我背着小脚的娘,一步步慢慢走在泥泞里。
“老大,别怪你爹。手心手背都是肉,老二家哪儿哪儿都不如你,我和你爹走得不放心啊。”
“没事儿,我习惯了。”
“唉——”
随着一声叹息,娘的胳膊耷拉下来,走着走着,娘一直往下出溜。
“娘,你揽着我的脖子,不然,光往下出溜。”
娘却跟没听见似的。
“娘,娘,娘——”
娘不知啥时候已经没气儿了。
当我爹赶过来看我娘时,腿一软,人也翻起了白眼。
我带着一拨人送我娘回家停灵,陈老二带着一拨人将我爹往镇医院送。
我娘在堂屋停灵三天,第三天正式下葬。
我娘从凳子上移入棺木,棺木抬出堂屋,放到院子上的长条凳子上。
随着一声“起灵”,乡亲们抬着我娘的棺木开始往墓地走。
还未出院门,我的小女儿陈一凡“啊”地大叫一声,滚到了地上,挨得近的几个侄女连累着跌倒,滚作一团。
周围人手忙脚乱地将人扶起,只有一凡抱着脑袋大声呻吟。
“爹,我头疼,疼得头快炸了。”
说着在地上打起滚来,周围伸出横七竖八的手臂,愣是摁不住她。
短短一分钟,汗打湿了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额头,整个人缩成一团,头时不时地磕着地面,仿佛这样才能缓解疼痛。
老娘要下葬,我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
“大哥,下葬是大事,我看着你一凡,你快忙你的,耽误了时辰,就麻烦了。”
看着女儿痛苦的样子,我的心都揪到一起,这个小女儿是全家的心头肉,啥时候受过这个罪。
“大哥,你快去吧,一会儿我给一凡按按穴位,下葬耽误不得。”
我才想起,二弟妹的娘家爹生前是老中医,二弟妹有时候也露两手。
这么一想,我也不再犹豫,先安葬老娘再说。
3
安葬了老娘,我用架子车将老爹从镇上拉了回来,中风导致的偏瘫。
几天时间,死了娘,瘫了爹,女儿忽然得了头痛的怪病。
关于我家的风言风语像长脚一样,走遍了十里八乡。
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最是让人浮想联翩。
传到最后,变成了,我家迁祖坟,惹恼了看祖坟的神仙,神仙发怒,带走了我娘,害病了我爹和女儿。
眼看着谣言越传越离谱,我在村里开了几次会,都没止住,大有越传越离谱的势头。
大家似乎都铆足了劲头,等着看我们家的好戏。
而这场好戏,从一场退婚开始。
媒人李婆先上的门,年前给我家老大建军说了煤。两家大人都见过面了,两个孩子以前是同学,在这个盲婚哑嫁的年代,算是知根知底了。
以为李婆是为了年后下定的事儿,没想到,她一开口,就给了我一闷棍。
“书记,王家昨天给回信了,他们去合了八字,说跟咱老大合不来,俩人过不到一块儿。”
我看着李婆为难的样子,还有啥不明白的。
这门亲事肯定是黄了。
女儿在上次头痛后,又犯了两次头痛。
村里赤脚医生也束手无策。
“支书,我看了这么多年病,没见过这么严重的头疼,带妞去省城大医院看看吧。”
我带着家里仅有的存款,带着妞去了省城。
检查做了一圈,医生最后说:“检查实在看不出毛病,给你开点止疼药,疼了就吃。”
我无奈地带着女儿回家。
从那以后,因为隔三差五的头痛,准备参加高考的女儿再也没有上学。
小女儿的病,无从下手。
更棘手的事情又发生了。
木工厂里当学徒的老二建华,被抬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