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是我们村儿里臭名昭著的女人。
三十多岁了不结婚，还是单身。
爷爷奶奶给她介绍的十里八村的好小伙儿她不要。
为了逃婚，竟离家出走十几年没回来，把爹娘扔在家里不管不问。
我妈经常在家里骂她，不让我学她。
谁知后来，我也跟着我小姨跑了。
1、
“大妹，你家小芳明年就十二了吧？隔壁村的大丫十岁就不上学了，养这么大，也该让她出去打工赚钱了。”姥姥说。
大妹是我妈的名字，姥爷昨天去世了，我跟着我妈来给姥爷过白事儿。
“我知道了妈，回去我就让她爸给她问问。”我妈一边把脏碗递给我，一边跟姥姥说话。
我放下手里的脏碗，小声说：“妈，我还要上初中呢。”
在村小我回回考双百，班主任很重视我，一直鼓励我好好上学，将来考大学。所以我心里一直都有个大学梦。
可姥姥听我这么说，不高兴了。
“上什么初中？女娃子上那么多学有什么用？不如早早出去赚钱，给自己挣点嫁妆，以后嫁个好人家，这才是正事儿。”
“你可别学你那小姨啊。千刀杀的，白养了个白眼狼。爹死了也不知道回来，将来一定不得好死。”
姥姥正在咒骂小姨，门口突然进来一个城里来的女人。
她穿着天蓝色的衬衣，藏蓝色的半裙，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神色冷漠。
她一进来，全屋的人都安静了。
姥姥走过去，抬手就打了她一巴掌。
“春三妹！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死外面了！”
姥姥的语气里都是怨恨，好像这是她的仇人，不是她的女儿。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小姨，她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恶毒，反倒像是我在学校杂志上看到的那种大城市的白领。
我听到外面村里的大娘们，开始低声议论：
“这不是春三妹吗？得有十几年没回来了吧。”
“是啊，不孝女。春家白养她了，”
“这种不孝子，早晚要被天打雷劈。”
“啧啧，你看她穿的这是啥衣服？腿都露出来了。”
“她都三十多了，还没结婚呢。怕不是做那种营生的吧？”
……
村里人幸灾乐祸地嚼着舌根，语气里充满了嫌弃和鄙夷，仿佛我小姨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
小姨一进门就被打了一巴掌，她也没恼，反倒一脸平静地说：“妈，我现在不叫春三妹了，我叫春熙。”
姥姥听了，又甩手打了小姨一巴掌。
“好啊，老娘当初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种地卖粮供你读书，好不容易把你供到大学。又给你介绍十里八乡的好小伙儿！你这死丫头，竟一声不吭地跑了！现在倒好，把名字也改了。你怎么不把姓也改了？”
姥姥一边哭着，一边一下一下捶打着小姨。
“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含辛茹苦养了个不孝女。十里八乡的你去问问，谁家女娃上学上到二十几岁！”
“早知道我当初就该把你给堕了，不该把你生出来！”
“老头子啊，你慢点走，把这白眼狼也带走吧！”
我妈白了我小姨一眼，忙走过去劝姥姥：“妈，你可别哭了。哭坏了眼睛，咱不值当的。”
我小舅听说我小姨回来了，也从前院赶过来。
看屋里姥姥正在闹，他上去猛推了小姨一把。
“你给老子滚！春三妹！你不是跟家里断绝关系了吗？还回来做什么！老子没有你这样的妹妹。你滚！这里不欢迎你。”
看屋里闹起来了，外面几个大娘也忙进屋里来劝姥姥。
“他大娘，这几天还有得哭呢。可别哭坏了身子。这种不孝子早晚要遭报应的。”
“是啊，大娘。咱就当没这个女儿，气坏了身子，受罪的还是自己。”
小姨被小舅舅推了一把，踉跄得倒退了几步。
离家十几年，家里不但没人欢迎她，还对她又打又骂。
我以为小姨会哭，甚至转头就走。
可她看上去表情很平静，好像早就料到会是这种情景。
前面灵堂里不停地来人吊唁，家里人都忙着招待亲戚，很快就把小姨晾在一边。
我才知道，原来小姨是我们村儿第一个女大学生。
我一边帮妈妈干活儿，一边偷偷瞄她。那些谩骂突然都变得无足轻重，大学生这几个字，深深烙在我脑子里。
我心里对小姨充满了羡慕和憧憬，她的形象在我眼里开始闪闪发光。
2、
晚上村里人都回去了，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我以为他们会对小姨好一点，毕竟她十几年没回来了。谁知大家却变本加厉，骂得更凶了。
姥姥、舅舅和妈妈轮番上阵，把小姨骂了个狗血淋头。
村里人骂起人来，污言秽语，要多难听有多难听，恨不得把屎尿粪都泼小姨脸上。
我才明白，原来白天他们是做样子给村里人看的，现在没人了，才表露出真实的意图。
我小舅先说话了：“三妹，爸妈把你养大，你都上了大学了。在外面一定挣了不少钱吧。”
我姥又开始抹眼泪，好像刚才骂得最脏的就是她。
“三妹啊，当初为了供你上学，家里可是卖了一头老黄牛。你可不能没良心啊。”
我妈本来在姥姥家最老实，平时什么都不敢说，如今也开始说起小姨了。
“三妹，你就是再恨爸妈，也不能自己赚了钱，就不管家里了。没有爸妈，哪儿来的你啊。当初你去上学了，家里的家务事可都是落在我身上了。我这个当姐姐的，也为你担了不少。”
小姨也没生气，放下手里的筷子，看了一圈儿围坐在桌子前的亲人。
“妈，那头老黄牛是老了，干不了活儿了，你们才把它给卖了。可别把账算我头上。”
“大姐，我虽然天天去上学，可家里的活儿是一点儿也没落下。妈那时候都是给我们两个分了工的，我必须保证把家里的活儿都干完，妈才让我去上学。我天天早上天不亮就起床干活儿，你可是天天睡到我上学的时候才起来，我的活儿你一点也没帮我干过。”
“二哥，你呢，是家里唯一的男娃，爸妈宠着你。家里的活儿都是我和姐干。你要是攀扯我，我可不服。”
小姨一脸平静，语气平和，怼回家里每一个说她的人。
我羡慕地看着小姨，因为我的处境和我小姨差不多，家里有个弟弟，弟弟什么都不用做，而我要承包所有的家务。
可我从来不敢像小姨这样，反抗过一句。
小舅先拍了桌子，“你这是说得什么屁话！你十几年没回家，这些年不都是我在照顾爸妈？家里都供你上大学了！你在外面打工这么多年，不该给家里交钱吗？”
小姨冷哼一声，面无惧色：“家里供我上大学？我没记错的话，我上完村小，还没满十八岁，妈就给我张罗嫁人了。让我嫁给邻村一个大我二十几岁的老男人，就因为人家给的彩礼最多。”
“我得知消息，当晚就跑了。后来上中学读大学，都跟家里一毛钱关系也没有。”
在我看来，一家人没一个占理的。姥姥这时又开始闹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双手拍着大腿：“我可真是命苦啊。白养你这么大，就算你是十几岁就走了，那十几岁之前你是喝西北风长大的吗？老头子啊，你可睁开眼看看啊，剩我一个孤老婆子，她就这么对我！”
“行了，你也别装腔作势了。”
小姨说着，从包里掏出一沓钱，放在桌子上。
姥姥的哭声，瞬间止住了。
“我在外面工作，攒了点钱。爸的白事儿我出一份儿，剩下的给妈当生活费。算是报答你们十几年的养育之恩。以后我不想再跟这个家有什么瓜葛了。”
姥姥立刻扬起了嘴角，一把抓过那些钱，舔了一下手指，挨个点了一遍儿。
点完把钱交到小舅手里，小舅又点了一遍。
皱了皱眉，不是很满意地问：
“就两万？你在外面工作了这么多年，就往家里交这么点？以后你又不是不赚钱了，以后就不给了？”
“是啊，三妹。以后就剩妈一个人了，你可别想把妈扔下，什么都不管。”我妈也帮舅舅说话。
小姨冷冷看了他们一眼，“我当然赚钱了，我的助学贷款还有几万没还完。房租、水电费也没交，大姐和二哥要是能月月帮衬我一下，那我就每月都有钱孝敬妈。”
“哦，对了。爸是厂里的老工人，能领不少抚恤金吧？二哥你看是不是也得分我一份儿？”
小舅听了，立刻不做声了。
姥姥一听小姨还要打抚恤金的主意，马上急了：“那可不能给你！那是给你二哥买房的。”
小姨笑了，站起来，转身向外走去。
“我买了明天一早的火车票，今晚我去县里住。就不在家里给你们丢脸了，不用送。”
姥姥突然出声喊她：“三妹！你现在在哪儿上班啊？你给我个留个地址、电话。以后妈要是有什么事儿，就去找你……”
“砰！”小姨关门的声音，把她的话夹断了。
我赶忙借口上厕所，从屋里溜了出去。
我出去追小姨，我觉得我在家里就像一座孤岛，谁也不支持我，我想找小姨问问。
3、
晚上的农村，路上连个路灯都没有，黑黢黢的。
我深一脚浅一脚跑在坑坑洼洼的乡间小路上。
可我却能很清楚地看到小姨的身影。
“小姨！”我边跑边喊她。
她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在黑暗中，向我转过身来。
我气喘吁吁，终于追上了。
“你是？大姐家的孩子？”
她的眼神略带疑惑。
只见过一面，她不是很熟悉，我点点头。
“大姐找我有事？”
我摇摇头：“不是，小姨，是我想找您。”
小姨嘴角一弯，放下手里的行李箱，蹲下来，问我：“小芳是吧？找小姨什么事？”
我突然有些想哭，虽然这是第一次见小姨，却觉得她真的对我很好。
我把我的大学梦，跟小姨说了。
还说家里人不太同意我上学，我心里很憋屈。
小姨听得眉头紧皱，“都什么年代了，我大姐真是继承了妈那副烂德行！”
小姨从行李箱口袋里掏出一支笔，拉起我的手，在我手掌上，写下11个数字。
“小芳，这是小姨的手机号。你记好了，如果他们不让你上学，你就给小姨打电话。知道了吗？”
我看着手掌上的黑色数字，重重点头。
小姨双手扶住我的肩膀，十分郑重地说：“小芳，不要轻易放弃，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考了大学。来找小姨，好不好？”
“不管谁阻止你上学，哪怕是你觉得最亲的人，那都是不对的。你一定要坚持，相信小姨，这是咱农村娃最好的出路。”
我心里很激动，但不知道怎么表达，小姨是第一个支持我好好上学的家人。
我也郑重地回答她：“我知道了，小姨。我一定好好读书，我也要上大学！”
小姨从行李箱里，翻出一袋巧克力，递给我。
“小芳，有什么困难给小姨打电话，小姨在省城等你！加油！”
小姨走后，我目送她出了村子，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村口，我才依依不舍地回了家。
一路上，我都伸着手掌，生怕把小姨的手机号码弄没了。
回到家，马上去里屋里找了纸和笔把11个数字抄下来，又仔细核对了好几遍。
我妈在外屋喊我：“小芳！小芳！这死丫头跑哪儿去了？快来收拾碗筷！”
我赶紧把小姨的手机号码塞进贴身的口袋藏好。
可能是因为太紧张，出去的时候忘记把巧克力藏起来。
我妈看见我手里的巧克力，一把给我拽过去，“这是啥？”
“小姨给我的，巧克力。”我低声说。
“看这包装就挺好，拿回去给你弟弟吃。”
我妈把巧克力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那是……小姨给我的……”
我话还没说完，就被我妈打断了：“愣着干什么！快来洗碗。”
自从有了弟弟，我妈才开始往家里买糖果、蛋糕这些零食，而且从来没有我的份儿。
我真的好想吃巧克力，我舔了舔嘴唇，心情很不好。
我妈看了我一眼，突然警觉地问我：“小芳，你小姨为什么送你巧克力？”
“没、没什么，就是我刚出去，碰见她了，她给我的。”
我心里很清楚，小姨的手机号，绝对不能让家里人知道。
我妈松了一口气：“你以后可别学你小姨啊，一声不吭地跑了，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现在成了全村人的笑话。”
“不会的，妈。”我现在只能说出我妈想听的答案。
“你姥说得对，早点找个好婆家才是女孩子家的大事儿。我跟你说，彩礼记得都给妈。好给你弟弟娶媳妇儿。”
“我知道了，妈。”我说着谎话，这是我第一次撒谎。
以前我妈也说过我的彩礼要全都留给家里，我还小，觉得这事儿很遥远，明知这是不公平的，还是答应了。
如今我不想了，我不想变成一个赚钱的工具，我要像小姨那样，考大学，自己上班赚钱，自己养活自己。
4、
我妈回家就跟我爸商量，让我辍学去打工的事儿。
我爸仰头喝干了酒盅里的白酒，夹了口菜：“丈母娘说得对，我明天去问问，看看镇上那家服装厂还要女工嘛。”
我着急了，“爸，我不去打工，我要去上初中。”
我爸把酒杯一摔，恶狠狠地说：“上什么上！你个女娃上学有什么用？就知道花家里的钱！”
“爸，初中跟小学一样，不用交学费。”我竭力争取。
我爸放下筷子，脸色发红，问我：
“课本费不用交？住宿费不用交？吃饭不花钱？你就老实的给我去挣钱，再不济了帮你妈在家种地，照顾弟弟，给你弟补补课，让小浩上个好学校。”
确实，镇上的中学离家有十里地，住校是要住宿费的。
我看了一眼小浩，他正坐在沙发上，吃着小姨给我的巧克力，看电视里放的动画片儿。
他嘴里嚼着巧克力，咕噜噜地说：“姐，不上学，天天在家玩儿还不好嘛。”
我爸的脾气我知道，他在家里从来都是说一不二，我妈都不敢反驳他，更别说我了。
我心里很郁闷，第二天去学校上课的时候，一整天闷闷不乐的。
班主任的课上，我走神儿了，她好几次喊我回答问题，我都没听见。
“沈芳同学，放学来我办公室。”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班主任把我叫到了办公室。
得知我家里不想让我上初中，班主任很生气，她亲自送我回家，要劝劝我爸妈。
班主任在家里一直等到我爸下工回家，我爸一看见班主任，满脸堆笑，态度马上三百六十度大转变。
我爸就是这样，在别人面前一直都是个老实人，在自己家里却强势得很。
“沈芳爸爸，为啥不让孩子上初中啊？”班主任直接问。
“哎呀，您也看见了，我家条件不好。还要攒钱给儿子买房、娶媳妇。她一个女娃子，哪里有多余的钱供她上学啊。”
我爸面露为难之色。
“你们这种想法是不对的。沈芳这孩子，成绩在班里一直是第一，脑子又好使。你们应该好好供她上学，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我爸有点听不懂：“哎呀，老师。您别说得这么文绉绉的，我一个大老粗也听不懂。”
“就跟你种庄稼一样，费功夫，花钱多的庄稼，是不是卖的时候价格也高？沈芳这么好的成绩，你们要是供她读书。以后毕业了，肯定能挣大钱，比去厂里打工不强？”
我明白班主任为了劝我爸妈，投其所好。果然我爸一听到挣钱，来了精神，我妈也从旁边厨房里跑过来。
“能挣多少钱啊？”我妈问。
“我之前有个学生，大学毕业后考上了市里的老师。一个月至少五千以上，还有保险，看病都不用花钱呢。”
我爸妈听了都张大了嘴，我妈说：“隔壁村儿的大丫，在服装厂上一个月的工，才拿一千多块。”
“是啊，而且以后沈芳要是在市里当了老师。下一代都能受益，老师都是有名额的，你们家孙子，都能去市里上学呢。”
孙子能直接去市里上学，这是光宗耀祖的好事儿，我爸妈听了马上动摇了。
班主任就这么劝好了我爸妈，我很感激她，我终于又可以上学了。
可没过几天，我姥姥来我家送菜，听我妈说了让我去上初中的事儿。
她坚决反对，“大妹，你糊涂啊。你别听她老师的，上学花钱，又不花她的钱。”
“再说了，考学就那么容易？你就确定她一定能考上学？到时候钱花了，学考不上。你就哭去吧。”
“就算她考上了学，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女娃最终是赔钱货，你还不如留着钱供小浩上学。男娃岂不是更聪明？”
“至于小芳，你就送她去服装厂，一个月还能有一千多块，比上学不强？”
我姥姥这一顿说，直接把我上学的路给断了。
我放学回家，听我妈把我姥姥的话说给我爸，我心都凉了。
5、
现如今，我再怎么哭闹也没用了。
我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学，直接去了班主任办公室。
我们班主任听了很生气：“这个沈二壮，怎么这么愚昧。国家规定的九年义务教育，都不让孩子读完！”
当天晚上，班主任又去了我家。
这次她没再好言相劝，直接跟我爸说：“二壮，九年义务教育，这个是国家政策，你知道吗？你不让沈芳读初中，就是犯法！我要去政府告你！”
我爸很怕我班主任，还有一个原因，班主任是村里老支书的女儿，他可不敢得罪老支书。
看班主任真的发火了，又听到犯法，我爸立刻慌了。
“哎呀，老师你消消气。我没、没不让她去。”
“你要是被抓了坐牢，你家儿子也别想好了！你最好想清楚。”班主任很会抓我爸妈的痛处。
我妈也赶忙过来解释，“没有，没有的事儿。我们没说不让小芳上学。老师您放心，到时候我亲自送她去镇上上学。”
说着还推了我一下，“小芳，你这孩子怎么瞎说呢。”
爸妈恭恭敬敬送走了班主任，转身回来，就打了我一顿出气。
我没哭，也没闹。只要能让我上学就行。
最后他们还让我答应，不准住校，每天必须回来，做家里的家务，帮弟弟补课。
我统统都答应了，因为我心里一直想着小姨那句话，好好读书，等考上大学，去找小姨。
镇上的初中，离家有十里路，我骑自行车，要骑半个多小时。
每天早上天蒙蒙亮我就起床，起床先做家务，把家里里里外外打扫一遍，再喂好家里养的鸡鸭和猪，做好全家的早饭。
然后才能出门，自行车是我从村东头找的，别人不要的一辆老式自行车。车身很高，我刚刚能够得着车蹬子。
刚开始骑的时候，把我大腿内侧的皮都磨破了。蹬一下就疼，不过我咬牙坚持下来了，慢慢的磨破皮的地方起了老茧，就不疼了。
这些都还好，最怕的是晚上上完晚自习回家。
尤其是玉米长起来的时候。回村的小路上，两旁都是一人高的玉米地。
密不透风，经常会藏着劫道的人，成年男人都要结伴儿而行，更何况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其实镇上的中学，管得不严。晚自习也可以不上，班里走读的女生怕有危险，都不上晚自习。
可我跟她们不一样，我必须上晚自习，因为一回家，我就没有自己的时间了。
我得做家务，还要帮弟弟补习。
弟弟现在刚上三年级，他还算聪明，但八九岁正是小男孩最调皮的年纪。
爸妈把他惯得不成样子，光是喊他坐下写作业，就要喊半天。
坐又坐不住，一会儿要上厕所，一会儿要吃零食。
写个作业要折腾一晚上，我妈还骂我，“你怎么这么笨！你弟这作业写这么久？影响他晚上睡觉，我饶不了你！”
为了给他辅导作业，占用了我很多时间，我也急了：“妈！你看他坐都坐不住！拖拖拉拉，所以才写这么慢！”
正在吃饭的爸爸，把筷子一摔：“让你辅导个作业都辅导不好，家里白供你上初中了？要不你就别上了！”
我立刻不说话了，再说下去，指定没我的好果子吃，我还要考市里的高中呢，到时候少不了得求我爸。
6、
晚自习放了学，我硬着头皮自己骑车回家，为了壮胆儿，我还在学校里捡了根儿木棍儿，装在书包里。
拐进回村儿的那条小路，我站起来使劲儿蹬着自行车，加快了速度。
今晚月亮很大，这段路上没有路灯，所以显得月光尤其的亮。
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村里的女同学，下午放了学就早早回家了。
刚骑了几分钟，远远的，我就看见从旁边玉米地里钻出一个人影。
我心里一惊，立马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掉头就想往回跑。
谁知一回头，从身后的玉米地里，也钻出来一个人。
我心想不好，莫非我这是遇上劫道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