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谈桃田贤斗与他的命运的故事

龚伟杰来啦 2023-11-20 23:44:00

血雨腥风的三国时代,历练了他杀伐果断的气魄,与桀骜不驯的雄烈。2015世锦赛,当他望见中国长城那傲人的风采,心中顿生“大丈夫当如是”的感慨,那句“彼可取而代也”在口中已跃跃欲出。2015总决赛夺冠后,他认为论实力,自己已是林李谌而下一人。那时他觉得,自己在奥运会出成绩,不用等到2020年的东京,他在2016年的里约奥运会便能办到。那是天才的高傲,那是少年的意气,那是天才少年的自信与张狂。2016年,未满22岁的他,排名来到了世界第二。此时,奥运会也离他越来越近,他的心开始炽热起来,也变得膨胀起来,他逐渐迷失了自我。就在这时,命运的冷水像带着预兆般猛然泼下来,给他狠狠地降了温。清醒以后,头上已多了一道写着“禁赛”的符咒。八万积分灰飞烟灭,大好前途蒙上阴影。他一时手足无措,举止失度。后来他才知道,这次的波劫,是神对他的考验,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前,不可或缺的磨练。禁赛期间,他当过球童,当过别人的陪练。他曾在黑暗中反思,在孤独里蹉跎。他无法参加比赛,但他还坚持着系统的训练。日复一日,他又累又困,铁马冰河又入了梦来。奥运会开始了,不是梦。但赛场上,没有他的身影。观众席上,也没有。他还在反思着,沉淀着,训练着。他也在孤独着,忍耐着,盼望着。那把已悬挂起的长刀,在幽暗中闪着渗人的寒光,似乎随时准备再大开杀戒。2017年解禁后,一无所有的他,只能从低级赛打起,从零积分打起。与那些万众瞩目的高级赛相比,他打的这些比赛,实在是有些不起眼,但没人再敢忽视他的存在。人们感到,他的威胁已越来越近。2017世锦赛,因积分不够无缘参赛的他,特意去买了票,以观众的身份,看完了男单的决赛。其中一个选手拿下了男单的金牌,然后尽情地享受着胜利的喜悦,与众人的膜拜。但这个人并不是他。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还在继续打他的低级赛,艰难地攒他的积分,他还在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但一切都在酝酿着,在可怕地酝酿着,他的杀气已越来越近,似乎要把一切都吞噬掉,粉碎掉。男单羽坛,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2018上半年,当他终于重返高级赛时,昔日他一直仰慕的三位枭雄,正慢慢走向没落。里约周期便是他手下败将的安赛龙,这时候也受了伤。而历经两年修炼的他,非但积聚了巨大的能量,更练就了沉稳的心态。他的时代来了。他看上去是在笑,但又好像不是。没人能看透他在想什么。他闭上了眼睛,像是在沉思。手中的大刀闻到血的味道,发出了诡异而阴森的笑声。这笑声令人毛骨悚然,但在他听来,却甚是迷人。他终于明白,两年前的禁赛,是为了让他能在两年后的今天,以风卷残云之势,去收拾残局,令乾坤宁定,浊世澄清。大刀出鞘,斩破黑夜,褪尽残星与晓月,他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明天。阳光涂在他脸上,金光灿灿,显得格外迷人。2019年,3月,全英赛决赛,面对丹麦人的三楼杀球,背靠背作战的他从容应对,淡定将冠军收入囊中。那冷面王的姿态,让人不寒而栗。8月,世锦赛决赛,对手身披国旗上场,来势汹汹,他却视若无睹,谈笑之间,兵不血刃拿下比赛。这一年,他以低调的姿态,在羽坛掀起了腥风血雨。他也真正完成了上天降下的大任:单赛季11冠11万积分,这是前无古人的纪录。但乐极生悲,他方才“一日看尽长安花”,转头,却已是“潦倒新停浊酒杯”。一场车祸,造成他下颚裂伤、眉间裂伤、唇裂伤、全身挫伤,眉间大量出血。治疗后,他首先问医生:我还能打球吗?接下来,他又染上了新冠。复出已是一年多以后的事。全英一战,他铩羽而归。而后厉兵秣马,欲复昔日声势于东京。他终于能参加奥运会了,而且是在自己的国家。苦熬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次比赛吗?但他输了。在韩国人许侊熙的喊叫声震彻武藏野体育馆的那一刻,他的心也被震碎了。那一刻,镜头不止给到了许侊熙,获胜的许侊熙;也给到了桃田贤斗,落寞的桃田贤斗。拿到冠军的是安赛龙,那个曾经十三连败于他,那个放在两年前,绝不可能从他主场拿走冠军的安赛龙。但这一次,他甚至连亲手阻止对手的机会都没有。他觉得,自己哪怕无法获胜,也至少要站到对方面前,横着大刀,说一句:想得到天下,就要从我这儿踏过去。如此尚不失壮烈之名。但,他并没有这样的机会。完全没有。他的反对者们,这时终于能“扬眉吐气”。但朝秦暮楚乃人之常情,他倒没太在意。他心里还有一个念头:不想让支持者们失望。于是他又重整旗鼓,在2021下半年。一番血战之后,他多少表现了一些倔强,但更多的是伤病的加剧。到2022年,他继2021年后,再度出现断崖式下滑。一次又一次的一轮游,把他多年累积起来的自信,消磨殆尽。昔日的一代王者,如今成了人见人欺的落魄之人。原来的烈烈朝晖,转眼已成了苍凉残照。手中的长刀也倒吸一口凉气,在暗无天日的刀鞘里,无声地淌泪。东京世锦赛,他想再拼一把,结果却又是连安赛龙的面都没见到,便被对方拿走了冠军。他真的无能为力。他对自己失望至极。他的支持者们,也在为他哀叹数声,掉过几滴眼泪,或者假装掉过几滴眼泪后,扬长而去。此后,他的世界排名一路下跌。他想出手挽住颓势,但无奈腰伤再度发作。他被迫离开球场,或者说是暂时离开球场。但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暂时的。他开始了休养。当肉体的“我”闲下来时,精神的“我”便开始活跃。他回到了当初禁赛时,自己当球童的地方。此时正是黑夜,四下寂静无声,但在他看来,却是“暗风吹雨入寒窗”。眼下是一个凄凉的境况:昔日的无限风光,如今,却要用无限的寂寞来偿还。他想不明白,苦尽甘来后,怎么还有后文?这人生的大起大落,纯属偶然?两次奥运会前出意外,只是巧合?他开始相信上帝的存在。他记得中国有位作家说过:理性走入绝地,有限的人智看见了无限的困阻,人才会变得谦恭,条条计策终见迷茫,人才在服从与祈祷中听见神命。但他并未因此而弃绝理性。毕竟,生命的意义是人创造出来的,是“我”创造出来的。他又看向这个熟悉的地方,这里一片漆黑,似乎随时都会有鬼魅出没。但看他那冰冷的面容,似乎连鬼魅都要退避三分。他倒是希望真有鬼魅出没,毕竟有鬼便有神。有了神,他的一切困扰便将豁然开朗。但他等了很久也没有等到。他在黑暗中感受黑暗,在黑暗中感受生命的存在。他来这儿,并非要逃避现实,而是为了获取重新振作的力量。他突然想明白了:既然当日能够从零开始,为什么今天不可以?于是,2023年,他又回到了球场。虽然精神的“我”已经振作,但肉体的“我”仍然不听使唤。在观众的注视下,在对手的压迫下,他迈开沉重的脚步,艰难地丈量着场地的周长。但这时对他来说,那片绿色的场地实在是太大太大了,他无论如何也跑不完。他又失败了。他又受伤了。他又被迫离开了球场。他开始怀疑自己,他甚至想过要退役,但他也想过,退役后,自己该何去何从?他想了很久,发现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实在无处可去,他只能伏倒在地,大哭一场。这对他来说,又是一次彻底的摧毁。但摧毁以后,又是一次重建。他放不下,他终究是放不下。但这一次,他不再想证明给任何人看,他只想证明给自己看,他还可以,还可以打球。这一次,他不再怀抱“会当凌绝顶”的豪情壮志。他觉得,要是能停在半山腰上,看看上山的人上山,下山的人下山,再看看“夕阳无限好”的美景,那也很不错。这一次,他只想尽情地去享受过程,不留遗憾。他觉得,当他把对目的追求转成了对过程的享受时,他便把绝境送上了绝境。他又出发了,在人们各种诡异的目光中。他平静地告诉自己:且视他人之疑目如盏盏鬼火,大胆去走你的夜路。眼下仍是“畏途巉岩不可攀”,但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属于他的一切繁华热闹都已经落幕,他剩下的,只有热爱,以及“悠悠我心”的真情。他带着这些东西出发了。他首先要做的,就是正视自己的身体,让精神的“我”接受肉体的“我”。他进行了积极的训练。他又回到了球场,打起了比赛。韩国大师赛,可能连他自己也想不到,他夺冠了。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在命运前面,他展现了应有的倔强。他也越来越感到,羽毛球对他来说,不仅仅是热爱,更是信仰,是拯救。踏遍青山人未老,风景这边独好。夺冠后的他,并没有放声呐喊,也没有跪地痛哭。他只想暂时隔绝外界的喧闹,感受一下秋风徐缓,岁月静好,静静领略属于他的,属于羽毛球的,属于他与羽毛球的美好时刻。日本大师赛,他从资格赛一路打起,进而获得了久违的与高手对决的机会。打骆建佑与格姆克的比赛,就像他的人生一样,波折不断,险象环生。他艰难地拿下了这两场比赛,在“命定的局限”面前,展现了“不屈的挑战”,精神与意志力得到了极致的展现。1/4决赛,他败在了石宇奇的拍下。可以看出,他已经拼尽了全力,事后也没有太沮丧。历尽千帆后归来的他,不知是否已练就了一种“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豁然。这一次的挑战虽以失败告终,但他看上去比先前自信了很多。人们也能看出,他的状态正在慢慢恢复。他正在与过去作别。作别以后,会是一种怎样的境况呢?他想到了茨威格的话:压迫我灵魂的一块石头就会滚落,沉重地压在往事之上,使之不再复活。这里,是终点,是过去的终点。这里,也是起点,是一个新的起点。桃田贤斗,欢迎回来打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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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伟杰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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