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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突发脑梗，在医院里住了一个多月，后来虽然是出院，但渐渐的我们也就发现母亲开始糊涂起来。

前期是糊涂，后期直接也就不认人了。

有时候会把人喊错名字，这都是很正常，她经常把二姐认成大姐，也有时候会把我认成大哥，我们都见怪不怪。

直到有一年大姐从四川回到农村老家看望母亲，这个时候母亲问了她一句话，我们兄弟姐妹几个人瞬间就顶不住了。

1.

我们兄弟姐妹五个人各自成家，过年的时候不管再忙，都会回老家跟母亲团聚一下，但是大姐却好多年都没有回来过了，因为她是远嫁到四川。

刚结婚的那两年，大姐还没有孩子，可能两年3年回来一趟，但每次走之后，她就说不想再回来了，因为母亲舍不得她，总是抱着她哭。

一般情况下，我们从家里出发，先把大姐送到镇上，她坐上大巴之后，再去市区坐火车，然后再转几班就到了四川。

每次我带着母亲把大姐送到集镇上等大巴车的时候，母亲都还算是处于平静状态，可一旦上了那个车，尤其是看车走了之后，母亲就会坐在地上崩溃大哭起来，一直说自己的命苦，一直说自己没有了孩子。

而大姐呢，就透着窗户看着母亲坐在地上哭，她也哭了起来。

久而久之，大姐便说她不想再回来了，因为每一次离别，母亲要病好几天，而大姐心里面也不痛快，也会几天吃不下去饭。

两个人的身体怎么能够熬得住这样的折磨？

渐渐的，大姐有了孩子也就更少回来了。

在大姐儿子上小学那一年，她从四川回来了。母亲很高兴，按照我们这边的礼仪，母亲给大姐的孩子清河准备了4个盆，4条毛巾还给准备了红 包，准备了书包等等，准备了很多很多东西。

其实我们这边也早就没有这些规矩了，但母亲就是想给她准备。

她说孩子已经上了小学，这么多年也没有见过，好不容易来一趟，就算没有这些规矩，母亲也会都给准备上的，她恨不得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给大姐带上。

那一次，大姐在家里面住了15天，也算是比较长的日子，可是自从那次之后，大姐便再也没有回过娘家。

后来，母亲实在是想念大姐，总是想着自己去上四川一趟，但我和大哥都不放心，

一直到我的孩子考上大学的那一年，我给清风转了2000块钱，让他带着母亲去四川一趟。

母亲这个人本来是晕车的，但那一次清风就说母亲显然是很高兴很高兴，一路上都在问，还有多久能到四川？还有多久能下车？

2.

而清风也是第一次见大姐，当时大姐在火车站看到她们下车之后便蹦了起来，一直挥手，大姐很热情，抱着清风亲了起来，搞得他也有一些害羞。

住了十几天回来了，临走的时候，大姐却给清风拿了1000块钱，她说祝福孩子考上大学，还说作为孩子的大姑，这么多年也没有给娘家侄子买过衣服、过年给红包什么的，这1000块钱只要别嫌少就行。

然而从那之后，大姐没有来过我们家，我们也没有再去过她家，顶多就是过年的时候打打电话，也没再有别的了。母亲想她了，也是没有办法，因为她不会用智能手机，只有在我们某个人在家的时候，给大姐打过去视频通话。

母亲会在视频里看到大姐，总是说大姐瘦了，黑了，也憔悴了，好像也有一些老了。

我总是笑笑说大姐毕竟有这个岁数了，有一些白头发，人看上去有点老，也算是很正常的。

母亲笑笑说，我比她大那么多岁，我也没有看上去那么老啊。

说着说着，母亲就把头扭过去了。

我再一看，她眼睛开始泛红了。

母亲说肯定是大姐身边没有娘家人，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在操心，她受了委屈，也不跟咱这边的人说，因为熬，才熬的头发变白了。

3.

已经好多年都没有再团聚过了，直到母亲突发脑梗住进了医院。

当时我和大哥、二姐我们几个人都从外地回来了，看着躺在床上的母亲，我们都比较心疼，这时候二姐问我要不要给大姐打个电话，让她回来一趟，但尽管当时母亲人还没有睁开眼，不过已经稳定住了，没有什么生命危险，只需要在医院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出院。

大哥没让说，毕竟离1000多公里，而且大姐也不识字，来一趟不容易，花钱不说，关键是万一母亲到时候心里难受，可怎么办？

我们并没有通知大姐，把这件事情给隐瞒下去。

直到母亲出院之后，大哥才跟大姐说了这件事情。大姐听了之后，也是红了眼睛，她说“就算给我说了又能怎么样呢？我去不了呀，嫁那么远，想回家一趟不容易。”

大哥点点头，说大家都理解她，不回来也没事，反正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在家里照顾着母亲。

说完这话，大姐就哭了。

她说“你们都理解我，你们都心疼我，越是这样我是越觉得对不起娘家人，对不起咱爹娘，对不起兄弟姐妹，也对不起娘家侄子侄女。”

大哥劝她不要多想，把日子过好就行了，只要她不吃苦受累，娘家人就替她高兴，回不回来又能怎样呢？

4.

从那之后，大嫂就在家里担当起照顾母亲的任务，而大姐时不时的就会给母亲打电话，总是隔三差五的打。

慢慢的，慢慢的，我们所有人都发现了母亲开始糊涂了起来，因为她总是把我们的名字叫错，也会把人认错，总是把二姐认成大姐，把我认成大哥，有时候也会说一些没头没脑的话。

甚至她看着二姐喊出大姐的名字说，娟儿怎么回来了，娟儿现在在干嘛？还问娟儿那两个孩子长得怎么样，吃的好不好等等一系列的。

二姐也生气说“对！我就是你的大闺女，我的两个孩子现在长得很健康，你不用操心了！”

母亲听完之后哈哈一笑，说“你骗我的，你骗我的！”

这话一出来，我们所有人也都懵了，也不知道母亲是真糊涂了还是假糊涂了，你说她糊涂吧，二姐哄她的时候她知道我们在骗她。

你说她不糊涂吧，见到二姐就喊大姐，见到我就喊大哥，总是把人名叫错。

她总是把二姐认成大姐，每次二姐来家里看她的时候，母亲就会说“你离得那么远，不要总是来看我，要在家里面照顾好孩子，把家里的地种好，有粮食吃，这就行了。”

二姐也是很无奈的笑了笑说“那你家老二呢？你家老二会来看你吗？”

母亲一笑说“你不就是老二吗？”

所以说，很多时候我们不知道母亲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她有时候分得清，有时候也分不清。

5.

母亲不会使用智能机，用的是老年机，但她只会接，也不会拨打号码。

有一次大哥故意逗她，说大姐夫欺负大姐了，这该怎么办？而且大姐也不跟家里人说。

这个时候没想到，母亲却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直接找到电话号码给大姐夫打了过去。

当时我们所有人都懵了。

因为我们都知道母亲不会打电话，只会接，可她是怎么拨通姐夫的手机号码，而且她是怎么认的手机号呢？

我们没有人知道。

她就说感觉这个号码是姐夫的，她拨了过去。

这种感觉让我们感觉有一些神奇。

有那么一段时间，大姐没有再给母亲打电话，母亲问我大姐怎么不往家里打电话，是不是忘记她了，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其实那个时候大姐做了一个腿 上的手术，住院半个多月，她担心母亲会胡思乱想，也就没有往家里面说，连电话也没有打。

有一天早上，母亲起床跟我说她梦见大姐了。我问她梦见什么了，她说大姐应该是生病了，躺在医院里。

说着说着，就要我开着车去四川一趟看看大姐。我连忙跟她说这只是一个梦，梦里都是反着来的，很有可能这个时候的大姐吃香的喝辣的呢？

母亲一听哈哈大笑，说我又骗她了。

自从母亲糊涂了之后，我们都是想着法的骗她，挑一些好听的跟她说，从来不让她操心什么事情，就把她当成小孩一样来哄，可有时候母亲却异常的清醒，说我们哄着她有什么用呢？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还是比较惦记大姐。

直到这一年，大姐终于有了时间和机会，便决定回老家一趟。

可刚进门，母亲一句话让我们所有人都震惊了。

3.

大姐走进院子，一眼便看到母亲坐在堂屋门口，手里还拄着拐棍。

当时母亲在跟几个孩子说话，清风说“奶奶，你看谁来了。”

这个时候母亲抬起头，往大门口看，人却愣住了，一时间说不出来话，嘴唇却不停的打颤，大姐走到跟前，蹲了下来，说“娘，我回来了，我回来看看你。”

母亲愣了，看着我，又看着其他的几个孩子，看了看大姐，嘴唇不停的抽搐“又骗我，她怎么可能会来看我呢！”

大姐哭了“娘，真的是我，我回来看你了。”

母亲看了又看“我儿啊？真的是你吗？你真的回来看我了吗？你可别骗我啊！”

说完这话的时候，我和二姐都愣住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仿佛在过去的日日夜夜里，母亲把二姐认成大姐，甚至有时候说一些大姐的事情，我们总是以为她糊涂了，认不清人了，可现在来看，母亲好像清楚的很，她能够记住所有的所有，能分清所有的孩子。

以前我们觉得是我们做哄骗长辈，现在看来，可能是长辈在哄骗我们。

大姐说“是我，我回来了，我这次回来是专门看你的。”

母亲激动了，眼睛开始红了，她说“儿呀，好多年你都不回来看我了，我以为你把娘给忘了呢。”

说完这话，大姐也哭了起来。

大姐“怪我没本事，怪我没出息，你原谅我好吧？”

说着说着，两个人就哭了起来，大姐更是顺势跪了下来要给母亲磕头。

我和大哥见状连忙把她扶了起来。

大姐一直哭，一直说自己不孝顺，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回过娘家。然而我和大哥只能极力的劝她，说回来就好，回来看一眼就好，其他的，就让他过去吧。

那几天，大姐和母亲一直说话聊天，有时候也会到厨房里做饭，而母亲就坐在厨房门口，跟大姐说应该怎么做饭怎么做饭。

大哥便笑了，说大姐已经这么大的人了，都有了孙子了，肯定会做饭的，你就放心好了。

母亲笑笑说，她不会做饭。

不管大姐多大，在母亲眼里她始终是一个不会做饭的孩子。

晚上，我们几个跟母亲闹着玩，大哥让我们站成一排，让母亲指认出来谁是谁，母亲就指着，这是老大，这是老三，这是老四，这是老二。

当她看着二姐的时候，又看了看大姐，然后指着大姐说，这个是娟儿，这个是凤。原来，母亲能记住我们所有的人，只不过说有时候记不住了。

我想，那应该是我们没有经常在身边，她想的多，想的混乱了吧。

长大以后，见一面，真的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