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上了年纪，年轻的时候常年在外打工，年纪大了，尤其是在父母都走了之后，忽然间开始想农村老家了。说起来，我应该是有五六年都没有回过农村老家过中秋过国庆，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一年特别的想念老家，就自己回家了。

我以为的是回家是幸福的，是温馨的，但偏偏就在国庆的第二天就赶紧离开了老家，在那一刻，我知道，老家是回不去了。

1.

十年前父亲走了，几年后母亲也走了，我和大哥大姐办理完所有的丧事之后，就各奔东西，各自过着生活了。

匜只有过年的时候，大家才会回农村老家一趟。

不过我们都年纪大了，尤其是大姐，身体也不好，一直跟着外甥住在县里，这些年，每到过年的时候，都是外甥蒋斌来我们家走动一下，每一次都是在我家吃饭，大哥也来到家里，我们几个人坐在一起说说话。

我们总是问蒋斌大姐的身体怎么样，能不能吃饭，平时都在干什么。

蒋斌也一一跟我们说。

听到关于大姐好的事情，我和大哥是放心的。

到了我们这个岁数，再加上父母都不在了，很多人也都会觉得，兄弟姐妹之间，会渐渐地不来往。

说实话，这种情况在村里还是很常见的，毕竟走动不是很方便，时间久了也就没有了那个心思。

可能，亲情就在我们这一代，第二代的时候就会疏远，第三代的时候基本上就没有什么来往了。

我记得当年母亲三周年的时候，大姐把她的所有孩子，能叫上的都叫上了，全都来参加母亲的三周年。

在去坟地的时候，大姐跟她的孩子们说，记住这条路，记住这个坟，以后别忘记了。

但说实话，别说是晚辈了，就是我们这一代的人，每天都忙碌着，关于父母的坟，关于老家，也是很少再去思考了。

我和很多人一样，常年在外地奔波，自从父母走了之后，老家确实很少生活，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回来住几天，当然，这其中，如果谁家有婚丧嫁娶的，我也会回来，实在忙不开，我就转钱回来。

只是，渐渐地，我就发现老家确实很少回去，粗略算一下，我也有五六年都没有在老家生活超过5天了。

人或许就是这样复杂和矛盾，以前老是想着往外走，上了岁数之后，就开始想着回家。

这一年的国庆，我决定了自己回老家看看，也没有目的，也没有预算，什么都没有，就是想着回家看看。

但刚上路的时候，我甚至就开始后悔了。

堵车。

以前我没有在这种大节日里回家过，尽管听说堵车很严重，但从来都没有想过会这么严重。

甚至，还没有上高速的时候，我就已经被堵住了。

前面一动不动。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预计还要拥堵1个小时，我就开始着急了。

在路上，一路都是从外地回老家的车辆，不管是从凌晨三点出发的还是像我这样不赶时间的，一路上，全都是红灯。

在堵车的时候，我看到前面的那辆车就是我老家的，车里坐满了人，我下来跟他们说话，才知道他们已经有三年没回家了，今年刚买了车，就想着回家团聚一下，结果却被堵着了。

但是他们不着急，也不愤怒，相反，很激动。

可能就是这样，回家的路，永远都是幸福的，所以也没有那么的暴躁，只是期待，堵车的情况，能够缓解一下。

看着一路上很多老家的车牌，那种幸福感不知道怎么的就出现了，感觉一路上都是老乡，感觉一路上都是热情。

从前不理解为什么大家明知道堵车还要开车回家，以前不明白，为什么放松的节日要回家。

其实当你踏上回家的路时，一切都明白了。

回家，是一种幸福。

当然，对于我而言，这种幸福感，已经很少再有了。

其实再回来之前我跟大姐大哥打了电话，说了想法，但大哥在外地，大姐身体也不好，都不想折腾，说到了年底再聚一下。

没办法，我只好回家了。

2.

本来是8个小时的路程，我硬生生开了15个小时，这堵车堵的怀疑人生。

车子慢慢的进了村，我发现已经有不少外地车牌号停在村里了。

看来大家都是从外地回来的。

停好车，我打开了门。

这个门，是我大年初五锁上的，当时还是天寒地冻的时候，当时还是张灯结彩的时候，如今再看，虽然已经到了十月，已经是立秋很久，但依然是比较晒的一个下午了。

打开门，看到院子里长满了草，还有不少飞鸟飞走，而在西侧的那棵石榴树，因为没有人照顾，上面只结了那么几个石榴，还都丢在了地上。

我打开堂屋，一股比较难闻的味道冲了过来，我通了电，通了水，又把用塑料布包裹的被子拿出来晒了一下。

感觉那被子都是潮乎乎的。

我扫了地，接了水，洒在屋里，算是感受好一点。

看着院子里杂草这么多，实在是不忍心，就拿一把镰刀去收割一下。

在收割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母亲在该多好啊，她今年一定还是种很多的花生，就等着我和大哥从外地回来帮她收花生。

还有那石榴树，我相信，一定是结的很多果实，红彤彤的，她甚至还会摘好，用毛巾擦一下，给我吃。

但这些，都是过去很多年的事情了。

我还记得，以前中秋或是国庆回来的时候，我们会坐在院子里陪母亲说话，临走的时候还会给母亲包很多饺子放在冰箱里冻着。

以前每次从外地回来，母亲都问我们吃饭了没有，没吃的话下点饺子。

后来我们长大了，母亲老了，每次我们回来的时候，都会给她包点饺子。

因为在母亲的世界里，饺子算是很好的东西了，也是很正式的东西，更是一家人团聚的时候，必须吃的东西。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3.

我打开厨房，看到那生锈的锅，心里还是很难受的，这要是放在以前，断然是不能够发生的。

正在发愁晚上要吃什么的时候，邻居张大娘拄着拐棍过来了。

她89岁了，三个儿子都很有本事，早早的实现了有车有房，但全都定居在外地，老家就她一个人生活。我们是斜对门，以前都是她跟我母亲说话聊天，现在这一片就剩下她一个老年人，也没人跟她说话了。

她看到我回来，还是很激动的，还跟我说军（她小儿子）也回来了，到时候可以去她家吃饭。

以前我回家，如果家里锁门，我就去上张大娘家拿钥匙，或者在她家吃饭，这都是很习惯的事情。

张大娘人很勤快，每次都要给我送很多菜。

他们家还有一棵柿子树，每到国庆的时候，那棵树红红的，从远处看特别的美，我都不舍得摘。

但每次张大娘都会用一个筐装满柿子给我送过来。

可是今年不行了。

那柿子上面都是虫，而且结的也不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以前不管是柿子还是石榴都能够结出很多果实，如今却不能了。

难道以前的人老了，树也老了吗？

4.

晚上，我发小宝根来找我了。

他早几年就从外地回到老家生活，年轻的时候走南闯北，什么活都干，也从高架上摔下来过，现在腿还有一点毛病，走路一瘸一拐的。

宝根请我吃了饭。

我们就在院子里坐着，吃了饭之后，开始走在村里。

村里的路灯已经凉了，但一眼看到村的另一头，却一个人都没有。

我们两个就这么走着，说着各自的生活，我发现宝根现在轻松了很多很多。

他有3个儿子，当年我们这群发小里，他压力最大，不敢懈怠，经常加班，甚至下雨天工地停工，他就找一些在室内干的工作。

逢年过节啥的，他从来不休息。

甚至过年的时候，也只是回家几天，然后匆匆就走了。

以前我们都劝他多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人不能那么拼。

可是不拼能怎么办呢？

3个儿子，他压力大。

也因为这，他出过很多事故。

不过如今再看，他似乎放松了很多，甚至还问我什么时候能从外地回来，跟他一起去钓鱼。

我笑了笑。

或许吧，或许再等一段时间就行了。

和宝根分开之后，我就在外走了一会。

宝根旁边的这一户没人住的院子，就是我大哥的院子。院子还是好多年前的那个院子，只不过已经墙倒屋塌了，好多年前，大哥都说要修缮一下，等着以后回家养老，可始终都没有付出行动。

以前大嫂也喜欢在院子里种菜，大姐来的时候，大嫂还会给她摘很多很多的菜，她也喜欢养鸡，下的蛋总是吃不完，分给我和其他的邻居。

可是现在再看，在路灯的照耀下，这里，除了草和一堆砖头块，什么都没有了。

我一个人就这么走在路上，慢慢的走了回家。

屋里的灯还亮着，院子里却是暗的。

看着邻居家那么亮堂，我可是真羡慕啊。

我进了屋，一直睡不着，就坐在椅子上看着这个家，看着桌子上父母的遗像，看着被我用塑料布或是用床单包裹的沙发、梳妆台、椅子等等，心里莫名的难过。

这是我生活的地方啊，怎么忽然间就变成了我落脚的地方呢？

我想不明白，也不能够理解。

5.

第二天早上五点多，我醒了。

一夜无眠。

村里认识的人，要么已经走了要么就是被孩子们接走了，还有就是像我这样的，还在外打拼着。

别人回家，家里有人等，而我回家，家里什么都没有了。

我准备着去集镇上买点早餐，等吃了饭，拿着火纸给父母上一下坟，然后就走。

我走在村里，看到一些人，不怎么认识，偶尔认识一个，却又叫不上名字。

那种陌生感让我很恐慌。

就像是，一个没有穿衣服的人走在大街上。

在这一刻感觉，我不适于这个村子。

以前看“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觉得很难以理解，如今到了自己身上，却是那么的真实。

小孩子也不认识，总是好奇的打量着我。

可我就是这样村的啊。

但父母不在了，兄弟不在了，孩子也不在自己身边，我该怎么证明呢？

从集镇上回来后，我收拾了家里，再一次把被子用床单包裹起来，锁了门。

走了。

这一走，就是到了年底才能够再回来了。

希望再回来的时候，家里是热闹的，是亲人在身边的。

而不是像这一次，是孤零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