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王小雪
撰文:大华
有道是:三杯酩酊破愁城,醒时愁绪应还又。
一直想找个机会说说我爹,关于这位生我,姑且亦算是养我的人吧,一旦提及他来,心中便像是砸翻了调味铺,不是滋味。
暂不知我爹能否读到这篇文章,倘若是,我笃信他会恼的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的,并定会歪声邪气地说道:
瞅瞅,我早就说过,生个不带把的,就是养不熟哩…
打小懂事以来,我便自觉我爹是个狡黠机深的男人,颇有心计。
昔年与我妈订婚了许久,却拖延着不娶进家门,直到我妈怀了我,这才欢天喜地的,花团锦簇地将我妈给娶了。
只因我大舅结婚多年,未有生育,我爹是心忌我妈家那边有遗传性不孕不育症!换而言之,怕我娘不能生养。
我且听我妈说过,
为此我爹颇为自豪,每每与他那些帮闲抹嘴的朋友喝酒时,老会把这事拿出来显摆。尽管他的朋友常常数落他,做人不厚道,他却深不以为然,反倒振振有词:
傻瓜汉才娶不能生的女人,我要为我王家的香火考虑,必须保证不能断咯。
然而人有千算,天有一算,千算不如一算。
纵然我爹盘算得周全,也不曾料到我的出生,毁灭了他所有的儿孙梦。
为此,他的狐朋狗友们讥刺取笑了好一阵子。
九零年出生的我,正值计划生育最严格的时期,我爹没有门路,兜里又没两钢蹦花销,尽管他很想生个二胎搏一搏香火梦,终究是生怕罚钱而极为沮丧地放弃了。
这以后,人就宅在家了,整日里闲寻气恼,怨声载道,啥活儿不干,既不务农也不进厂,说什么“生个不带把的,我还做什么做,横竖养大了也是帮别人家养,还不如整天好吃好喝,逍遥痛快些,攒个屁钱。”
家里人以为我爹不过是一时不如意,过几日就好转了,也就任他恣睢。
真真是:虽然异数同骨血,贵贱高低不一般。
谁曾想,我爹哪是一时置气的话,这是下定决心要这般干了。
数年如一日,魑魅打更他才睡,日照三竿方起床,吃饭还得我妈做好端捧过去,而他吃饱喝足后,拍拍屁股一径出门追欢寻乐去了。
不是搓牌掷骰,就是摸鱼钓虾,整日整夜撞尸游魂一般。
三十岁不到,竟过起了闲云野鹤的半仙日子。若干年以后,我爹还恬不知耻地说,那是他人生中最为挂怀的岁月。
直至最后,偏爱我爹有恃无恐的奶奶,委实看不下眼了,三令五申,明说暗讽我爹,他这才少作转变。
只因我两位大伯业已盖起了新楼,而夹居在他们俩之间的破落户,茅椽蓬牖的老房子正是我家。
当初我爷过世后,奶奶执意要跟着我爹过活,好的宝的也都私传给了我爹。如今眼瞅着大儿二儿家的日子一派峥嵘,而老三家却这等子不争气,不能晚年享福,因而才火燎肝肠地逼劝我爹出去挣钱。(我奶与我二位伯伯的关系因为偏心我爹太过而闹得僵硬。)
我依稀记得,我奶时常规劝我爹的一句话:
不带把的就怎么了?你瞅瞅那些做官有本事的人,哪个不都是生姑娘家?这表明有能力的人才生不带把的咧,你好没分晓…
我爹虽然不至于被我奶一言两语给哄唆了,却也是个远近闻名的大孝子,不看女儿面也得看娘亲面哩;再者说,本就因生了个不带把的,我爹自觉已矮人一分,而今二位哥哥家又盖了新楼,全村都觑着哩,自家房子总不能再矮了。
因此,我爹应诺了奶奶。
彼时,我们县里有家知名的纺织厂,效益不错,我爹托关系走后门进了,被聘为一名销售职员。
我一直以为我爹是那种“亲人说的耳旁风,外人说的金字经”极为没有主见的人,干销售应该不适合他,未曾料到我爹的业绩,连年“蟾宫折桂”!这使我错愕非常,百思不得其解。
因而仅用了两年时间,在我六岁那年,我爹一掷巨万,将我家破房改建成了小洋楼,论气派,犹胜伯伯家一筹。
可是我爹在我欣喜乔迁新居的第一天,就对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高兴个屁,这新房将来留给小凯(大伯儿子)的,绝不会给你,给你就相当于给了外人,亏本买卖我是不会做的,哼。
闻言,我幼小的心灵,好似霜刀侵绞,又痛又寒。
人的骨子里,对得不到的东西,有一种过分的胜负欲。在我的感官开始对这个世界有所觉察的时候,我就觉察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我的亲生父亲好像一点不爱我!
越是如此,我越执拗地想要得到父亲的爱。
记得有一回,我爹要进山打杨梅,六七岁、单瘦的我,赶着脚步跟在后头,不多时,腿酸脚乏,要走不动道了,于是我大叉步向前一把扑在我爹大腿上抱住并娇声娇气地央及他抱我走。
哪曾想我爹只低头冷脸觑看了一眼,旋即不耐烦地把我推开,自顾自地迈着龙骧虎步,径往山里头去了,留我一人原地孤凄哭泣…
那天夜里,我不思茶饭,哭得梨花带雨,心里委屈巴巴,不觉睡了。
我妈知道后,平素里温和的她不惜为此和我爹大吵一架,闹得差点负气回娘家。
那个不甚富裕的年代,农村人家是买不起电视的,因此不时有人下乡播放露天电影。
在当年这可算是农村里最大的娱乐节目了,可谓是“万人空巷”,无不争相观看,倘若去得稍微晚了,观影佳的位置就没了,只能踮着脚,仰长脖,杵在后排看。
这时,一般的家长会举起自家孩子放坐在肩颈上,让孩子观影,而我无论如何哀求我的父亲,他自始自终冷着张脸,置若罔闻,有时甚至还会冲我怒斥,嫌我多事。
记得有一次,我因此哭得差点厥过气去,恰巧被我二伯瞅见,心疼上前,一把将我举在颈脖上观影。
我含糊听见二伯责怪了我爹:
你个浑毬,再怎么样是自家的孩子,不知道心疼啊!
我爹先是喃喃低声说了一句:站着说话不腰疼。
而后又道:
一个丫头片子瞎来凑什么热闹…
逢年过节,家族祭奠祖宗的时候,我爹从不允许我烧香拜祀,犹为不容我烧张冥纸。
说什么,女流晚辈烧的纸钱,祖宗不会收,云云之类的话。
在长大一点,我九岁的时候,自尊心与日渐形,我见我爹老是不待见我,因而我不再像小时候对他死缠烂打般黏着,而是疏远着他,我爹倒是巴不得,图个自在。
如此一来,我父女二人的关系渐行渐远……
去学校的土路,坑洼不平,一旦下雨落雪,就会变得泥泞湿滑,稍加不防,就会摔个狗啃你。
一个冬天,雨夹雪天气,彤云万里。
下午放学途经此路时,虽是百般留心,却还是摔了个七仰八翻。待我爬将起身,已然成了个泥猪瀨狗,浑身湿透,冰冷透骨,瑟瑟发抖。
我焦忙往家奔去,我爹见了却一把拦在门外,非得教我换下脏衣服,才准进屋。
九岁的我渐谙世事,渐晓廉耻,怎么肯在外面换衣服呢!
我二人各不退让,驴犟起来。
我爹就这样同我“对峙”,全然不顾冻馁切迫的我,嘴唇已然发白,直至我娘回家。
是夜,我便害了伤寒,高烧不退,胡乱言语,如浮云端。
我妈不见则万事皆休,见了,五脏气冲天,随即怒气端来盛水木桶,朝我爹泼了去。我爹不妨,自是淋了个落汤鸡一般。
气得他绰起擀面棍要打我娘,幸亏我奶拦下,并呵斥了我爹。
这回溺爱我爹的奶奶也觉得我爹做的太过分,把我爹一顿臭骂。
再后来,小学毕业最后一学期,我有幸被选为学校级的纪律委员。
一天像往常那样站在校门口巡检,正巧我爹和几名朋友路过,他的朋友见了,无不对我赞誉有加,还夸我爹生养了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孩。
可我爹却满脸不屑,正眼也没瞧我,径直走了。
回家后居然奚落我,说是丢人现眼,自以为是…害得他被人话柄。原来他以为,人家说的是反话。
我这才豁然大悟,我在他心里面是如此的卑贱!
初二暑假,我爹和我妈离婚了。
然而我却丝毫没有半点难过,反倒有点暗暗庆幸。
其实离婚之前,我妈找我谈过话。她见我嘴上虽不表态,表情却流露出些许默认的神色,第二天就主动向我爹提出来了。
我并非承望他们离婚,只因我知道我妈已经失望透顶,她曾努力尝试挽回过夫妻感情,然而换来的是伤心与绝望。
他们分床睡已有好些年头了……
可令我母女二人惊诧的是,我爹第二天居然反对离婚。
他竟然口口声声逼迫我妈:
真想离婚,那么放弃这丫头的抚养权,我就答应离。
闻言,我妈气的打颤,我亦是何等的不忿,第一次怒气汹汹地冲他囔道:
你可真有意思,你从小不是嫌弃我是个不带把的吗?怎么今天还抢起我的抚养权来了?
我爹摸出一根烟点上,气定神闲地说了一句:
因为我只有你一个小孩…
由于我爹固执不从,所以他俩婚未离成。
但列位看官老爷,别指望我爹自此回心转意,厚待于我。
见婚无法离了,我爹变得恣心所欲,像没鞍笼的马,家也不顾了,成日在外头飘风戏月,没个心性。
约莫过了一年,
记忆固结,是在一个夜如墨泼的晚上,我爹领着一位妖妖乔乔的大肚婆回来了。
(后来我才知道,妙龄女人怀的是个带把的种,他们来家前,已托医院的表亲戚看过。)
公然向我妈发起挑衅,明摆着是来逼宫的意思。
我爹也不多废话,张口就是离婚,并且仍然执意强要我的抚养权。
我一听,怒从胸中起,你个负心汉子,凭什么还有脸来要我的抚养权。
几番争吵不休,局面僵持不下。
这时,和稀泥的奶奶出来劝说我妈:
娟儿啊,要我说你就依了小伟吧,再怎么说这丫头也是我们王家的种呢,还能虐待她不成?
再说了,你一个孤寡妇人带个女娃也不好再嫁人了不是?
你放心我这个做奶奶的绝对不会轻薄了我自己的亲生孙女。
她也永远是你的宝贝女儿,想来看了,随时都可以嘛。
我妈经不住王家人轮番软硬攻击,最终妥协了。
她哭得泪水如断线之珠一般滚落掉地,回身紧紧地抱住了我,呜呜咽咽不住。
我知道,这是拥别。
刹那间,觉得自己成了一名孤儿,一名遭全世界抛弃了的女孩,有家更胜无家。
我妈走了,是那么地悲伤,那么地孤凄……
我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让进,更是懒怠饮食,惟有啜泣。
我爹破门进来了,催我下楼吃饭。
只一时,我的忍耐到了极限,蓦地跳将起身,质问他:
从小你就不喜欢我,如今你快有儿子了,为什么还不放过我?为什么???
或许从未见过我如此愤慨的样子,我爹愣了一下,随后大言不惭地说道:
一码事一码,我养你这么大,不能白养了这么些年,将来你得给我养老送终。
闻言,我一时气怔住,半晌吐出一句:
休想,等我长大后,一刻不待地离开你,去找我妈,挣钱孝顺她,给她养老而不绝不是你……
犹言未了,我爹擎手就要扇将过来,却悬在了半空,少时收住,转而怒目圆瞪地大骂:
养不熟的白眼狼,管你死活去…
翌年春节刚过,我爹的小老婆就为他诞下了一个白胖儿子。
我爹大喜过望,排筵张席大加庆贺,村里足足摆下了四十来桌。
并在席散后,专门提了两条烟向村里辈分最高的族长,为他的宝贝儿子讨求了名字:王优男!
这年年三十,年夜饭上,我爹头一年和他宝贝儿子一道过年,满心欢喜,不觉贪了几杯,腮红耳热,一高兴匹手掏出一封厚大红包塞进了他儿子的襁褓中,却对我视若无睹。
他的小老婆还算有眼力劲儿,见我脸色不好,忙摸出一封红包,正要递给我时,被我爹一截夺了去:
给她干嘛,她不把我当爹看,就不配有。
他小老婆忙周旋说劝,我爹执意不允,最后在他小老婆的假意急眼下,这才重新拿了回来,要塞给我,我却执拗不受。
满心委屈地起身离席,强忍泪水一径上楼往房间去了。
而我爹却在我身后骂骂咧咧:
赔本货,还一天天的不识好歹,横竖是外人家的,果真养不熟。
关上门的那一刻,眼泪再也强忍不住,我“哇”地一声,落下泪来。
冷静过后,我忙翻出手机,默默地给妈妈发短信聊天,楼下不时传来他们的欢声笑语……
真个是:赏心悦事谁家院。
也正是从这一刻起,我暗自下定决心,将来有一天,一旦我离开了这个家,则永不回来。
终于这一天到来了。
十九岁那年,我超常发挥,考取了武汉大学,远远地离开了这个于我而言毫无温暖的家庭。
彼时,我爹和他小老婆在县里经营了一家百货店,生意兴隆。
通知书送来的那天,他没有直接问我,却是转而问了他的小老婆,我考上了哪所大学,得知我考上的是武大,又见我欢喜不尽,冷言热讽道: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考上了清华北大呢,有什么了不起的事,不就武汉大学么。将来我儿子一准考个那什么哈弗牛津大学给你看看,再说,女孩子家家的读那么多书有鬼用…
我懒怠搭理,自顾自地回房间了。并打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我妈,她乐的合不拢嘴,打不住地直夸:我女儿就是聪明,就是了不起,妈妈以你为傲。
为了答谢老师们的苦心栽培和教诲,我意欲设宴庆贺。
隔天下午特地守着我爹回店,并郑重其事地和他商量答谢之事。
他只一听,就极为不耐烦,说什么你考的不就是个武大么,又不是清华北大,有什么好答谢的。
不论我如何央及,百般恳求,又说我班上第一,其他同学都答谢了……我爹仍是铁石心肠。
最后他反倒恼了,讽刺道:
瞧你那虚荣心,将来保不齐是个争荣夸耀,傍大款的小三。
闻声,我如打了个焦雷,木雕泥塑般地杵着。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一个爹,竟说出这样作贱女儿的话来!
话休饶舌。
临近报道的一天,我爹破天荒的进来房间,丢给我一万块钱。
这是学费和全年的生活费,另外你现睡得床太旧了,要不要下午和我去街上买张新床来?
我听了,大觉讽刺。睡了这么多年的破床,也不曾见你想过为我置换张新的,眼瞅着我要念大学去了,却说要给我换床?
我冷哼一声:
不必了。明天就走了,买了也睡不上。
我爹愣了会,纳罕说道:
难道不回来了啊,回来不还得睡吗?
我默不作声,心底却在声嘶力竭:对!不回来了!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这是我许久的酝酿,一场酝酿已久的老死不相往来……
我果真大一暑假没有回去,整个一年以来,从未给我爹打过电话,他也没有给我打过一次。
然而暑假见我迟迟未归,他出乎意料地给我打来了电话。
只问了句,不回家吗?
我声色俱厉地答道:不回。
他似乎很恼火,电话那端大骂道:
果是养不熟的小“剑”种!
随后他便挂断了电话。
不知为何,我的心里百感交集,有痛快,又有一些失落。
不过当我听到,我爹口里迸出这个“剑”字时,我心如刀割,隐绰绰的疼。
从此以后我爹再没给我打过一个电话,更不曾给我汇过一分钱,往后三年的学费、生活费,都是靠我自己身兼数职,艰苦挣来得,说实话真是不容易。而我亦颇有骨气,再苦再难,也是咬咬牙度过。
但我从不后悔,不仅如此,我反倒觉得志气轩昂!
我说到并做到了!
毕业后,我被武汉一家知名律师事务所聘用。
实习的第一天上午,我奶打来电话,颇为担虑地告诉我说,在学费高昂的私立学校读书的弟弟(我爹宝贝儿子)因为顽劣恣睢,肆意欺霸同学,屡次警告无果,已被学校开除学籍,恶名远扬,现如今没学校敢收教他。
听到这里,我倏忽忆起当年我收到大学通知书那天,我爹说的话来。
不是说他宝贝儿子要考出国,读哈弗牛津的吗?
思量于此,心中“卑鄙”地窃喜一番。
工作后的第二年年底,我奶以重病为由将我骗回家去。
方一进门,家里亲朋满座。他们都是奶奶刻意打招呼来家的,正是为了见见我这位“大律师”。
在他们看来,律师是门很吃香的行当,前途不可估量。
每个人的脸上堆着讪讪地笑容,太过世俗的行景,让我浑身刺挠。
而我爹,神情黯然、远远地坐在角落一处独自抽烟。
这么看去,颇有些凄凉意境。
我想,他应该是被他宝贝儿子,折磨成这般的焦虑吧!
正与一众亲朋远戚客套话时,不意与我爹四目相迎,他慌忙躲开,我亦避之不及,我二人显得格外尴尬。终于,我们仍是一语未说,直至我离去。
三年后,我从律师助理转为一名合格的律师,并在领导的重视与提携之下,接手了几桩官司,且完美赢下。
这使得我在业内,小有名气,薪酬自然涨了不少,我自是欢欣鼓舞非常。
不多久,又一喜降至,我在公司暗恋的对象却也私慕于我,并向我表白了。
爱情事业双喜临门,我想这算得人生中一椿幸事了罢,每天遏制不住满面甜蜜,日子过得喜气洋溢。
而老家的弟弟却不是个省油的灯,好不让家人油煎肺腑,操心十分。
不是打架斗殴,就是坑蒙拐骗,甚至偷鸡盗狗。
于我而言,我也不过只是知道了这么件事而已,并不关心。
直到一年前,他因偷奶奶的私房钱而被发现时,恼羞成怒,竟怒推了奶奶,导致老人家扑身倒地,折了一臂一腿。
我和对象火急赶至医院,刚要训斥一旁桀骜不驯,歪头耷脑的弟弟,哪曾想他却先我一步,朝我脸上啐了一口,并穷凶极恶、直勾勾地瞪着我,好似要将我生吞活剥了一般。
那种眼神,我至今余悸,是我惯常打官司时所见到过的罪犯的眼神,而他彼时尚不满十三周岁!
我爹见状本就余怒未消的他,就地一跃,冲将上来,一腿踹去,仍要打时,我和对象赶忙劝住。
弟弟见有人拦,底气上来,扯着嗓子冲我爹喊道:
你老说我不争气,不如姐姐,既然她那么好,你又那么喜欢,干嘛还要生我…
闻言,我一时愣怔。
脑子里唯有萦逗两个字:“报应”!
我万死不敢想象,我爹的宝贝儿子居然会认为我爹偏爱我,更让我臆测不到的是,我爹居然肯为维护我,而打了他的宝贝儿子……
情景有点诙谐。
我以为或许有朝一日,对我爹心中的芥蒂会慢慢磨灭,直到有一天他让我尚未冰封的心,又铺上了一层冰雪!我才豁然顿悟,原来他一直都是之初的他,多年来如是,从未改变。
新婚不到半年,我怀孕了,而就在这时,老公偷情被我抓住了现行。
我毅然决然离了婚,心痛好似万箭戳透,鲜血淋漓。
我选择停薪留职,独自关在房间里,凄恻悲痛,寤寐难寝。
这时,我竟然荒诞的选择要用亲情去抚慰婚姻的伤口,结果却是伤口撒盐!
或许当时太过无助,太过心碎,急需慰藉罢!
是夜,密云迷晚岫,暗雾锁长空,正如我心中的阴霾。
又是辗转难眠,我鬼使神差地摸出了手机打给了我爹。
告诉他,想回家了。
我爹先是惊喜,说道:好啊,那就回来吧。
殊不知这句话让我彻底破防,我满心酸痛,大哭道:他出轨了,我们离婚了……
随之电话那头沉默,良久地沉默。
就在我以为是电话掉线了,我爹豁然开口:
什么?这才刚结婚多久?你就离婚了?你这还怀着人家的孩子呢,回来多丢人啊,我都替你臊的慌。
我一语不发地挂断了电话,收起了泪水,努力地挤出一丝微笑,我知道并不美丽,但一定不会可怜。
翌日,我只身去了医院…………
大约又过了小半年时间,一个群星璀璨的夜晚,月华如水。
我与几名闺蜜在露天酒吧小酌款叙。电话响了,是我爹打来的,我踟蹰未接,就在即将挂断的最后一刻,闺蜜的提醒下,我本能的接了。
他急切地说道,他的宝贝儿子因寻衅伤人,现已被收监看押,事态严重,恐怕要进少管所,遂找我出面帮忙。
我面无表情,冷声回答:
好!不过你求我啊!
一语未了,我爹愤然挂断电话。
我片时窃喜过后,我像六七岁时候黏他那般,执拗地,驴犟地,乐此不疲地一遍遍打通他的电话:
快来求我,只要你求,我会连夜赶回去救你的宝贝儿子。
而他默然地挂掉电话。
我再打:
怎么?为了你的宝贝儿子都不愿求我吗?
他仍旧沉默片刻,接着挂断。
我疯也似的连忙再打,竭斯底里地冲他囔叫:
你到底爱不爱他?你又爱不爱我?还是你只爱你自己???告诉我…………
我咆哮地连问两遍,电话那头始终沉默,随后挂断。
终于,我绷不住了,身子一瘫,坐在地上抱头痛哭,哭得稀里哗啦,哭得毫无忌惮,哭得撕心裂肺,泪如水注。
我败了,彻底完败给了我爹!
七八岁那年,我死命央求他举托我坐在他的肩膀上观影,他也宁死不从;如今二十七八岁的我,他依旧不从,从不妥协,哪怕一次!
想到这里,我又癫狂大笑,若痴若憨……
笔者写在最后的祝语:希望在细碎的光阴里,众生皆能感受生活的美好,无需奔赴星辰大海,也不必寻找诗和远方,但愿人生温暖而璀璨。
写的真好 ,看得我心都碎了。这个重男轻女的爹,封建思想太严重,害苦了两个孩子。但愿女孩余生学会好好爱自己!女人这辈子,还是自爱比较靠谱!
图片与文章无关
故事不同,悲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