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节很不情愿答应，毕业后娶我。

但我没福气，在大四得了癌症。

地震发生时，他曾推开我，被砸断双腿。

现在我成为他甩不掉的狗皮膏药，看着他为另一个人紧张。

我死在情人节，那时他正向江童心告白。

1、

收到胃癌确诊通知书那天是我生日。

屋外雷点风雨交加，天气跟我妈妈死的那天很像。

她也是因为胃癌年纪轻轻就死了。

顾知节破天荒地来了。

他浑身湿透了，进门盘腿坐在茶几的另一侧，点燃蜡烛。

“许愿！”

我老实地许完愿，他起身立刻要走。

我挡在他面前，“又是叔叔阿姨要求才来的？”

不说话就是了。

“其实你不必来，只要跟我说一声，我会向他们撒谎。”

他和我四目相对，什么都没说。

我真的很讨厌这样，好像我又做错了什么。

僵持了两分钟，他打开灯，收拾茶几上融化的蛋糕。

“他们希望我们结婚，毕业后就结婚吧！”

我捏上鼻尖缓解酸意，气呼呼地。

“你不想娶我，结婚就算了！能当你三个月女朋友我就知足了。”

“你总既要又要，贪心不足。”

我深吸一口气，笑了笑。

“现在不让我当，以后你求我当都没用了。”

他也笑，但多少带点讥讽。

“谁会求你？”

哎，我明知道他不会同意。

但还是心存侥幸问出口。

毕竟这是我用整个青春追求的人，倾注全部热情追求的感情。

知道等不来他，我也能死心了。

2、

夜里，我坐在床头又在看那张破纸。

雨点密密麻麻砸在窗户上，电闪雷鸣。

我下床拉开窗帘，是无尽的黑暗，一瞬间像回到了十年前，所有情绪瞬间涌上来。

绝望像一张巨网将我吞噬。

我只会哭，哭着找小节。

妈妈说她走了，以后打雷有他代替她陪着我。

但他已经很老了，窝在狗窝里没一点生气。

我不想打扰他。

我握上顾知节的门把手，没打开。

“顾知节，我怕，你能……”

剩下的话被我的哭泣吞进喉咙里。

顾知节到底没出来，连一句安慰的话都没有。

等我哭累了，才发现雷声已经停了。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恨我的？

想起来了，是我勾引他，睡了他那天后，他彻底把我当成仇人。

那时候我十八岁，刚结束高考。

他与叔叔阿姨发生争执，一个人窝在我家喝闷酒。

我妈妈去世后，我被顾知节爸妈收养。

这里已经很久不住人了。

顾知节刚分手，我打算乘机而入。

白色裙子、空气刘海、粉色发箍……。

我打扮得很像他前女友。

他仰躺在床上，明显是醉了。

我屏着呼吸，四肢僵硬地不像话。

我爬上床，木讷生疏地咬上他的唇，手探进他的T恤里。

他哼了一声，我瞬间被冻住。

那一瞬间是后悔的，我怕他骂我不要脸、贱人、婊子。

以后我还怎么有脸生活在叔叔阿姨家。

眼泪瞬间飙出来，砸在他脸上。

“哭什么？”他摸着脸上的泪水，发问。

我想拿出置于他胸膛的手。

他却按住我要逃跑的手，另一只手搂上我的脖颈，吻密密麻麻落在我的颈间。

到底还是刚成年，等他开始解我身上扣子，我突然怕了。

哭着要走。

他恶趣味地在我腰上掐了一把。

“不是你先勾引我的？”

那天他明明很热情，对我也小心翼翼，耐心地哄着我。

那天之后，他的态度急转，看向我的眼神总冷冰冰的，非必要从不跟我说话，甚至不愿意跟我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我装作没事人，继续厚着脸皮缠上去。

这一纠缠又是四年。

黑暗里，我摸上了小节的狗头，沾了一手狗毛。

够了，他的心我捂不热，也就不捂了。

只是别连累到小节，等我死了，顾知节能不记小人过帮我照顾他。

3、

第二天醒来时，顾知节已经做好了早餐。

他正给小节开罐头，配狗粮。

搁以前，我肯定会凑上去帮倒忙，故意倒多点水，嚷着要尝尝狗粮什么味道，还硬塞给他吃。

这样他才会跟我说两句话，骂我两句。

顾知节抬头。

“早安！”

我勾唇

“早！”

我去洗手间，他跟着靠在门框上，眉头皱得厉害。

“昨天哭多久？眼睛都肿了。”

我没说话，他也识趣地离开。

等我收拾好吃饭，他罕见地没离开，正一点点剥蛋壳。

落座，两个剥好的鸡蛋出现在我餐盘里。

他又问，“昨天为什么哭？”

我拿起鸡蛋敷在眼上。

“做到美梦，太高兴了。”

“什么？”

“我梦见我们都考上了研究生，陪着叔叔阿姨去迪士尼玩，特别幸福。”

他眸色沉沉，音调又冷了几分。

“研究生别跟我考同一个学校。”

桌下的手一紧，我扯动嘴角。

“放心，不会的。”

我熬不到那时候。

压下慢慢涌上来的苦涩，我故作轻松。

“好久没拍全家福了，我们找个时间去迪士尼拍点新照片吧！”

“真的很久没一起出去了。”

“你能不能挤出半天时间。”

我眼巴巴望着他，言语间带着哀求。

他没有丝毫犹豫。

“没时间，你们去吧！”

我有点失望，摊摊手。

“好吧！”

吃完饭，他穿上外套，打开门又关上。

“这周末吧！正好我有时间！”

我点点头。

叔叔阿姨把她当亲女儿，是该趁着还能看的时候，留点念想。

4、

其实确实做梦了。

但梦到的是小时候的顾知节。

那时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因为知道我没爸爸，所以他特别宠我，总是充当着一个大哥哥的角色。

有人骂我是没爸爸的野孩子，说我爸爸跟别人跑了不要我们了，说我爸爸有个跟我一样的女儿，比我漂亮又聪明，我爸爸有多宠她。

那时我只会坐在地上哭，他们就变本加厉地欺负我。

顾知节一般会赶在这之前与他们大打一架。

他小时候又瘦又矮，常被打得浑身青紫，脸上脖子上都是抓痕。

但他不怕，只要那些人犯贱，他肯定会上手。

不止这些他会给我带吃的、教我写作业、带我玩游戏……

托他的福，我的童年很幸福。

初三那年，我妈得胃癌去世了。

外面是无边的黑夜，噬人的雷雨，屋里我妈躺在床上，任我怎么叫，都没再回应我。

她怎么舍得留下她的宝贝女儿。

小节跑过来，下巴放在我大腿上。

我抱着他，哭得厉害。

妈妈骗人，小节代替不了她。

一人一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

这时，顾知节来了，泪水湿了他的眼眶。

他将我拉进怀里。

我说，“爸爸不要我了，为什么连妈妈都不要我了，我是不是很差劲？”

他擦我的眼泪，“不是，你还有我和小节，我们会永远陪着你。”

“骗人，妈妈之前也这样说，但她还是走了。”

我哭得更大声了。

他将我搂得更紧，也跟着哭。

自他知道我怕打雷，他每次都有陪在我身边。

再之后到了高中，到了情窦初开的年纪。

我喜欢他，他却喜欢上了江童心。

我不能没有他，所以我先下手向他告白。

他脸色很差，语气也很冰冷。

他说，“江冰媛别犯贱！”

5、

怕我们考研太辛苦，叔叔阿姨买了营养剂寄给我们。

我拿回快递，分出一半给顾知节送过去。

站在自习室门口，我一眼看到顾知节空着的座位。

灰色的杯子显然跟旁边粉色是一对。

不是男女朋友会这么亲密吗？

这么多年，我多少次买情侣款礼物送给他。

“不需要！”

虽然每次都被这三个字拒绝，但我每次都会强塞给他。

就是从没见他用过。

顾知节同学发现了我，示意江童心朝我们这边看。

他们似乎都默认了他们的关系。

江童心看了我一眼，走出来，语气疏离客气。

“知节去买早饭了，有事的话，你可以再等会。”

江童心是他高中大学同学，两人一直在一个班级。

他们一起学习、运动、参加学习竞赛，大部分时间都在一起。

但更让我介怀的是，她是顾知节前女友，那个我模仿过的人。

她还是我同父异母，年龄相差半个月的妹妹。

我对她带着天生的敌意。

很小的时候，妈妈在后厨刷碗，我很乖地坐在她旁边吃雪糕。

我指着玻璃窗外的父女，语气稚嫩。

“妈妈，那是爸爸，旁边的女孩是他的新女儿吗？”

妈妈只是看一眼就僵住了，又快速低下头。

“那不是爸爸。只是长得像！”

我看到她的眼泪滴进浑浊的污水里，荡起阵阵涟漪。

那次她特别大方地给我五十块，让我自己去买东西吃。

我大喇喇地从我爸爸身边走过，当时我多期待他能叫住我。

但没有，一个眼神都没有。

从那天起，我就恨上他们，对江童心我实在装不出来好脸色。

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敢去招惹她，搅黄他们的恋爱。

高中毕业他们分手时，顾知节有多疯狂，我至今记忆犹新。

升学宴结束，我被按在厕所墙壁上。

他第一次咬牙切齿，似乎对我恨到骨子里。

他说，“我死了，你是不是就开心了，利用我爸妈有意思吗？”

我抿唇，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好喜欢江童心，我舍不得看他痛苦，舍不得他死。

更害怕我们的关系会因此彻底黄了。

那些我梦寐以求的东西，都是她唾手可得的。

我将怀里的箱子递给她，顺便将手里的饭团也一并塞过去。

营养剂是给顾知节的，饭团是给她的。

交代完我转身就走。

江童心惊讶地愣了许久。

“不等知节了吗？”

以往为了给她添堵，我总会缠着顾知节好好秀一把恩爱。

但现在没必要了。

我装作没听见，并没有停下脚步。

6、

因为顾知节没时间，去迪士尼的计划又推迟了。

他已经很久没回去看叔叔阿姨了，这次阿姨生日，我想他应该去的。

“你去，帮我带句话就行。”他视线从手机上收回，落在我身上，“相比于我这个儿子，他们更喜欢你这个女儿不是吗？”

自我妈去世后，我知道这世界上能容忍我骄纵、任性、包容我任何坏脾气，无论怎么样都会为我兜底的人消失了。

被叔叔阿姨带回家，我变得听话乖觉。

会帮着做家务打扫卫生，一有钱就想着买什么孝敬他们，有什么好东西想的也都是他们。

从不做任何惹麻烦的事。

对他们报喜不报忧，坏情绪通通自己消化。

这些年我总想着他们对我好一点，我最好十倍还回去。

但这在顾知节眼里变成我对叔叔阿姨的讨好，甚至是想霸占他的父母，分走他的爱。

这也是为什么自从我被叔叔阿姨收养，我们之间的关系一天比一天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