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六扇门唯一的女捕头，带着大群捕快衣锦还乡。

再见姐姐，才得知她嫁错了男人。

他不仅是个喜欢打老婆的废物，几个孩子也总是拿她出气。

这一次，我不会再偷偷离开她了。

1

我两岁的生日那天，因为战火，全家都成了刀下亡魂。

当时仅有十岁的夏染香收留了我，分给我一些所剩不多的粮食，赐我新生。

五年后夏染香出嫁，她穿了一件大红色的衣裳出门，然后我自觉的离开了。

后来我误打误撞入了公门，又结识了各路侠客，还有幸拜了当今江湖武功第一人为师。

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如今我已经破例当上了六扇门唯一的女捕头，在京城任职了许多年。

捕神知道我的家乡在宁州，这次特意派我过来抓捕盗神无涯。

顺便也可以故地重游。

盗神是民间自封的，捕神很讨厌这个称号，只叫他毛头小贼。

我没见过无涯，但听说这个人容貌昳丽，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甚至就连街边的一条狗看了他都会神魂颠倒。

我回来的时候，首先就去找夏染香。

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一下，她当年的救命之恩。

可当我凭借着记忆找到地方的时候，却听见几个稚嫩的声音在屋里大喊大叫。

「娘亲，我要吃包子！」

「我想吃糖酥！你再给我一点钱！」

「听不见孩子在喊你吗？娶你回来真是浪费钱！」

随着一个浑厚的男声响起，我敲了敲门，屋内孩子们的声音停了下来。

一片安静中，一个清脆的巴掌声尤为清晰。

「快点去开门！」

门逐渐打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有好几个巴掌印的女人，站在我面前。

她眼神卑微胆怯，不断忽闪的眼睛，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安。

我心中一阵无名的火燃烧了起来。

当年我差点冻死在风雪之中，是夏染香把我领回了家里，又给了我一件暖和的冬衣。

那时候她也是独身一人，她年纪也不大，但是她救活了我的命，从此我也跟了她姓。

她会做很多东西，只要有一点食材，就能做出好吃的来。

绣花，做衣服和鞋子，种地，甚至还会一点木工，会打小板凳。

她虽然身影瘦弱，可在我心里是如此的伟岸。

可现在，她身上穿着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布衣，甚至都不敢抬头看我的脸。

「官爷，请问您过来有什么事吗？」

夏染香小心翼翼的问道。

她只是看着我身上的官服，便能判定我的身份。

听到是官爷，里面的男人也一溜烟的跑了出来。

「怎么是个女人？小娘们，你知不知道随便穿官爷的衣服，是要被治罪的！」

看到这个男人，我心中的火更大了。

不是因为他对我的藐视，而是他身上和夏染香截然不同，干净整洁的衣服。

我甚至还记得夏染香成亲的时候，脸上那羞涩红润的笑容。

「治罪？好啊，那你现在就去知府大人面前，好生说道说道我身上的罪过。」

听见了我的声音，夏染香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此刻，我才看清她的眼睛。

灰蒙蒙的一片。

「阿零？」

她难以置信的喊我。

「染香姐姐。」

面对这个男人，我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放松，只是点了点头。

我忘了这个男人叫什么了。

谁会记得他？

男人觉得夏染香是故意找人吓唬他的，还想跟我动手。

直到我身后，几个衙门派来的小捕快全都冲着我作揖。

他才吓呆了一般站不稳。

「夏大人，这小人是否妨碍公务了？要不要抓到衙门去好好审问一番？」

「等我先问问具体的情况。」

那些捕快非常上道，一看我的表情就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个男人。

我摆了摆手。

他们全都自觉的退让到一边。

夏染香露出笑容，她局促的擦了擦自己的手，这才想跟我握手。

「夏大人？阿零，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厉害了。」

她刚伸出手，我就直接抱住了她。

「染香姐姐。」

我又喊了一声。

2

这男人的名字叫徐铁牛，和夏染香成亲已经有十七年。

这十七年间，他们生下了四个孩子。

还有几个流产和夭折的，就不必说。

那几个孩子不知道我身上官服的含金量，看到我对待夏染香的态度那么和蔼可亲，觉得我是个普通的街坊邻居。

甚至还跳下床来围着我乱跳。

「长得真丑，一看就是个老姑娘，嫁不出去！」

「就是就是！」

这种话对我不起作用，夏染香却生气了。

「老二老三，胡说八道什么呢？当心我打你们！」

两个孩子扮了个鬼脸，嘻嘻哈哈的跑了。

我坐了下来，接过了夏染香的茶。

一脸的淡定。

「那两个孩子恐怕在说什么暗号，说不定和无涯有关，你们出去仔细问问吧。」

「是！」

两个捕快当即就出发了。

徐铁牛不敢说话，站在旁边低着头。

夏染香则是关心的看着我。

「阿零，你当的是什么官？」

夏零这个名字，还是她给我取的。

「夏大人如今是六扇门的捕快，有品级的。」

旁边的小捕快说道。

我笑着点了点头。

笑，是强撑着笑的。

我要是早知道夏染香过成了这样，当年就算是放弃了一切，我也一定要回来带她走。

「真厉害，阿零，当初你一声不吭就走了，我找了你很久。」

夏染香握着我的手，泪眼婆娑。

她明明才三十出头，可手上的老茧，脸上的皱纹，却如同五十岁的老妇。

当年徐铁牛家里对我颇有微词，十分不喜新过门的媳妇带着个妹妹。

因为要养活我，夏染香原本干的活就更多。

我不想继续给她添麻烦，就自己走了。

我本来只是打算回来看看她，现在看来，我应该报恩了。

「我这次回来，有许多任务，其中一条就是整顿不良风气。」

我站起身来，在屋里转了一圈。

屋子里不乱，收拾的井井有条，除了刚才两个孩子蹦哒过的地方。

柜子上摆着许多酒坛子和烟斗。

基本上全是徐铁牛的东西，这家庭地位很显然了。

3

「你们家里的经济来源是什么？」

我重新坐下问道。

「夏大人问话呢，还不赶紧说！」

捕快十分给力，甚至还拔刀威胁。

当然，这也不乏知府大人特意嘱咐的结果。

无涯最近在宁州活动，好几家富商和大家族都有失窃的消息上报。

针对他而产生的各种抓捕行动已经数不胜数了，只可惜我的那些师兄弟们都没有成功过。

要是能抓到他，不仅有我的功劳，也有知府的功劳。

所以知府大人很乐意帮我。

「回大人的话，是小人每天起早贪黑出门做木工赚来的。」

「上个月赚了多少？」

「一钱银子。」

徐铁牛理直气壮的说道。

家里面整整六口人，一钱银子塞牙缝都不够的。

我转而看向夏染香。

「你呢？」

「上个月刚绣好一个屏风，所以赚的多了一些，二两六钱。」

我冲着身边的捕快递了个眼神。

心中编好的台词，一句话都说不出口，我已经不想多问了，越说越气。

「如今这风气都是叫你这种败类给带坏了的！怎可随意打人，跟我们去衙门一趟！」

恰好那两个孩子也被带回来了。

正好一块去审问审问。

「阿零，我知道你是想为我出气。」

一群人都走了之后，就剩下我和夏染香站在屋内。

她叹了一口气。

「太大张旗鼓了，可千万别对你有什么影响，谁叫我眼神不好，选了这么一个男人呢。」

这话让我听了更是不高兴。

混江湖的那些年，我的心态经历了好几次变化。

我肯定我能用行动改变她。

其实，徐铁牛的认错态度还行，但我不想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于是就打算把他在牢房里面关一晚，第二天再放回去。

至于两个孩子，我亲自护送。

得知我的身份之后，这俩孩子甚至都不敢看我。

我又悄悄给了夏染香一点银子。

买吃的或者是新衣服都行。

希望她能在这难得自由的晚上，过的开心一点。

4

当天晚上，我回衙门的时候，就得知徐铁牛被人给放了。

「是无涯！我明明白白的看到了！」

看守的狱卒慌里慌张的说道。

无涯没有带走别人，只带走了徐铁牛。

这家伙可真是幸运，才被关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出去了。

「长什么样子？从哪个地方跑的？」

我努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问道。

「好像穿着黑衣，袖口有一个奇异的金色刺绣，从西边去了，很有可能躲在某个山洞里。」

再往西边走就是郊外了，山连着山，很少有人出没。

难不成无涯跟徐铁牛是老相识，此番要带他去开启新生活？

「衣服随时都能换，他的容貌有什么特征吗？」

狱卒认认真真的思考，然后说道。

「眉毛下面有两只眼睛，两只眼睛的中下方有一个鼻子。」

……够了。

狱卒看到的是不是无涯另说，徐铁牛必须得找回来。

这么大一个衙门，总不能把人给关丢了。

根据我对无涯的了解，此人嗜酒如命，而且还好色成瘾。

并且还是个贼。

像这样的人，肯定喜欢热闹的地方，从西边去往下一个城镇，就算是赶马车也得好几天。

宁州以桃花酿出名，光是听这个名字，就知道卖酒的多数都是漂亮女子。

也算是一种噱头了。

我连夜打听，何处的酒家最出名，哪里的女子最漂亮。

且不说整个宁州，就是这里的青楼都有不少。

各家的头牌自然是被吹得天上有地下无。

我从其中一间青楼出来的时候，意识到有道目光在盯着我。

我扫视过去时，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巷子口，有一只黑猫受惊炸毛。

良久，空中飘来了一句含着笑意的话。

「夏大人，我会把人送回去的，别忙活了，早些睡觉吧。」

这声音虚无缥缈，我居然分辨不出来，是从何方传过来的。

看来他还真有两把刷子。

我本想在衙门歇息，可有了这一出，又有点担心夏染香。

「染香姐姐，我同你住一晚上。」

我穿着常服出现在夏染香的家中，冲着她笑了笑。

「好啊，正好孩子们都睡觉了，阿零，我特意给你留了两块点心，本来打算明天给你的。」

夏染香眉眼间尽是笑容，她拉着我迫不及待的坐下，兴奋的冲着我晃了晃包着点心的油纸。

我配合她惊喜的喟叹，终于有好吃的了。

此情此景，让我有了点当年，相依为命的我们好不容易能尝到点心的感觉。

「现在的糖糕做的越来越腻了，也是大家都有钱了，舍得放糖。」

夏染香只是尝了一口，便感慨道。

我只是专心把糖糕往嘴里塞，不停咀嚼，实在噎的不行了，又喝一口茶水。

因为我来，夏染香特意换了新的床单和被褥。

我们姐妹两人躺在一起。

但是我们都早已不习惯，像以前一样紧紧挨在一起取暖了。

「染香姐姐，我好像还不知道，你们家老大是做什么的。」

我试图找话题。

夏染香似乎不想提起她的大女儿，只是简单说了几句。

大女儿叫徐桃，在一家酒楼帮工，那酒楼掌柜的对她有意思，两人正暗通曲款。

还有一个最小的孩子不太喜欢说话，也不像其他孩子那么闹腾，夏染香坚持送他去学堂了。

因此，她和徐铁牛经常吵架，那孩子就更不喜欢说话了。

「阿零，当捕快应该很不容易吧，你现在是不是认识可多字呢？」

「对呀，你想学的话，我教你。」

「我就算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我想着你有空的话，可以指点一下我们家老四。」

「……」

「好。」

听见我答应了，夏染香这才放心下来，沉沉睡去。

5

我确认她真的睡着之后，才在黑暗中摸索着抱住她的手臂，无声的哭了起来。

我见过许多女人，会耍刀的，会制毒的，一袭红绫分秒间取人性命的。

也听说过有痴情女，为了一个男人抱憾终身，孤独的死去。

可徐铁牛既不威武，也不潇洒，就是个老实无用，欺软怕硬，好吃懒做的男人。

如果是其他人，我只会感叹一句命运而已。

可这个人是夏染香。

我还记得她当年清秀的脸，她也有喜欢的，可望而不可即的少年。

她当年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记忆中脏脏的地面，偶尔扬起的灰尘，全都遮挡不了她的光芒。

还有……徐桃，她的大女儿。

我打听消息的时候不止一次听过她的名字。

漂亮，举手投足都很有气质，她卖的酒最好喝。

诸如此类的标签，让我很担心无涯会对她动手。

更说不定……她已经见过无涯了。

夏染香得知我要去找徐桃的时候，有些激动。

「我好一段日子没见过她了，你这次去，顺便给带个话，要是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就回来，那抛头露面的工作，可不好做。」

「好，我记下了。」

她一边嘱咐，我一边点头，出门的时候就看见徐铁牛乐呵呵的提着一大袋猪肉。

无涯果然守信，真把他放回来了。

他看到我的时候，立刻把猪肉藏在身后。

我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径直走了。

隐约能听见他说的两句话。

「我昨天撞了大运，遇上个贵人，这下我可有下酒菜了。」

徐铁牛有些得瑟的说完，又训斥了那两个孩子。

「你们吵什么吵？都给我上一边去！」

我动作果断，找到徐桃的时候，酒楼还没到营业的时间，大门紧闭着。

但我听见里面有人说话了。

「官人，这里真的不行，求您了，哎呀！」

「你要是再不听话，我可就把门打开了，让大家伙都看看。」

我知道无涯应该也在暗中注意我，否则不会马上把徐铁牛从牢中带走，这是在警告我。

所以我今天并没有穿官服，一路上过来换了好几套装扮。

就怕那家伙继续跟过来。

屋里的声音一听就知道是在干什么，我不想坏他们的好事，没想到门却突然打开了。

衣衫不整的二人，和我对视。

男人一脸懵，很明显是没想到这个点有人过来。

「你是？？」

「过来买酒的。」

我淡定的说着，本想帮他们把门关上，却看到了那个女孩的脸。

那一瞬间我就知道，她肯定是徐桃。

她的眼睛和嘴，简直跟夏染香姐姐是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我若是先看到她，恐怕还会以为夏染香十几年来从未变过样子。

不过，夏染香从来没有露出过像她这样，欲拒还迎，要哭不哭，无比惹人怜惜的表情。

「真不好意思，打断了你们的好事，不过我有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要和掌柜的说。」

我闪身进来，飞快的把门重新关上。

男人想阻止也来不及，因为他还抱着怀里的徐桃。

「掌柜的？这个点他不在这里，赶紧滚，别打扰爷的好事。」

「真的不在吗？那店里能说话的伙计呢？」

「没有人！除了我们两个，没有别人！！能不能滚了？！」

没有人就好。

这句话落地的一瞬间，我从腰间的包袱里面拿出来一把菜刀，抵在男人的脖子上。

「没有人，你还跟我叫嚣，赶紧放开她。」

徐桃得了自由，立刻把衣服穿好，擦了擦脸上的泪。

男人虽然生气，却不敢乱动，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你这女人好生奇怪，突然跑进来打断别人的好事，就不怕我报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