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7岁过继给二叔的那年,村里的老人们都说,这孩子命好,二叔家条件好,以后有福享。那时候,我不懂什么是福,只知道从破旧的土房搬进了宽敞的砖房,从每天的玉米糊糊换成了白花花的大米饭。
如今,我已过而立之年,二叔家的老房子要拆迁了。消息一出,村里炸开了锅,人人都说二叔家要发财了。我媳妇,李娟,是个直性子,她对我说:“拆迁款咱不能要。”
我,王强,听着媳妇的话,心里五味杂陈。我知道她这话里的意思,她是怕拿了拆迁款,村里人会说闲话,说我们过继来的孩子,占了二叔家的便宜。
“娟,这事咱们得好好想想。”我沉吟着,手里的烟一根接一根。
李娟坐在我对面,手里的针线活儿没停,她抬头看我一眼,眼神坚定:“强子,咱们有手有脚,不缺那点钱。二叔二婶养你这么大,咱们不能让他们寒心。”
我点点头,心里暖暖的。李娟虽然是个农村媳妇,但她的心胸和见识,有时候连我都自愧不如。
二叔家的老房子,是村里最老的房子之一,青砖黑瓦,屋檐下挂着一串串的玉米和辣椒。小时候,我就喜欢坐在屋檐下,看着二叔抽着旱烟,听他讲年轻时的故事。
“强子,你还记得你刚来我们家的时候吗?”二叔抽着烟,眼神迷离,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我点点头,那时候的我,瘦得像根竹竿,二叔二婶看我第一眼,就决定收养我。他们没有自己的孩子,对我就像亲生的一样。
“二叔,我记得。”我回答,声音有些哽咽。
二叔叹了口气,说:“这次拆迁,村里人都在盯着咱们家。你二婶身体不好,我怕她受不了这折腾。”
我看着二叔,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背也驼了,但眼神依旧坚定。我知道,他是个硬汉子,一辈子没求过人,这次拆迁,对他来说,既是机会,也是挑战。
“二叔,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我站起身,拍了拍二叔的肩膀。
李娟的话,我听进去了。我决定,拆迁款,我们一分不要。但这个决定,不能由我来说,得让二叔二婶自己决定。
那天晚上,我召集了全家,开了个家庭会议。二叔二婶,我,李娟,还有我们的孩子,小军,都围坐在饭桌旁。
“爸,妈,这次拆迁,我有个想法。”我开口,语气坚定。
二叔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期待。
“我想,拆迁款,我们一分不要。”我继续说,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清晰有力。
李娟紧紧握着我的手,我知道,她在支持我。
二叔愣住了,他没想到我会这么说。二婶也是,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
“强子,你这是……”二叔欲言又止。
我打断他,说:“爸,我知道你和妈养我不容易,这钱,是你们应得的。我和娟,还有小军,我们能自己过好日子。”
小军虽然还小,但也懂事地点了点头。
二叔沉默了,他抽了口烟,然后说:“强子,你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爸高兴。”
二婶也笑了,她的眼睛里,有泪光闪烁。
那晚,我们聊了很多,聊到了小时候的趣事,聊到了将来的打算。我知道,这个决定,可能会让我们失去一些物质上的东西,但我们得到的,是家人的尊重和理解。
拆迁的消息,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有人说我们傻,有人说我们高尚。我不在乎,我只在乎家人的感受。
李娟也很高兴,她觉得我做了个正确的决定。她对我说:“强子,你做得对,咱们不缺钱,缺的是人心。”
我笑了,我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拆迁的事情,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二叔二婶,用拆迁款在县城买了套房子,他们终于可以安享晚年了。
我们一家三口,依旧住在村里,种地,养鸡,日子过得简单而充实。
有时候,我会带着小军,去县城看二叔二婶。他们总是很高兴,小军也喜欢缠着他们,听他们讲故事。
“爷爷,你再给我讲讲强子爸爸小时候的事吧。”小军拉着二叔的手,撒娇道。
二叔哈哈大笑,说:“好,好,爷爷给你讲。”
我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心里暖暖的。我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生活,简单,平凡,但充满了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