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王小芳，今年42岁，初中毕业，离异，在一家小餐馆当服务员。我来自一个山区小县城，父亲早逝，家里只有母亲和我们姐弟三人。我是家里的老二，上有一个姐姐，下有一个弟弟。

八年前，母亲不小心摔了一跤，导致髋部骨折。

手术后医生说需要有人长期照顾，我姐姐在外省工作，已经成家；弟弟虽然就在县城，但他有自己的家庭要照顾，还有两个孩子要养。

我主动提出搬回家照顾母亲。

那时我刚离婚，没有孩子，工作也不稳定，似乎是最合适的人选。

就这样，我从县城里租的小房子搬回了老家，开始了照顾母亲的生活。

老家在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子里，房子是老式的土砖房，冬冷夏热。 为了给母亲更好的照顾，我放弃了县城里工资更高的工作 ，转而在村子附近的小餐馆打工，虽然工资少了一半，但离家近，方便照顾母亲。

这些年，我每天早上五点起床，给母亲做好早饭，喂她吃药，然后赶去餐馆上班。

中午抽空回来看她一次，晚上下班后再买些菜回家做晚饭。

母亲腿脚不便，我每天都要帮她洗澡、换衣服、按摩腿部。 最辛苦的是冬天，山区的冬天格外寒冷，我得半夜起来好几次，给母亲添被子、倒热水 。

虽然辛苦，但看到母亲一天天好转，我心里也是欣慰的。

去年冬天，我弟弟突然提出想接母亲去他家过年。按理说这是好事，我工作这么多年从未休过假，能有几天喘息的机会自然是好的。但母亲却不乐意，她习惯了我的照顾方式，担心去了弟弟家会不适应。

“小芳啊，我不想去你弟弟家。”母亲拉着我的手说，“你弟媳妇对我不像你这么有耐心，上次我去，她嫌我起夜多，影响她休息。”

我安慰母亲：“妈，这次不一样，我也会跟您一起去。再说过年嘛，热闹一些好。弟弟家条件比我们这里好多了，您也能好好享受一下。”

说实话，我也很累了。八年来，我几乎没有自己的生活，没有朋友聚会，没有休闲时间，甚至连个像样的恋爱都谈不了。

我四十多岁了，身边的同龄人不是含饴弄孙，就是享受着晚年生活，而我却整日为照顾母亲而奔波。

终于，在我的劝说下，母亲同意了去弟弟家过年。临行前，我特意给弟弟打了电话，详细说明了母亲的饮食习惯、用药时间，以及需要注意的事项。

“姐，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妈的。你也该休息一下了，这些年辛苦你了。”弟弟在电话那头说道。

我们一起到了弟弟家。弟弟家是县城里的一套三室两厅的商品房，装修得很是气派。一进门，弟媳妇就热情地接过我手中的行李。

“妈，您来了！快进来坐。”弟媳妇笑着说道，但我能感觉到她的笑容有些勉强。

晚饭很丰盛，弟弟特意买了母亲爱吃的鱼和虾。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渐渐热络起来。母亲看起来很开心，一直夸弟弟有出息，弟媳妇能干。

“要不是小芳照顾得好，我哪能活到今天看到你们这么有出息啊。”母亲拉着我的手感慨道。

“妈，您这话说的，照顾您是我们做儿女的责任。只是小芳姐一个人照顾您这么多年，确实辛苦了。”弟弟举起酒杯，向我敬酒，“姐，这杯酒敬你，谢谢你这些年对妈的照顾。”

我心里一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或许，弟弟是真的懂得我的辛苦。

好景不长。第二天，弟媳妇就开始显露出不耐烦的情绪。母亲习惯早起，而弟媳妇喜欢睡懒觉，这就导致了第一次冲突。

“妈，您能不能别这么早起来啊？您走来走去的，吵得我都睡不着了。”弟媳妇揉着眼睛抱怨道。

母亲讪讪地说：“我习惯了早起，在家里小芳从不嫌我吵。”

我赶紧打圆场：“妈，您看咱们是客人，要入乡随俗嘛。要不您起来后就坐在沙发上看看电视，不要走来走去的。”

母亲点点头，但明显情绪低落了许多。

晚上，更大的冲突发生了。母亲夜里起夜频繁，而去卫生间必须经过弟媳妇的卧室。虽然母亲已经尽量放轻脚步，但老人家毕竟腿脚不利索，难免会发出声响。

“妈！您能不能小点声啊？我明天还要上班呢！”弟媳妇气冲冲地打开门，责备道。

母亲被吓得一哆嗦，差点摔倒。我听到动静赶紧出来扶住母亲。

“妹妹，妈年纪大了，腿脚不便，您多担待一下。”我尽量心平气和地说。

“担待？我已经担待好几天了！你知道我这几天睡得有多差吗？”弟媳妇提高了声调，“本来过年就忙，现在还要照顾老人家，我真的太累了！”

弟弟闻声也出来了，看了看局势，拉着弟媳妇回了卧室。我则扶着母亲回到客房，安抚她入睡。

就这样，原本欢乐的年夜变得异常尴尬。大年三十这天，我们围坐在电视机前等着跨年，气氛却冷到了极点。母亲一言不发，弟媳妇玩着手机，弟弟则尴尬地在中间调和。

晚上十一点，眼看着春晚进入高潮，母亲突然站起来，颤抖着指着我说： “小芳，你这个不孝女！把我扔在这里不管，让我受这份罪！”

我惊呆了，完全不明白母亲为何突然发这么大的火。

“妈，您这是怎么了？”我急忙问道。

“你明知道我在这里不自在，还硬要我来！你是不是嫌照顾我辛苦了，想甩掉我？”母亲的眼泪夺眶而出，“你这八年是假孝顺，遇到困难就把我推给别人！”

我被母亲的话伤透了心。这八年来，我付出了太多太多，却换来这样的指责。

“妈，您误会了，我只是想让您换个环境，热闹一下...”我试图解释。

“不用解释了！我看你是嫌我碍事，想甩掉我！”母亲激动地说，“我老了，没用了，就被人嫌弃了！”

弟弟见状，赶紧出来打圆场：“妈，您别激动，姐姐不是这个意思。她照顾您八年，多不容易啊。”

“就是啊，妈。姐姐这么多年没休息过，您也该体谅体谅她。”弟媳妇也难得地站在我这边说话。

母亲听了，突然大哭起来：“你们都嫌我是负担，都想推卸责任！我这把老骨头，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说完，她竟然站起来要往外走。我和弟弟赶紧拦住她，好说歹说才把她劝回房间。

那晚，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到天亮，心里乱成一团。我不明白，为什么我的付出换来的是这样的误解和指责？难道八年的日夜陪伴，在母亲眼中什么都不是吗？

第二天早上，母亲仿佛变了个人，情绪平静了许多。她拉着我的手说：“小芳，妈昨晚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妈就是怕你不要我了。”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流出来：“妈，我怎么会不要您呢？这八年，我把您当成我生命的一部分。”

“妈知道你辛苦，但妈真的离不开你。你弟弟家条件再好，也没有你在身边安心。”母亲紧握着我的手，“妈想回家，和你一起回家。”

我心中五味杂陈，既心疼母亲，又为自己这些年的付出感到委屈。但最终，我还是决定带母亲回家。

回家的路上，母亲一直握着我的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不安。我知道，她是害怕我会因为她的指责而离开她。

到家后，一切又回到了从前的轨道。我继续上班，照顾母亲的起居饮食。只是心里多了一份沉重—— 我到底要这样照顾到什么时候？我的人生，还有没有属于自己的部分？

三天后，弟弟来电话，说有个高薪工作机会在省城，问我愿不愿意去。条件很好，月薪是我现在的三倍，还包吃包住。

我心动了。这么多年，我一直在为生活奔波，从未有过像样的积蓄。如果能去省城工作，或许能改变我现在的处境。

“那妈怎么办？”我问弟弟。

“妈可以来我这住一段时间，我和媳妇商量好了。”弟弟说，“姐，你也该为自己活一活了。”

我决定试一试。和母亲摊牌的时候，她出乎意料地平静：“去吧，妈不拦你。你弟弟说会照顾我的。”

就这样，我收拾好行装，来到省城。新工作虽然忙碌，但收入确实可观。第一个月的工资到手，我立刻给母亲买了一部新手机，方便我们视频通话。

仅仅三天后，母亲就打来电话，声音哽咽：“小芳，妈想你了。你弟媳妇对我不好，总是嫌我麻烦。妈想回家，和你一起住。”

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我知道，这一刻终究还是来了。

听到母亲的电话，我心里既心疼又无奈。 八年的照顾，我几乎忘记了自己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利 。但现在，我终于有机会改变自己的生活，却又面临着这样的抉择。

我没有立即答应母亲的请求，而是向老板请了两天假，回到了弟弟家。看到母亲憔悴的面容，我的心再次软了下来。我们长谈了一夜，我告诉她我的困境，她也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最终，我们达成了一个折中的方案：我继续在省城工作，但每周末都回来看她；我们雇了一位保姆，帮助照顾母亲的日常生活。弟弟也承诺会更多地关心母亲，不让她感到孤独。

这或许不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案，但它让我们都看到了希望 。母亲开始慢慢接受我有自己的生活，而我也明白，照顾亲人和追求自我并不一定是对立的。

半年后的一天，母亲打来电话，语气轻松地说：“小芳，妈今天和保姆一起去了趟公园，认识了几位老姐妹，挺开心的。你在省城工作还顺利吗？”

听到母亲的声音，我的眼泪悄然滑落。 这些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牺牲，却没有意识到，真正的孝顺不是牺牲自己，而是找到一种方式，让彼此都能幸福地生活 。

现在，我终于学会了如何平衡亲情与自我，这或许是这八年来最宝贵的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