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小角色,越致命

我是历史其实挺有趣 2024-04-12 10:38:12

(大唐乱世)

公元880年,黄巢攻陷长安,大唐天子唐僖宗李儇收拾行李奔蜀中。

五年之后,黄巢败亡,唐僖宗快马加鞭,又从蜀中返回了长安。

再次和大明宫见面,回忆如同离去的那个夏天。

宫殿仍然富丽堂皇,城墙上爬满了藤蔓与野草,街道依旧星罗棋布,但商户却罕有几家开门的,路上更是行人稀少,不闻人声交谈,只能偶尔听到几声犬吠。

昔日繁华成旧忆,今朝落寞换新颜。

长安还是那个长安,而大唐却不再是那个大唐了。

不过很显然,这一夜唐僖宗和他最为信任的宦官田令孜都能睡个好觉。

因为,在返回长安的过程中,老宦官田令孜花了不少钱,收买了王建,晋晖,张造,李师泰,韩建做义子,这五位仁兄都是军阀,手底下都有不少兵,是值得信任的安保力量。

而且,唐僖宗似乎还对投诚麾下的王建有点另眼相看,对他多有提拔。

所以,当天晚上李儇和田令孜在宫里休憩,外头就有王建统领宫中禁军来保卫皇宫的安全。

这禁军,就是神策军。

(王建 形象)

神策军是中晚唐时期中央朝廷能直接控制的几乎是唯一的精锐部队,能统领这支军队,可见王建位高权重。

王建年轻的时候是个老流氓,乡亲们都管他叫“贼王八”,而从社会底层到天策大将,这种人类阶级的火箭式跨越,实在是让人感叹。

当然,王建也很感叹自己现在的境遇。

对于他这种出身凄苦的人来说,能当兵混口饭吃就很好了,能在军中做个小领导那就更好了,能被大权宦田令孜赏识那非常好,能陪王伴驾做将军,那简直是极好。

王建很满足,他在含元殿外在踱步,明月当空,他悠悠感叹,如果一辈子能这么过去就好了。

僖宗经历过这么一回,当然也希望在自己有限的岁月里可以稳稳当当的过日子,但权宦田令孜偏偏不是个省油的灯。

当时,黄巢之乱刚刚平定,为了消灭黄巢,朝廷可以说是集结全国之力,各种调兵围剿,这一打仗,那就要花不少钱,结果国库里的银子越花越少,唐僖宗从登基开始就是个甩手掌柜,户部还剩多少钱,到底有没有钱,对于这种事儿,皇帝的感知力是很弱的。

对于一个性情一般残暴,主要精力都放在享受生活的皇帝来说,他每天要求的不过是一日三餐大鱼大肉,一天到晚载歌载舞就得了,至于别的,跟他没有关系。

(唐僖宗李儇 形象)

但是,田令孜不一样,皇帝尽托国事于他,那就是基本上让田令孜做二皇帝,朝廷上下大小事情田令孜都要亲力亲为,宫里开支,官员薪水,军队粮饷,反正只要办事儿就要花钱,这时候田令孜就明显感觉到帝国财力的入不敷出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一分钱钞一分货。

有了钱,你田令孜才是那个呼风唤雨的二皇帝,你没钱,权力再大也是白搭。

就在这个缺钱的当口儿,田令孜盯上了河中节度使王重荣所掌握的盐池。

王重荣,就是当年收编朱温的那位仁兄。

这盐池,就是能产出食盐的内陆湖,我们都知道,食盐在古代的重要性不亚于今天的石油,这玩意在当时来说是暴利,非常挣钱,要不说黄巢啊,王仙芝啊,王建啊,这就都是私盐贩子的出身,因为倒腾这东西是真有利润可图。

王重荣手握盐地,那就约等于是他拥有了民间传说中沈万三的聚宝盆,他什么都不用干,盐地就每天给他自动赚钱,您说这谁看了他不眼红呢,田令孜正缺钱,他当然也眼红,于是立刻就给王重荣发信息,要求均分王重荣盐池的利益。

反正你王重荣是大唐臣子,是大唐的节度使,那么你从系统上来讲就受到朝廷的管理和约束,我田令孜就代表了朝廷,我就是你的领导,领导要分你点利润,你还不乖乖送上来?

(王重荣 形象)

田令孜的想象很美好,但王重荣的回复是残酷的:想要盐池分利,没门。

谈不下来,田令孜就决心要整一整王重荣。

首先,田令孜代表朝廷发布人事工作的调动命令,要把王重荣调离河中,改派到兖海做节度使,而把原本负责治理定州和易州的将领王处存调来,接替王重荣的职务。

按照田令孜的计划,把王重荣踢走,把他连胳膊带腿儿弄到兖海去,自此他鞭长莫及,河中的盐池他想要控制,他也没有那个机会和能力了。

而只要王处存到任河中,田令孜大可以故技重施,像收买王建那样把王处存给拉拢到自己麾下,王处存成了自己人,那盐池不就等于也是自己的了吗?

然而,调令是发出去了,可问题并没有解决,因为一来王重荣压根就不会走,二来王处存也不愿意去接替王重荣。

因为,王处存和王重荣的交情,显现要比王处存和田令孜的交情深厚多了。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们俩都姓王,而是因为,当年黄巢起义的时候,王处存还和王重荣并肩作战过,俩人是有战斗情谊的。

(田令孜 形象)

所以,田令孜说王处存你赶紧去河中把王重荣换下来,王处存则不紧不慢的说,公公啊,不是我不去,而是因为这定州易州也不安生,刚刚平定下来,如果我突然走了,万一动乱再起,那可就不好办了。

不卑不亢,严丝合缝,让你明知道我不配合你,但我还让你挑不出毛病来,这就是说话的艺术。

王处存不仅不去,反而还给王重荣说好话,说王重荣是国之栋梁,人家在河中干得好好的,闲着没事儿调动他干什么。

田令孜一看王处存指望不上,于是又开始在群里摇人,这一回,他找来了邠宁节度使朱玫,凤翔节度使李昌符,夏州节度使李思恭,以及河东节度使李克用,让这四位仁兄联合起来对付王重荣,最好直接就地把王重荣给消灭了。

朱玫,黄巢起义中平定起义军有战功,做了节度使。

李昌符,史书记载很少,只知道是地方军阀。

李克用我们都很熟悉了,沙陀猛将,也是黄巢起义中脱颖而出的狠人。

这仨人可以一笔带过,但最后这个夏州节度使李思恭,很值得一提。

因为,李思恭虽然在当时的名气不大,但他却有一个非常有名气的后代,名字叫做李元昊。

李元昊,两宋时期西夏王朝的开国帝王,一度成为赵宋皇帝的梦魇,含金量不是吹的。

(王处存 形象)

这四个人打一个人,那肯定是不妙,王重荣就算力量再大,一时之间也有点招架不住,保不齐就让乱拳打死老师傅,所以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王重荣立刻给李克用写了一封信,内容大概是这样的:

田令孜让你到河中来攻击我是假,他真正的目的是,是让和你一道同来的朱玫联合汴州的朱温把你消灭掉,你别不信,因为田令孜也给我下达了命令,你一到河中,就地擒拿,是先枪毙再调查,保证没有一个冤假错案。

这是什么,这是经典的反间计。

四个人里,李克用实力最强,只要能李克用给争取过来,这场仗没打就赢了一半。

李克用之前才被朱温在上原驿放了把火,差点没给烧死,他本来对朱温就有意见,所以王重荣这么一说,李克用还就真信了,立刻调转方向打算先把朱温给办了,反正正好是新仇旧恨一起算。

李克用要对朱温用兵,朝廷一看这不行啊,都是帝国精锐,不能精锐打精锐啊,于是就想着尽可能的从中调停,可朝廷这么一整,更让李克用怀疑朝廷原本就和朱温穿一条裤子,自己一要打朱温朝廷就不干,自己一要打朱温朝廷就喊停,这不纯纯是偏袒么?李克用更生气了,干脆和王重荣联合起来,共同抵挡朱玫和李昌符的讨伐。

(李克用 形象)

朱玫和李昌符是地方军阀中的佼佼者,可和李克用一比,那真是没得比了,李克用这个人,智力天赋也许没点满,但是论武力,难有敌手,所以来讨伐王重荣的朱玫和李昌符被李克用追着一顿揍,连连溃败,僖宗一看李克用势头猛烈,都快打进长安了,他一着急一害怕,收拾收拾行李,又走了。

还是熟悉的剧情,还是熟悉的味道,这简直是晚唐皇帝们的典中典了。

这一回,僖宗逃到了兴元,也就是今天的陕西汉中。

屋漏偏逢连夜雨,李克用逼近长安不说,原本在皇帝军前效力的朱玫也突然反叛,唐僖宗在前头跑,他就在后头追,当然唐僖宗逃跑已经有经验了,朱玫没能追上他,可朱玫虽然没能追上僖宗,但却捉住了唐朝的宗室子弟李煴。

李煴,是唐朝第八位皇帝唐肃宗李亨的玄孙,也是根正苗红的皇室,朱玫一看捉住了个李唐皇族,竟然异想天开的拥立李煴为皇帝,自己则架空李煴,发号施令,想要cospaly一下三国时期的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感觉。

当然,朱玫也明白,一个大唐不可能有俩皇帝,想要让李煴的皇位合理化,就必须除掉在逃的僖宗。

所以,他立刻命令手下大将王行瑜率兵出击,接着去追杀僖宗,可谁知道王行瑜反手一刀,直接就把朱玫给砍死了,然后归顺了朝廷。

(王行瑜 形象)

在王行瑜这种小人物看来,跟谁混比怎么混更重要,跟着朱玫混,提心吊胆,高风险低收益,而跟着僖宗混可就不一样了,僖宗虽然一天到晚四处逃跑,可朝廷毕竟是大公司,别的不说,大公司工牌也比地方小个体户好看啊。

施不义于人,人亦不义于己。

该是朱玫有此一劫,因为他对唐僖宗不仗义,他当然也不能指望他的部下会对他仗义。

长夜漫漫,寒风骤起,有人仓皇逃窜,有人人头落地,有人筹谋策划,有人隔岸观火。

大幕拉起之时,才能看到谁在演戏,而潮水退去之后,才能发现,到底是谁在这乱世中裸泳。

姜子牙漠视世间繁华,宁肯在磻溪垂钓,韩信用半生坎坷作为赌注,才走上了汉初大舞台。

有孟尝君尝遍冷席门,见范蠡翁功成弃甲胄,羡庄周梦蝶在花间舞,叹李广难封空自怜。

如今朝堂上一言一语权谋重,又有哪一位,只求江湖中一酒一歌自在闲?

想上凌烟阁,需走鬼门关,若登长安道,非入连云栈。

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在乱世中生存,顺便谱写自己那显而易见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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