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叫我“傻大胆”,造手雷炸我“满脸花”

幽谷响清泉 2024-12-14 16:29:26

作者:北京老蚂蚁

受家庭熏陶,自小有革命意识

我叫贾修齐,1930年5月出生,河北省藁城县南孟村人。我的父亲叫贾宽喜,他的胸怀正如他的名字,很宽广。他是38年入党的老革命,是村党支部民政委员。民政委员是个非常辛苦的差事,一有部队路过,就需要他到老乡家里头去借被子,因为部队长途而来是没有带被子的。借来被子后,他还要把被子一一送到战士落住的百姓家里。

这些部队的领导人我不记得有谁了。当时他们唱着:“红旗漫卷西风,今日长缨在手,何日缚住苍龙……”歌里的苍龙,指的是蒋介石,表达迟早有一天会打倒蒋介石。

我父亲除了给部队送被子,还负责在街坊吵嘴、打架的时候,给人去调解,也就是负责当和事佬。

除了党员职务,他平时没有另外的职业,因为我家里没有地。

我母亲是个家庭妇女,在家带我们几个孩子。她没有经济来源,春天就摘野菜给我们吃,秋天就到别人家地里捡豆子,比如有的黄豆饱满后开裂掉地上了,她就捡这个豆粒子回来给我们吃。

在家里我是老大,老二叫贾修海,老三叫贾修江,老四叫贾修和,老五叫贾修治,还有一个老六,总共六个孩子。

我们兄弟都参加了革命。贾修海在地方政府,任我们县政府组织部长。贾修江以果园工作作掩护,表面上管理果园,实际上是地下党。贾修和是生产队队长,也是共产党员。贾修治去了北京某军政治部。

我小时候上了三年私塾,几家合伙请一个教师教我们这几家的孩子。当时私塾没分年级,就教我们认字学习。我长大了一点后,上了一所共产党办的小学,之后就参加工作了。

因为我没什么文化,后来又被送去省委党校深造。最后省委党校毕业,我也算是大学毕业了。

“傻大胆”牺牲小我,试验土武器

部队在南孟村一个兵工厂制造手雷。兵工厂没有一个像工厂一样的房子,很简陋,就在一个墙墙拐拐的地方,搞个铁炉子来化铁,铸壳子装药。兵工厂大概有十个人。兵工厂的位置也说不上隐蔽,因为老百姓支持建,建了炸日本鬼子。

但老百姓也担心,害怕共产党不懂怎么制造手雷,不小心炸着自己怎么办?

我们制造这些手雷、地雷,先用泥巴做好模子,再从周围浇灌,再上火烧,烧了以后这个铁就凝固了,再把泥巴倒出来,装入火药。火药的主要成分是木炭和硝,不可缺少。硝是我们用木炭烧来的。

我被送到医院抢救。结果脑袋没受伤,就是满脸花,伤慢慢好了以后,就像长了满脸小麻子。我扔的手雷是我们造出来的第一批手雷,我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后来批量生产手雷和地雷,上交军械库。村里的人都知道我们在生产手雷和地雷,但不怕泄露,因为老百姓都非常恨日本人,就算他们害怕试验会炸到他们,也不会去跟敌人告密。我们那个地方根本没有汉奸。

后来兵工厂增加了造枪和造子弹。枪的名字叫石门兰,属于步枪,是我们仿照国民党的枪来制造的,背在身上到屁股,三尺多长。

制造子弹,先造弹壳。弹壳是铜铸的,再把弹药装到铸好的子弹壳里头去。装到里头要做试验,还是叫我来试验,因为我傻大胆,别人不敢,他们害怕。

我也学聪明了,上一次没搞好,炸了个满脸花,这一次我把枪栓在菜园子里的小树上,再用绳子拴住扳机,我趴在远处一拉,扳机就扣动了,弹药就打出去了。

我感到很高兴,这一次没有把脸炸花。

小小少年,打入敌人据点

我小的时候参加了儿童团。当时我们村被日本人占领了,日本人抓了好多东北女人当慰安妇,需要小孩子去照顾和伺候慰安妇。那时我已经是共产党员了,于是党支部就派我去。党支部书记告诉我:“慰安妇是东北人,你是河北人,都是受日本人统治压迫的。你跟她们好好沟通,准备有朝一日起来造反,推翻日本人的压迫统治。”

我进据点的时候,那里有三百多名慰安妇。日军加上伪军,一共有一千多人。当时连伪军也欺辱这些慰安妇。

我当时十几岁,去为她们服务,给她们端茶递水。这些慰安妇对我态度挺好的,她们恨日本鬼子和伪军。她们大多比较年轻,二三十岁的样子。她们住在一个大长房,不是一间一间的,是连通着的,她们都在一块睡。日本鬼子要欺辱她们的时候,就到里头随便找一个。

日本鬼子和伪军,他们一般有几个菜,慰安妇只能吃饭堂的饭,没有菜吃。她们吃饭的时候,我也可以回家吃饭。我进出很自由的,把她们照顾好就行了。敌人不知道我是共产党派来搞情报的。

当时我收集的情报,主要是据点有多少日本鬼子?多少伪军?他们有多少杆枪,有没有炮。这些情报很不容易收集。一般来讲,他们每个人有一杆枪,所以知道他们有多少人,就可以估算出有多少枪了。

我跟据点里的日本人、伪军和慰安妇都打交道。伪军就是汪精卫的部队。我对伪军打交道主要是想策反。我跟他们说,日本鬼子在中国不会长了,我们的军队一天一天壮大,说不定哪天就把他们一锅端了。他们说他们处境也很难。我就说你们得叛变,得反过来打日本鬼子,打得赢就要打,打不赢就朝外跑,去找八路军。

我把日本人在我们村的情报弄清楚然后传递出去,跟外边的八路军里应外合。信息是不好传递的。因为第一,要出这个据点挺难,据点有一个吊桥,底下挖了护城河,都是水,吊桥一吊起来后就过不去了。我们只能用那时候流行的鸡毛信,用箭穿过信封,再射出去,射到对岸一棵树底下。八路军就到树底下把信拿到,然后就知道这个据点里头的情报了。

1942年,与八路军沟通好,准备攻打据点。游击队给我们发出信号,说要来袭击了。我们就趁日本鬼子睡觉,我们站岗放哨的时候,把吊桥放下来。游击队冲进来,把敌人都抓起来了。日本鬼子反抗的就打死,不反抗就把捆起来,这样就把这个据点整个都端掉了,我们这个地方就算解放了。

日本鬼子跟伪军一共一千多人,日本人大概一百来人,其余的九百多人都是伪军。我们处理这些伪军都是对他们进行教育,然后发路费让他们回家。教育他们:“我们是中国人,不要给人家当汉奸,应当保护中国人。”

对待日本鬼子是放到俘虏营里,能改邪归正,表现好的就释放。慰安妇给她们路费让她们回东北。

武工队长出击,截获得战利品

我还参加过武工队,侦察敌情、消灭敌人。

有一次,是12月份,天气比较冷的时候,日本鬼子要找吃的东西,鸡、鱼、肉都要。他们到天津那边搞到这些食物,运到敌人据点里去。

我特别有印象的是他们收王八蛋,就是把这个王八的两个蛋抠出来,装在坛子里。他们认为这个营养最好。

我们地方民兵了解到日本鬼子来了十八辆运输车,有罐头、鱼、鸡肉等,都是食品。民兵告诉小分队说,敌人什么时候、从哪出发、以及到什么地方。我们就提前去他们要经过的地方伏击。我们趴在路边小坟地,截了他们的运输车。车上的东西,我们截了之后就送到领导那里。领导说你们那么辛苦,你们也尝几个吧,就分给我们几个王八蛋。

战利品最后运到石家庄去了。车上的鬼子也都交到石家庄,石家庄那时候解放了,那里是军区。

我当时是小分队的队长。我们带的枪,有步枪,也有手枪。我们枪还配备得蛮好的。步枪大都是四套环,德国造的,叫马步枪,骑马用的。手枪是装二十个子弹的,这个跟我们的不一样,我们最早的手枪叫“独出”,一次只能打一粒子弹。德国枪是军区帮忙搞到的,我们搞不到这东西。

军区给我们的奖励是一百八十万边区币,上面印着数字多少多少元,还印着河北省人民政府也就是边区政府的大字。有一块、两块、五块、十块、五十块、最后到一百块。奖金不能下腰包,是集体的,也不好分,就下馆子吃掉了。

我们小分队就用这一百八十万去小饭铺吃了一顿饭,剩下的每人买了一双北方农村老百姓做的布鞋。那时候一双鞋大概一块两块钱。

我们去那个小店里吃饭,还造成一个大误会。饭店的老板非常高兴,陪着我们吃喝。他喝醉后吸烟,一点火柴,酒气从他嘴里出来碰着火,把这个人烧得面目全非,他蹦地一下就晕倒在地下。他老婆为了救他,从床上拽了条被子,在水缸里浸湿,把他一捂,全给他盖起来,结果把他给闷死了。

那天我们大家都喝了不少,没有及时帮忙。只能说这个是一个事故。毕竟我们人在那喝酒,还是在饭钱之外多给了他老婆一些钱。

抗战胜利,解放中国

1945年8月份鬼子投降了,我们胜利了,那时我16岁。1949年,我属于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我跟着林彪、罗荣桓和刘亚楼他们南下过长江。南下的口号是:“活捉蒋介石”。

我转业后去了黄山,在黄山休宁县当过公安局局长。我在休宁待了八年,去了马鞍山。

(本文作者:北京老蚂蚁,“这才是战争”加盟作者。未经作者本人及“这才是战争”允许,不得转载,违者必追究法律责任。

编者简介:王正兴,原解放军某野战部队军官,曾在步兵分队、司令部、后勤部等单位任职,致力于战史学和战术学研究,对军队战术及非战争行动有个人独到的理解。其著作《这才是战争》于2014年5月、6月,凤凰卫视“开卷八分钟”栏目分两期推荐。他的公众号名亦为“这才是战争”,欢迎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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