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的理由是“王夫人因一则身上不好,二则预备着元春有人出来,早已回了不去的”,真正的原因呢,其实就是没兴趣。
王夫人这个人,特点就是无趣,对什么都不感兴趣。还记得第八回宁国府请看戏吗?“至晌午,贾母便回来歇息了。王夫人本是好清静的,见贾母回来,也就回来了。然后凤姐坐了首席,尽欢至晚无话。”如果王夫人不回来,下午当然是她坐首席。这个细节可以看出两个问题:一,王夫人对看戏没兴趣;二,王夫人对权势也没兴趣。
当然没兴趣。这时的王夫人,还只有四十多岁,王熙凤才二十来岁。如果王夫人好权势,怎么也轮不到王熙凤来管理家务,最多是在王夫人手下历练,做个“部门经理”,而不是现在的“执行总经理”。
另一个就是不喜热闹。王夫人是个老实人,像王熙凤那样凑趣说笑,她是来不了的。哪怕是吃酒这样的小事,连一向不管家务的宝玉都有建议:“我有个主意,既没有外客,吃的东西别定了样数。谁素日爱吃的拣样儿做几样,也不要按桌席,每人跟前摆一张高几,各人爱吃的东西一两样,再一个什锦攒心盒子,自斟壶,岂不别致。”新鲜别致。而王夫人呢,连个摆酒的地方也决定不了、懒得决定:“问老太太在那里,就在那里罢了。”
不是说王夫人推卸责任、不孝敬,她对贾母也有体贴的一面。宝玉挨打的第二天,贾母去怡红院看望,出来后“王夫人恐贾母乏了,便欲让至上房内坐,贾母也觉腿酸,便点头依允。”然后就在王夫人屋里吃饭,还要带着探春惜春一起。如果像邢夫人那样,在贾母跟前就如坐针毡,一听说黛玉去拜见舅舅就急忙主动请缨:“我带了外甥女过去,倒也便宜”,一有机会就躲着贾母,王夫人会请贾母到自己屋里吗?
王夫人并不是全无管理才干。她可算中规中矩、四平八稳,只是凡事没有兴趣而已。像清虚观打醮,名义上是宗教祈福活动,其实是一次春游。对于“天天不得出门槛子”的深宅妇女来说,这是一项福利。
只是封建礼教下,“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才是高贵、“心里安静”。所以一样是“天天不得出门槛子”,却只能写丫头们十分雀跃,而绝口不提姑娘小姐们的热烈期待,反而说“那些丫头们,天天不得出门槛子,听了这话,谁不要去?便是各人的主子懒待去,他也百般撺掇了去。因此李宫裁等都说去。”——如果李纨真的不感兴趣,她不有像王夫人一样推辞“身上不好”吗?怎么会被撺掇了去?
而“珍重芳姿昼掩门”的宝钗,更是干脆说出了“罢罢,怪热的。什么没看过的戏,我不去了。”明确表示拒绝,心里再想也不能说。
而深谙人情世故的贾母,用“你也去,连你母亲也去。长天老日的,在家里也是睡觉。”的话,半强迫地,不让薛姨妈与宝钗缺席这项福利。
而真的对游玩不感兴趣的王夫人,用了“一则身上不好,二则预备着元春有人出来”这漏洞百出的借口——清虚观打醮根本就是元春的安排,如果真派人出来,非得在这一天吗?就是真在这一天,留下话来不就行了?还得王夫人亲自等着?又不是元春亲自出来。
只是贾母体谅王夫人真没兴趣,就不拆穿她、不强迫她出游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