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的床垫厚实得很

雨树披纷 2023-08-22 15:40:01

魏晋名士洒脱风流、旷迈不群、傲然不羁,东晋谢安就是备受推崇的一员。

有人品赏谢安性好山水的风雅,在真山真水之间的真趣之乐;也相信谢安放谈的高论:视做官入仕为草芥,悲叹世人迷恋浮华。他说“真山真水,能在此中生活,才是我的愿望,可叹世人迷恋浮华,一味做作,全无真趣之乐。”

在游山玩水中,谢安 “空、静、淡”,闲适疏散地隐退躺平,外出游玩还常有妓女相随,确实人间美好,人人向往。天底下能管吃管住,有谁不想这样天天游乐?

谢安着实迷倒了一些人,但他真的表里如一吗?

谢安是豪门子弟,他的妻子刘氏也是名门闺秀;谢安家门富贵,屡出大官,衣食无虞。谢氏一门,只有谢安选择躺平,那是因为他拥有躺平的床垫,很厚、很暖、很香的床垫。

当他的弟弟丢官之后,谢氏兄弟再无人担任高官。为避免后盾无继、门户中衰,四十多岁的谢安,不得不从躺平的床垫中爬将起来,去做他高论里所鄙视的官,卷入滚滚红尘的浮华中。否则,床垫随时可能变成草垫,甚至就剩下几丝草絮。

即便谢安隐居期间,也是身隐而心不隐,依然关心社稷大事,指点时事政局;弟弟谢万担任吴兴郡太守,他随弟赴任,协助从政。简文帝司马昱有眼力,断定他会出来做官。简文帝说:“谢安既然肯与人同乐,也不会不与人同忧,召他会出来的。”果不其然。

千万不要以为古代隐士们,就是一副弃绝人事,忘情人世,一副脱然无累的样子;整天就知道挥麈清谈、跨蹇寻诗、踏雪访梅,满是偃仰烟霞、笑傲林泉、漱石枕流的闲适情志……这只是后来好事者诗化了的隐士。

他们隐逸山野,优游林下,照样脱不却俗念,屏不去尘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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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点,鲁迅先生的《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点评得很犀利:“……那诗文完全超于政治的所谓“田园诗人”“山林诗人”,是没有的。完全超出于人间世的,也是没有的。既然是超出于世,则当然连诗文也没有。诗文也是人事,既有诗,就可以知道于世事未能忘情。”

在鲁迅先生看来,魏晋风流名士,无论多么清淡安闲,多么玄远洒脱,都时时不忘时代政治,因为无法摆脱,这就是文人的宿命。刚刚去世不久的米兰·昆德拉,也承认所有的文学都是政治,尽管他极欲远离政治。

“生存还是毁灭”,面对这个问题,谢安不迂腐,更不犯傻。正因出仕做官,才使谢安为世人所知;倘若一味躺平下去,虽然他的颜值风流标致,终究一介平民,历史上仍然不会有“江左风流宰相唯谢安耳”,后世甚至都不知道谢安为何许人也。

名人的生活全貌,被有意无意涂抹得太多了,以至于后人看到的,往往是他们生活的断片。倘若把名人抹掉的东西还原出来,拿到放大镜下看,真相又能经受多少灵魂拷问?

阳光之下,真的是没有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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