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老辈人爱给孩子取贱名？我在楼下的梧桐树上，找到了隐约的答案。

伫立在街边的梧桐，枝繁叶茂，树干端直，有十来米高；深秋时分，绿中透黄的果实，累累挂满枝头。

梧桐素为祥瑞的象征，传说凤凰“翱翔于千仞兮，非梧（桐）不栖”，民间有“栽下梧桐树，自有凤凰来”之说。饱受烟尘废气的街边梧桐，凤凰肯定等不到，就连普通大鸟也不待见，但小小的麻雀却喜欢，成了它们的娱乐场。

站在街边瞅着一群群麻雀，在梧桐树大黄大绿里翻滚跳跃，不禁犯嘀咕：这些曾是“全民公敌”的麻雀，怎么变得越来越多了呢？

上世纪五十年代中期，中华大地曾兴起轰轰烈烈的全民高潮，亿万人集体出演了一场歇斯底里灭杀麻雀的闹剧。继老鼠、蚊子、苍蝇之后，灰头土脸的麻雀成了国家的“四害之一”。

但这场全民灭杀，却没有让麻雀绝种，而倍加保护的如猫头鹰、相思鸟、柳莺、画眉、山鸡，反倒越发稀罕，想见上一面都难。

我父亲说得没错：麻雀很“贱”，越是贱养的玩意儿，就越能活。我父亲所说的“贱”，不是下贱的意思，而是指生命力顽强、旺盛。

我父亲没有读过书，但他从小就爱听书。他钦佩血气之勇，讨厌生性柔弱的人。他认为：一个生命力旺盛的人，应该见事敢作也敢为，性子几分像生铁，为人几分执拗，做事几分使气，几分膂力。他认知里的“贱民”，颇似关汉卿在《不伏老》散曲里那段自白：“我是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梧桐树上的“贱民”麻雀，任人喊打喊杀，而且是真打真杀，依然自救自赎，傲然聚啸草野。听着麻雀“叽叽喳喳”叫唤，终于理解老辈人为什么要给孩子起贱名，什么阿猫阿狗，狗剩铁蛋，牛娃二赖子……

在老辈人看来，“贱”的东西，往往生命力旺盛，有牲畜一般强健的活力，活得更加健康，更有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