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等教育不断扩招的今天,上大学越来越容易,但是上名校却越来越难。
位于学历“金字塔”顶端的 985 高校,录取率不超过 2%,而在中下层支撑部分的二本院校,承载了中国高等教育里最广大的群体。
随着学历门槛越来越高,连 985、211 本科生投递简历都可能会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更不用说仿佛自带“原罪”的二本生。没有名校光环加持的二本生,又该何去何从?
近年来高考人数已接连突破千万大关,但像四川这样的人口大省,一本上线率还只有百分之十几,绝大多数考生都流向了二本和专科院校。
在流量时代,高学历标签更容易抓住人的眼球,例如 985 毕业生“逆向考研”“上岸火化工”等一举一动都成为社会舆论的焦点,但最常见的二本学生却成了沉默的大多数。
二本,是指在本科录取二批次的院校,这个范围在如今越来越模糊。随着高考改革,三本被取消,一二本合并是大势所趋。
虽然二本的边界在逐渐消失,但是大众普遍认为的学历等级链并没有断裂,二本依然是本科“鄙视链”的末端。去二本院校念书,真的很差吗?
在知乎有关二本就读体验的回答中,大家吐槽火力最集中的是教学——PPT 课件十年如一日都不变,老师只会像复读机一样照着念……二本学生用最宝贵的青春,只换来最水的大学课程。
曾在广东金融学院任教的黄灯在其《我的二本学生》一书中提到,她的学生坦言高中老师极为负责,但很多大学老师对学生的教导根本没有系统性,整天在忙自己的事情。
还有人直言,二本和其他高校最大的差距是周围的同学。
学生上课玩手机的玩手机,睡觉的睡觉,这样老师也认真不起来,而学生看到老师水,学生也认真不起来,这就是死循环。
陈旧简陋的硬件设施也让许多人反复破防,一些学校不但宿舍是八人间、大澡堂,连图书馆的设施和藏书也停留在上个世纪。
不过,二本院校也并非全然如此,也有一些实力雄厚、条件优越的二本院校。
比如上海立信会计金融学院,靠着“上海”和“金融”两大金字招牌,吸引到了不少能上一本甚至 211 的外地考生。还有从二本做大做强到“最壕双非”的深圳大学,已经成为一众 985 名校生“逆向考研”的目标。
但“别人家的大学”只是少数,更多二本学校发展的命门,还在被“贫穷”二字扼住咽喉。
以陕西省的高校为例,西安交通大学独占鳌头,2024 年预算总收入达到 160.98 亿元,远超省内其它高校,而二本院校这一数字还不及西交的十分之一。
这种分配情况正如二八定律,多数社会资源向金字塔尖的天之骄子们倾斜,而二本院校却面临着“僧多粥少”的局面。这样等级森严的现实,也让很多二本学子陷入焦虑中。
在社交媒体上,每年毕业季都有人吐槽本科“双非”已经是“原罪”,而二本更是被钉在了“耻辱柱”上。
虽然大家口头上都说英雄不问出处,但现实里,二本学生在求职时还是屡屡碰壁。当名校生和二本生一同竞争时,很少有企业的天平会向后者倾斜。
招聘会上二本生连面试资格都没有,直接被刷掉,基本招的都是研究生和隔壁 211 学校的本科生。
还有人觉得,二本学历比不过一本,技能上还不如专科。
据中国青年报的报道,近年不少考生过了本科线,反而选择去专科强校。他们觉得与其读民办本科的一般专业,不如把格局打开,在排名靠前的公办高职院校中选个感兴趣又好就业的专业,更具性价比 [8]。
这样看来,二本高不成低不就的学历着实尴尬,难怪让人有种“低人一等”的感觉。
有二本学生将学历自卑形容为呼吸时夹带的隐痛,才二十岁出头,就开始慨叹看不见未来的希望。
一个双非二本学校的二本万金油专业,我的结局会是怎样呢?毕业即失业,一个月三千块工资?还是说毕业就相亲结婚,回家相夫教子?
由于长期被外界贴上“差”“不行”“失败”的标签,一些二本学生还陷入了“习得性无助”的困境,不断质疑自己的能力,认为既然注定失败,又何必期待。
但殊不知,有些人考上二本,已经是拼尽了全力。
在许多县城中学,考上一本的人数寥寥无几。像常住人口近 80 万的广西藤县,2017 年一本上线 521 人,官方称“创历史新高”,但除了两所一本上线较多的中学外,藤州中学一本上线仅一人,而藤县第二中学没人考上一本 。
黄灯在《我的二本学生》中也提到,自己的学生大多出身平凡,要么来自不知名的乡村,要么从毫不起眼的城镇走出,身后有一个打工的母亲,或一个下岗的父亲,和一排排尚未成人的兄弟姐妹。
近年来,不少人越来越认同“寒门难出贵子”这句话。一项 2014 年发表在《中国社会科学》的研究也指出,越顶尖的大学,不仅对学生的能力要求更高,对家庭出身要求也更高。
像农村学生想进入顶尖大学,如踩天梯一般往上爬。据北京大学教育学院教授刘云杉等人研究,上世纪 80 年代,农民家庭出身的北大学生比例高于 30%;但 2000 年以后,北大农村户籍新生的比例已下降到了 10%-15% 。
由于起点不同,在高考这道分水岭前,不少小镇青年奋力一跃,也只能抵达二本。
在被打上“二本”的标签后,这群学生所面临的现实,也切换为了“Hard 模式”。
有人成为亲戚朋友口中不努力读书的反面教材,有人在找实习找工作时被一本起步的要求“一击毙命”,还有人相亲时说出学历后一相一个不吱声。
只不过,二本注定不是人生的终点,也不等同于就此自甘堕落,沉沦苦海。
像黄灯在《我的二本学生》中提到,她的许多学生毕业后都租住在广州或是深圳,上班或是考研,他们的“城市梦”的最直接动力来源于跨越阶层的目标
他希望自己能够考上研究生,能够住在深圳的家中,将户口上的化州,换成让他更为亲切的城市,深圳。
在豆瓣“二本学子自救协会”中,有五万多名二本学生正在自救中。上岸,是他们脱离苦海的希望。大多数人的岸是继续升学,走进更好的大学,其他人的岸是找到满意的工作,过上体面舒适的人生。
要想抵达对岸,他们需要比别人增加更多砝码。
就拿升学来说,由于绝大多数二本学校没有保研资格,二本生的选择余地只有考研或是出国。
如果加入 400 多万的考研大军,即使在激烈的笔试环节突出重围,也有可能在面试中因为学历不如其他人被刷掉。在出国这一选项上,不少海外名校申请时也会卡学校排名和绩点。
有人早早认识到这一现实,从大一就开始准备考研考公,也有人和名校生一样卷实习卷比赛。还有的二本学校提供专门的考研宿舍和自习室,承载学生们的“考研梦”。
但据我们整理的就业数据来看,二本院校的升学率和重点院校相距甚远,多数二本的升学率在 20% 以下,除了像曲阜师范大学那样的“考研神校”,升学比例会更高一些。
在选择就业的二本生里,许多人的生活轨迹都固定在家乡,按部就班地上学、上班、成家。
例如安徽科技学院 2023 届的本科毕业生中,省内生源占到了 90.31%,而有超过六成毕业生都留在安徽就业。
少部分二本生听从内心深处“别回头,向前走”的呐喊,没有让人生回到出生的原点画上休止符。像一路坚持读到名校博士,成为学弟学妹们楷模榜样的二本生不乏少数。
只是,当他们以为轻舟已过万重山时,却没曾想依然在求职季听到了那句绕梁“魔音”:
第一学历非 985/211,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