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的秋天,院子里的老枣树落叶纷纷,就像我此刻的心情。继母去世了,她带来的儿子王建军,也要离开这个家。我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难道,没有血缘的羁绊,真的如此脆弱吗?他和我们这个家,究竟有着怎样的故事?
我叫王建国,建军是我继母的儿子。1978年冬天,那个飘着小雪的日子,父亲带着继母和建军来到了我家。当时,我正值青春叛逆期,对这个突然出现的“拖油瓶”充满了敌意。村里的流言蜚语更让我对他们母子心生芥蒂。我常常板着脸,故意冷落建军,让他感受到我的不欢迎。
继母用她的善良和关爱,慢慢融化了我心中的坚冰。那个冬天格外寒冷,她把自己唯一的棉袄拆了,为我和建军一人做了一件厚实的背心。深夜,我常常看到她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缝补衣物,身影在墙上晃动,像一幅温暖的画。
1979年春天,我突发高烧,继母衣不解带地照顾我,熬姜汤,买退烧药。年幼的建军更是连夜跑到五里地外的刘大夫家求医。那一刻,我的心被深深触动了。从那以后,我对继母和建军的态度发生了转变。建军也变得开朗起来,主动帮我分担家务,我们兄弟俩的关系日渐亲密。
1980年,村里办起了砖窑,我和建军经常去帮工。我们一起躺在砖垛上,看着天上的白云,畅想着未来。建军梦想着去县城学手艺,开个修车铺,让继母过上好日子。他还希望能把村里的土路修好,这样继母去赶集就不用担心摔跤了。
天有不测风云。1981年,父亲在生产队干活时摔伤了腿,家里的经济状况急转直下。懂事的建军毅然辍学,到砖窑做工,补贴家用。我知道,他心里一直渴望读书,晚上经常抱着破旧的课本学习到深夜。
1982年,我到了成家的年纪。村里人都说,像我这样带着后娘的家庭,很难找到媳妇。建军知道后,偷偷跑到县城做装卸工,攒钱为我置办了新被褥和结婚用品。我结婚那天,他主动搬到了柴房住,把自己的房间让给了我的新婚妻子。继母常教导我们,兄弟之间要真心相待,这份情谊比血缘更珍贵。
1983年夏天,我在工地上摔断了腿。建军每天背着我去镇上打针,风雨无阻。那段日子,他不知摔了多少跤,裤子上总是沾满泥巴。继母心疼得直掉眼泪,建军却笑着说:“哥养我这么多年,该我报答了。”
1985年,建军凭借自学考进了县机械厂。继母高兴得热泪盈眶,把攒了很久的五十块钱塞给他,让他好好照顾自己。好景不长,继母不久就病倒了。建军立刻请假回来,悉心照料继母直到她去世。
继母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建军这孩子命苦,你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就当是为了我。”说完,她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建军趴在床边,哭得像个孩子。我知道,这些年,继母就是他的天。
继母刚走,建军就收拾行李准备离开,说不想给我添麻烦。我一把拉住他,生气地说:“你还记得当年你背我看病,下雨路滑摔了多少跤吗?现在你要走,这不是寒了娘的心吗?”建军低着头,肩膀颤抖着说:“哥,我……我怕……”我打断他,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你个傻小子,血缘算什么?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比血缘更珍贵!你要是敢走,我跟你没完!”建军扑到我怀里,放声大哭。
夕阳西下,余晖洒满院子。继母生前最爱的那棵月季,开出了今年最后一朵花,花瓣上还挂着晶莹的雨珠。从那以后,建军更加懂事,也留了下来。他调到离家近的乡镇企业工作,每天骑自行车上下班。1989年,他娶妻生子,妻子对继母的牌位十分恭敬。1992年,我和建军合伙开了一家小饭馆,把父亲接来一起生活。我们兄弟齐心,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如今,我们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家庭,因为真心和善意,成为了村里让人羡慕的对象。每当站在院子里的老枣树下,闻着熟悉的枣花香,我总会想起继母的音容笑貌,想起她常说的那句话:缘分这东西,比血缘更珍贵。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才真正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建军和我,究竟是兄弟,还是朋友?或许,两者都是。这份超越血缘的亲情,将会伴随我们一生。您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