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二年级的暑假，我那58岁高龄的妈妈要做试管婴儿。
她说想给我生个弟弟，以后当我的依靠。
被我劝阻后，爸妈和我堂弟认了干亲，给他买房买车，却不愿为重病垂危的我花一分钱。
再睁眼，我回到了家庭聚餐那天。
这一次，我笑着说：“爸妈做主就好。”
1
我重生回到了家庭聚餐的那天。
大伯吃着菜还堵不住他满嘴的封建余孽：“要我说啊，男人还是得有个儿子！女儿再好，能给你摔盆打幡吗？”
他说，现在三胎都放开了，科技又那么发达，不如做个试管婴儿追个儿子，老了才有保障。
亲戚们觉得他在开玩笑。
纷纷劝他：你今年都六十有五了，女儿也已经成家立业，过两年就能让你抱上外孙外孙女了，你凑着热闹干啥？
他振振有词：“外孙外孙，那就不是和我一家姓的人！不生个儿子，我老杨家岂不是绝户了！”
我的爸爸听得有些心动：“说的是这个理，就是你和大嫂都这么大年纪了，真的还能生吗？”
大伯信誓旦旦：“我都打听过了，现在的试管婴儿技术很先进，不但能让你生，还能保你生儿子呢！”
“胜楠，让你爸妈给你生个弟弟，以后也不怕没有娘家人护着你，你说对不对啊？”
大伯把话茬递给了我。
上一世，他也是这么问我。
我看着蠢蠢欲动的爸爸，苦口婆心：高龄生育妇女面临着孕期高血压、妊生糖尿病等众多并发症高发的风险。
而且，随着年龄的增加，精子和卵子的质量越差，受精卵出现染色体异常的概率越高。
就算怀上了，新生儿也有很大可能出现早产、宫内死亡、脑瘫、认知神经障碍和精神障碍等并发症。
爸爸没吱声。
妈妈拉了拉他的袖子，有些胆怯地摇了摇头。
在我的劝说下，爸妈放下了做试管婴儿的念头。
但大伯一意孤行。
两年后，他洋洋得意的抱着试管得来的大胖儿子出席了过年的团圆宴，在大家的恭贺声中笑的合不拢嘴。
“小弟你放心，我有了儿子，咱老杨家就不会断了根儿了。这往后啊，对你侄儿好点，等他长大了，说不定还能给你养老送终呢！”
大伯大笑着拍了拍爸爸的肩膀，全然不顾爸爸瞬间漆黑的脸色。
打那天起，爸爸就开始明里暗里的责怪我，说我自私，怕有了弟弟会和我抢家产，故意不让他和妈妈生弟弟。
妈妈也埋怨我，说我当初讲的高龄产子的风险都是吓唬她的，大伯大娘生的孩子就健康的很。
他们没办法理解我说的概率问题，我只能默默接受他们的责骂。
我想着，等时间久了，我的行动会让他们放下心结，相信“生儿生女都一样。”
但我没有想到的是，他们也开始频繁往医院跑，试图和大伯一样生个儿子。
在尝试了无数次促卵取卵后，他们不得不接受现实，妈妈的卵子已经没有活力了。
我以为，他们这次是真的放弃了。
直到我因为意外车祸，躺在ICU里生命垂危，急等着他们缴费救命的时候，我才知道：
他们认了大伯的儿子，我那三岁的小堂弟为干儿子，还掏空积蓄给他买了学区房。
他们不但没有给我缴纳一分钱的医疗费，甚至没有来见我一面。
在和他们的最后一通电话里，他们冷漠而恶毒的话语成了压死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别老给我们打电话，忙着接送你弟弟上幼儿园呢！”
“反正你都快死了，就别再浪费我和你妈的棺材本了，留点给你弟弟用吧！”
原来，他们放弃的，是我。
想到这里，我笑着回应大伯：“都说你们吃过的盐比我们吃过的饭都多，这么大的事，当然是爸妈做主就好了。”
他听了很开心，拍着我爸的肩膀劝道：“你家胜楠可比我女儿懂事多了。要我说啊，我们兄弟俩一起要个二胎，说不定我还能和医院谈谈价格，便宜点儿。”
好啊，这一次，我想亲眼看看，你们心心念念的好儿子，是怎么帮你们养老的。
2
聚餐结束后，爸妈又在家里开了个家庭会议。
“胜楠啊，我们和你大伯打听了，做个试管婴儿前前后后差不多得十万，要是包生儿子的话还得打点关系，估计得十五万”，爸爸一边说一边把烟头按灭在了烟灰缸里：“我和你妈也没啥积蓄，勉强能凑够这笔钱。从下学期起，你的生活费，自己想办法吧！”
我没急着说话，转头看了眼一旁正在听语音的妈妈。
妈妈放下手机，板着脸对我说：“我刚刚问了朋友，你是医学生，大三的时候都要去医院实习，会给你们发实习工资的。你天天待在学校里，花不到什么钱，就别给家里添负担了。”
“再说了，我们现在多花点钱也是为了能给你生个弟弟。等他长大了，你才能有个娘家人依靠！”
我心中嗤笑：连亲生父母都靠不住，还想让我指望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上一世，他们害怕我所说的那些并发症，没有和大伯一起做试管婴儿。但他们心里终究还是有疙瘩。
聚餐回来后，他们便以要攒养老钱为由，断了我的生活费和学费。
那时，我还以为他们只是一时生气。毕竟，我是他们养育了二十年的亲生女儿。
为了赚生活费，我白天兼职打工，晚上做家教。
学业上拉了一大截，期末挂了好几科，差点被学校劝退。
这一次，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我笑着点头道：“我知道了，祝你们心想事成。”
3
刚回校没几天，我就接到了妈妈的电话。
“胜楠，爸爸妈妈今天去医院了。医生说你爸的精子还行，虽然DNA碎片率和畸形率都有点高，但是筛选下还能用。就是我的卵子质量可能不会太好，说是要做三代试管婴儿才行，要花的钱更多了。”
“你抽空再多找几个家教啊、服务员之类的兼职做做吧，攒点钱打给妈妈，我好买点营养品补补身子。你大娘说了，要多吃点燕窝、雪蛤，才能把卵子养好。”
上辈子也是这样，不让她生二胎后，她动不动就头疼脑热，第一时间就是给我打电话，催我兼职打工，让我给她打钱买营养品。
我念着她是我妈，又想着我爸大男子主义不会心疼她，总是从牙缝里省出钱来给她转过去，让她多买点好吃的补补身体。
而现在，我看着电脑里刚做了一半的PPT，伸了个懒腰：
“妈妈，我们大三课程多了好多，实在没空做兼职。而且去医院当实习生只给包住宿和早午饭，不发工资的，我的生活费快没了，过两天的晚饭怎么吃都还没着落呢，你能给我再打500块钱吗？”
对面的声音闪躲起来：“哎呀，我哪里还有什么钱啊？钱都在你爸手里呢，都是要拿去做试管婴儿的！要钱找你爸说去！”
话音刚落，电话就被挂断了。
我放下手机，继续赶PPT。
这可是我才开发的新财路，做一个病例讨论的PPT就能赚500块呢。
4
妈妈还是吃上了燕窝炖雪蛤。
她难得单独吃上一回好东西，从各个角度把这碗燕窝炖雪蛤拍了个遍，还发了个配图九宫格的朋友圈：
“我家老杨特意买了燕窝炖雪蛤给我吃，我的好儿子一定能顺利投胎到我的肚子里！”
她表示一定会好好养好身体，早点给老杨家生个大胖儿子，好让我爸后继有人。
而在评论区，有人尊重祝福，有人阴阳怪气。
“大姐你都快六十了吧？咋还那么能折腾呢？”
“我好意多句嘴啊，你家老头也六十二了，你俩这把年纪怀胎，生出来的孩子身体素质难以保证啊！”
我妈气的拉黑了这些人，赌咒发誓一定会生下一个健康的儿子！
我默默点了个赞，随手关闭了手机屏幕。
这，才是刚开始。
5
接下来的两个月，我妈开始在朋友圈和家族群刷屏。
【今天去医院抽血了，抽了一管又一管，不过为了我的大儿子，值！】
【要开始打排卵针了，我要多吃点肉补补，一定能养个好卵子！】
【终于开始取卵了，祝我好运吧！】
发布取卵的消息后，她的动态戛然而止。
三天后，我接到了她的视频电话。
电话那端，她的脸色苍白，神情愤怒而茫然。
看着她，我还是控制不住有些心疼：“妈妈，你怎么了，脸色那么差？”
她的眼泪唰地落了下来：“胜楠啊，妈妈该怎么办啊？”
“医生说我的卵子一点活力都没了！那个取卵针，有三十多厘米长啊！你爸为了省钱，不让我打麻药，我就这么生受着！取卵的时候，比生你的时候还要痛啊！”
“我遭了那么大罪，竟然告诉我，我的卵子没用了！可是你大娘年龄比我还大三岁，为什么她的卵子就能用啊！！！”
“胜楠啊，妈妈的心好痛啊！”
看着泪流满面的妈妈，想着二十年前她忍受十级剧痛生下了我，我心软了：“妈妈，别生了。我虽然不是男孩儿，但是我一样能赚钱养家，以后我会给你养老的。”
听完我的承诺，妈妈抬手擦干了眼泪，却没敢看我一眼：“你爸问了医生，说我的卵子没用了，但可以用别人的捐卵。你爸同意了。”
我不禁有些悲哀：“你宁愿再次怀胎十月，生下一个和你没有血缘关系的男孩儿，都不愿意接受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女儿吗？”
6
寒假很快就到了，室友们都迫不及待地收拾行李回家过年了。
我磨磨蹭蹭到被宿管阿姨催了，才开始收拾东西。
到家时，妈妈正在和大娘交流孕期心得。
二人如同粘贴复制一般，蜡黄的脸色搭着激动亢奋的神情，看着就让人不舒服。
“胜楠回来啦...呕...”
大娘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抱着一旁的垃圾桶吐了起来。
妈妈刚要张口说话，一看大娘吐了，也跟着泛起恶心，连忙跑到洗手池跟着干呕起来。
看来，她们妯娌俩都如愿怀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