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葬礼上,我站在第一排哭得泣不成声,口袋里却不断传来手机的嗡嗡声。
以为是公司领导催我加班,我忍着悲痛准备把他痛骂一顿。
却发现我的手机早已没电,不断震动的是妈妈生前的手机。
我点亮屏幕,赫然弹出十几条消息提示。
“您已被踢出相亲相爱一家人群聊”
“您已被踢出我们都是一家人群聊”
“您已被踢出老王家妯娌群聊”
“您已被踢出新年拜年群聊”
愤怒地抬起头扫视一周,在麻木哭丧的人群里,姑姑正捧着手机点个不停。
1
我红着眼睛准备去找姑姑要个说法,司仪却已经开始致悼词。
“各位亲朋好友,我们今天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来送别董芳翠女士。她是一位好女儿、好妻子、好妈妈……”
我的脚钉在原地,眼中泪如泉涌,周遭响起了亲戚们的啜泣声。
可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声仍旧没有停下来!
我不敢置信地打开手机,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让我看不清到底是谁在妈妈去世的第三天,就迫不及待地把她踢出群。
看到我把手机凑到眼前,身后的人群开始窃窃私语。
“真是不孝啊,亲妈没了还玩手机。”
“唉,老董这辈子算是白费了,走都走的不安生。”
“你看看、你看看,怎么养出这种畜生不如的孩子。”
就在这时,我也看清了,就是姑姑把妈妈踢出了家族群!
我的怒火顿时涌上心头。
听到亲戚议论的话,身旁的后爸黑了脸,上前啪地一下打掉了我手里的手机。
“狗杂种!别在这给我丢人现眼!”
我赶紧趴到地上把手机捡起来,用衣服擦干净上面的灰,确定没有摔坏后,径直走向姑姑,一巴掌甩在她脸上。
耳光的脆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殡葬公司吓得赶紧停了丧乐。
“王冰冰你疯了!你敢打我!”
姑姑王二妞捂着脸瞪大了眼,被突然的一耳光扇懵了。
我却已经举起手,准备给她的右脸再来一巴掌。
“别闹了!”
王大勇大步走过来,死死钳住我的胳膊,对我怒骂道:
“你胆子肥了是不是?竟然敢打你姑姑。小兔崽子,你还反了天呐你!”
我直接抓住他的胳膊,整个人后撤一步,瞬间就把他的手反拧在背上。
王大勇立马疼得叫唤,周围人乱糟糟地过来劝架。
王二妞想动手,但被我一个狠厉的眼神吓得不敢动弹。
“我问你,为什么要在我妈葬礼当天把她踢出群?你就那么讨厌她吗!”
2
此话一出,劝架的人都住了嘴。
我继续质问她:“我妈妈还没入土为安,你就把她从群里踢出去,是不是你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怕她来索你的命!”
王二妞立马反驳:“呸呸呸,你才怕报应呢,我哪对不起她了!”
我把王大勇一脚踹到墙边,亮出妈妈的手机。
“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我妈妈踢出群?甚至还是在她的葬礼上!”
“刚刚念悼词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哭,你在干什么?你在把我妈妈一个一个群的往外踢!”
“我妈对你那么好,你这么做还是人吗!”
说完,我不想听王二妞的狡辩,直接下了逐客令。
“今天是我妈妈的葬礼,为了让她安心上路,这里决不能有任何脏东西!”
王大勇叫嚣:“我是你爹,我是你妈的男人,这还轮不到你说话!”
殡仪馆的人也不知道该听谁的,都愣住不敢动。
我冷哼一声道:“谁出的钱你们都分不清了吗?”
这下他们也不犹豫了,直接把王大勇兄妹架起来往外走。
满屋子的人静静地看着,谁也不敢说话。
直到王大勇的叫骂声彻底消失,我才深呼一口气,告诉工作人员葬礼继续。
哀乐重新响起,妈妈的相框上装饰着大白花,我把她抱在怀里,多么希望这条通往墓园的路可以长一点、再长一点。
除了难以言喻的巨大心痛和无尽的泪水之外,我对这段记忆再没有别的印象。
不是忘了,而是不敢回忆。
妈妈下葬后,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
直到闺蜜跑来敲我的房门。
“冰冰,你后爸上电视骂你呢,说你和你妈妈一起诈骗,骗他的钱。”
“什么!”
我猛地惊醒,瞬间愤怒涌上心头。
这个王大勇吃我妈妈的、用我妈妈的,竟然还敢在妈妈去世后颠倒黑白!
我随便抹了一把脸,拉着闺蜜回了老家。
3
“帮大哥”节目组正在家里拍摄,王大勇和王二妞对着镜头不断地控诉妈妈的“罪行”。
“当初她带着个孩子没人要,是我收留的她,没想到好心没好报!”
王二妞附和道:“就是,她还多管闲事,撺掇着我老公跟我离婚,害得我家破人亡啊!”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我怒火中烧,牙咬得咯吱作响。
“好啊,既然要控诉我妈妈的罪过,怎么能少了我这个当事人呢。”
我抢过话筒,直接戳穿了他们的谎言。
“你说我妈妈带着我这个拖油瓶没人要?那是谁大冬天穿着个白衬衫给我妈送花的?”
王大勇含糊其辞地说:“我那是看她没人要,可怜。”
“呸!”我狠狠吐了他一口,“你自己说,当时是不是跟我妈约会都排不上号。”
“我妈的那些追求者哪个不比你有钱,她就是图你口口声声说会把我当亲生女儿,绝不再要求我妈生孩子。”
“可结了婚我妈才知道,你根本就没有生育能力,所以才一直娶不到媳妇!”
“我妈才走,你就敢叫我狗杂种,装了这么多年可真是委屈你了!”
一番话怼得王大勇哑口无言,摄像师直接把镜头对准我。
骂完了王大勇,王二妞我也没放过。
我直接拽住想偷跑的她,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说我妈害得你家破人亡?挑唆你老公跟你离婚?”
“那我问问你,你老公为什么要跟你离婚?你家的房子怎么被卖了?”
王二妞哆哆嗦嗦,看着屋里屋外围满了街坊邻居,只能继续嘴硬。
“因为她嫉妒我,她看不得我过得好。”
“屁!”
我把口水喷了她一脸,继续骂道:“因为你做大梦,想不劳而获学人家投资,结果家底全被骗光了。”
“你男人要打死你,是我妈拦着他、护着你,好说歹说让你们俩离了婚,救了你这个白眼狼!”
“非要说我妈妈有什么错,那就是心肠太好、太善良,连你们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她都帮!”
4
听了我的话,围观的人群顿时一片哗然。
“哎呀,我说她怎么搬到她哥这来住了,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兄妹俩真不是个东西,以前但凡是个袜子都是芳翠给他们洗的,结果人家死了就这么泼脏水。”
“要不是有闺女在,咱们可就都被骗了。”
主持人连忙问我:“你是王大勇亡妻的女儿对吧,那你对你妈妈和后爸之间的事情了解得多吗?”
我点点头:“王大勇和我妈妈结婚的时候我已经十岁了,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我最清楚。”
主持人接着问:“那王大勇说这间房子是他的,后来被你妈妈骗走了,是真的吗?”
听了这话,我的眼里恨不能射出两道激光,把王大勇这个狗杂碎捅个对穿!
“他放屁!这房子是我妈妈自己花钱买的。”
我拿出妈妈的手机,从里面找到购买房屋的合同和房产证的照片。
“当初王大勇烂赌,准备把这间房子赔赌债。我妈为了我上学的学籍,自己出钱给他平账。”
“但妈妈当时已经认识到王大勇靠不住,没有直接给钱,而是在王大勇卖房子后,再从债主手里买回来,只写了自己和我的名字。”
我猛地瞪过去,吓得王大勇一哆嗦。
“他后来把购房合同和房产证都偷走藏起来了,想不认账,但照片同样有法律效应!”
这下真相大白,节目组收工走人。
临走时主持人愤愤地指责二人:“有手有脚不思进取,欺负死了的人不能说话,欺负小女孩没有妈妈,真是人渣!”
节目组前脚走,后脚闺蜜的爸妈和我雇的十几个搬家工人就到了。
王大勇兄妹瞪大了眼质问我要干嘛。
我嗤笑一声告诉他们:“放心,我不打人。但有些垃圾今天必须得彻底扔出去了!”
说罢,我带着人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收拾。
每个箱子、每个抽屉甚至连鞋盒都要打开看一看。
只要发现不属于我妈妈和我的东西,立即当做垃圾往外扔!
5
越收拾我的心就越冷。
大学毕业后我在工作的城市租房,没想到这个家竟然被他们鸠占鹊巢,几乎占满了。
妈妈的书房里堆满了王二妞卖的微商产品,宝贝的花盆里全是王大勇的烟灰。
她的嫁妆钢琴不知所踪,红木的梳妆台空空如也。
打开衣柜,里面甚至没几件妈妈的衣服,只剩下一些几年前买的旧衣服。
而王大勇却有十几盒子的崭新皮鞋,数不清的好烟好酒。
王二妞的房间乱成一团,我妈妈的真丝旗袍被她据为己有,皱皱巴巴团成一团。
我用实习工资给妈妈买的丝巾,被她当成抹布,随便丢在地上。
不用说,妈妈那些积攒的首饰,肯定也被她拿走卖了换钱!
我咬着腮帮子,恨不能把这两个王八蛋给剁碎了喂狗。
可是打开下一间屋子门的那刻,我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这间房间和这个乱糟糟的家格格不入,里面的东西摆放整齐,布置得舒适温馨。
桌面上有一层细微的灰尘,这是因为妈妈生病入院后就不能回来打扫。
这一间,是我的房间。
我难以想象,妈妈是怎么在那对虎豹豺狼的手下保住了我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