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耶苗亨

自去年军事政变以来，缅军（在本地被称为Sit-Tat）就已经开始了大规模的暴力运动，在过去17个月中加强并扩大了对恐怖的使用。缅军有着臭名昭著的暴行历史，以至于其反对者经常将之称为“法西斯主义”，自1941年末在日本帝国的扶持下成立以来，在战争中随意和系统地使用暴行已经深深地内植于缅军的制度文化中。

缅军最近的暴行并不是一种失常，而是一种源自其制度文化的历史模式，这种暴行文化是其意识形态、内部残暴、长期有罪不罚和“场景逻辑”复杂相互作用的产物。缅军的暴行不是一下子出现的，而是随着时间推移逐渐升级的结果，因此当前的战争很可能会随着持续而进一步升级缅军对大规模暴力的使用。

尽管这种暴力在数十年内反复出现，但国际社会在很大程度上选择不采取行动，国际社会似乎没有意识到缅军根深蒂固暴行文化的真正本质，以及其无法改变或改革的能力，因此一些人士对缅军重建文官政府的模糊承诺抱有不切实际的希望，而另一些人则认同缅军关于其作为缅甸稳定力量的假定作用叙述。然而历史暴露了这两种观点的缺陷，缅甸人民对此再熟悉不过了，随着正在进行的革命，大多数缅甸人正在努力结束缅军的暴行文化，并使缅甸恢复民主和稳定的未来，因此负责任的国际社会应尽一切可能帮助和鼓励缅甸人民与可怕的缅军作斗争，并使缅军停止使用大规模暴力。

据监测缅军暴行的缅甸独立组织数据估计，自2021年2月1日起，在缅军的行动中有435个地点的18886座房屋被烧毁，数据只统计到今年5月底，但实际上由于无法获取某些冲突地区的数据，实际的破坏程度更大。正如缅军几十年来所做的那样，无论在哪里开展行动，都会纵火袭击、大规模逮捕、酷刑、抢劫、肆意破坏和法外处决，包括活活烧死村民和杀害儿童。

缅军的残暴行为是其制度文化的核心要素，在缅甸现代史中一直如此，在缅甸长期血腥的内战中，缅军坚持和广泛地执行其标志性的不分青红皂白的暴力行为，不仅针对其对手，而且针对非战斗平民，特别是在少数民族地区。这在其“四断”战略中得到了最好的体现，“四断”即切断粮食、切断资金、切断情报和切断潜在的兵源，这一战略是由缅军在1960年代发展起来的，并在其许多镇压运动中被广泛和反复使用了数十年。“四断”的最初目的是切断反对武装在当地居民中的基本支持，主要针对平民而不是武装战斗人员。

在七十年的内部冲突中，一场又一场的战役已将缅军转变为一个久经沙场的机构，也塑造了系统性暴行的制度文化，国际上最臭名昭著的例子是对罗兴亚人的残酷清除行动被美国裁定为“种族灭绝”，表明暴行文化在该机构中根深蒂固。

正如一些分析家所说，意识形态在塑造武装团体在内战中实施的暴力模式方面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在这种情况下，缅军的暴行文化与其长期以来为其暴力辩护的“守护意识形态”交织在一起，包括“四断”战略。历届缅军领导人长期以来一直声称缅军是“国家卫士和宗教信仰的捍卫者”，这种“守护思想”通过不断的灌输和宣传活动使得在军官和士兵中根深蒂固，缅军成员被灌输后相信他们对缅甸国家是不可或缺的，因为如果没有他们的积极保护那么缅甸就会解体，佛教就会被摧毁，所以任何行动即便是极端暴行都被认为是为了国家。

缅军士兵们被教导他们高于所有平民，平民无法靠自己保护国家和佛教，受这种意识形态影响，缅军拒绝“平民统治”的概念，认为平民是无能的，不能试图限制缅军的行动，因此认为破坏平民对缅军特权的任何限制是合理的。这种文化的另一个关键驱动因素是缅军的有罪不罚，缅军在历史上享有长达数十年的有罪不罚，这反映在2008年宪法中，即使在文官统治下，缅军也保留了大量特权，包括25%的议会席位和关键的部长职位。这种有罪不罚的特权，促使敏昂莱大将在发动军事政变前大胆宣称“没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相信他们可以逃脱任何罪行的惩罚，正如联合国人权事务副高级专员所说的那样，当前的危机“源于有罪不罚”。

此外，缅军的暴行文化是由严苛的纪律制度维持的，历史学家布雷特·德弗罗（Bret Devereaux）在《外交政策》上的文章中指出，残酷的纪律，例如上级和下级之间的严厉对待和残酷训练，是缅军暴行的促成因素。在缅军压制性的等级制度中，受到上级严厉对待的下级同时掌握着对平民的权力，受到残酷军事训练虐待的士兵随时准备将他们所学的知识应用到其他人身上，尤其是手无寸铁的平民身上。

严苛的纪律和战争罪行的相互作用并非缅甸独有，对日本皇军残暴行为的研究与此说法一致。日本历史学家家永三郎在著作中写道，皇军内部对下属残忍如同滚雪球一样将所有的紧张和辱骂都落到最底层的新兵身上，此外家永三郎还观察到，由于皇军残酷的军事训练，士兵对敌方俘虏和非战斗人员采取了残暴的态度。华裔学者杨大庆在研究1937年南京大屠杀时，也将日军内部的这种做法与对外人的暴行联系起来。

在缅军的恐惧气氛中，处于军衔低端的个人像奴隶一样受到虐待，政变后脱离缅军的亨导乌（Hein Thaw Oo）少校表示，在缅军内部不论出于何种原因，总是害怕任何级别更高的人。正如一位分析家所观察到的那样，缅军对步兵部队的训练总是很严格，而且往往是残酷的，在训练过程中一定程度的残酷与课程相称，因此被内部军事等级制度残暴对待的士兵倾向于向平民表达他们的挫败感和不满也就不足为奇了。

最后，在缅军部队中长期建立、灌输和嵌入的暴行制度文化经常作为战场“场景逻辑”的直接结果而爆发。指挥官因严重的反弹、巨大的损失和无法实现其作战目标而感到沮丧，经常迫使他的部队增加暴力水平，因此很容易演变成战时暴行。在当前的战斗中遭受了惨重损失的缅军已经扩大了其残暴程度，通过不分青红皂白地炮击和轰炸平民区，广泛发动纵火袭击和焦土运动来制造恐怖统治，并以报复的名义进行大规模谋杀。在可预见的未来，可以肯定地说，越来越过度紧张和负担过重的缅军只会升级和加剧暴行，特别是在转移武装抵抗的压力下。

在缅军内部暴行文化已经如此根深蒂固，以至于恢复该机构的希望渺茫，在民主过渡时期，国际社会试图通过与缅军的接触推动改革并确保文官统治，然而正如其对少数民族的持续暴力、罗兴亚人的种族灭绝和2021年2月的军事政变所表明的那样，缅军的制度文化基于其意识形态、有罪不罚、内部残暴和急于诉诸大规模暴力，缅军的暴行并非突然出现，而是一连串悲剧中的最新事件。

虽然缅甸的危机和缅军的未来很可能在战场上决定，但国际社会不采取行动阻止只会助长正在展开的人道主义灾难，然而在缅军对其同胞犯下残暴罪行时，国际社会中的许多人却视而不见。国际社会尚未完全意识到，作为一个机构的缅军是无法挽回的，必须被取代，这是缅甸人民非常清楚的事实。国际社会中的许多人仍然认为，缅军将通过谈判解决重建文官统治并恢复稳定，但这是不现实的，因为历代缅军领导人总以为谈判来自弱势，妥协就是失败，即使他们进行谈判也不是出于真正的原因，而是为了争取时间。

正如一位分析家所观察到的那样，历史表明，拥有深刻暴行文化的缅军是一支黑暗的军队，其不关心民主、稳定和国家的未来，而只关心以其认为必要的方式保持对权力的控制，而且考虑到其守护意识形态和暴行文化，这包括升级大规模暴力。期望拥有根深蒂固暴行制度文化的缅军将国家带回民主和稳定的未来纯属幻想，如果不彻底改革机构，缅军将永远是国家未来的毒药。缅甸人民在经验上很清楚这一事实，因此他们牺牲了自己，承担了与缅军抗衡的艰巨任务，以使缅甸恢复稳定的民主国家，随着缅甸人民开始这场斗争，国家社会必须做更多的事情来支持与人民在一起反对可怕的缅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