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秦枫结婚五周年那天晚上，他把我闺蜜容静压倒在我们的婚床上。

儿子稚嫩的声音透过摄像头传来：

「小静阿姨，我会在门口看好门的，绝对不让妈妈进来！」

容静奖励似的亲了一口秦枫：「你儿子不错，不考虑和卿卿再生一个？」

秦枫拿枕头盖住她的脸。

他说：「我见到她肚子上留下的疤就觉得恶心。」

1

和秦枫离婚那天，从民政局门口出来快下雨了。

「唐卿，」秦枫拉开副驾驶车门，「我送你回去。」

我还没说话，儿子秦多多就从后排窗户把自己的电话手表递出来。

「爸爸，小静阿姨说今晚给我做糖醋排骨吃，她现在买了菜在咱家门口呢。」

秦枫看着秦多多，几不可察地蹙了蹙眉，「你进去。」

秦多多白了我一眼，委屈地钻进了车里。

「不用了，」我干脆答道，「就不耽误你们吃饭了。」

秦枫低着头，自说自话：「晚上可以去你最爱的那家火锅店。」

「秦枫，」我轻声提醒，「我们已经离婚了。」

他抬起头，一瞬间红了眼眶，又很快恢复好情绪，装作没事的样子。

「嗯，但是好聚好散啊，再说我们一家三口很久没......」

我打断他，「那家店两个月前就关门了，我跟你说过的。」

这家店我和秦枫上大学的时候就很喜欢一块去吃，算起来，也是这一片的老店了。

上上个月，老板就在朋友圈里发了，要把这家店转手的消息。

我跟秦枫说了两次，他都没时间。

等他有时间了，店早就关门了，我们的九年感情，也在不知不觉中画上了句号。

我说：「秦枫，你跟秦多多好好过，我不会再打扰你们了。」

说完，我就拦了一辆车，带着不多的行李和满身的伤口，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京市。

我是在一次同学聚会后发现秦枫出轨的。

可笑的是，他的出轨对象不是别人，正是大学和我一个宿舍的舍友，容静。

等我到家的时候，两人已经结束了。

秦枫在浴室里洗澡，容静则在陪着我儿子拼乐高。

海盗船最后一块被搭上的时候，我儿子秦多多在容静脸上啄了一口，手舞足蹈。

「小静阿姨好厉害，我最喜欢小静阿姨了！」

容静一脸受用地笑着，想要抱起秦多多，瞥见我回来，伸出的胳膊僵在了原地。

「卿卿？」她的笑容有些勉强，「你不是说今晚不回来了吗？」

我转身放下包，做了个深呼吸。

「本来是要再玩一天，但我放心不下秦多多，所以回来了。」

是啊，担心秦枫一个男人照顾不好儿子，所以叫了容静来帮忙。

结果却在摄像头看到她和我老公睡在一起，我儿子在旁边给给他们站岗放哨。

这时秦枫洗完澡，湿漉漉的碎发随意搭在额前，没擦干的水珠顺着他的脊背蜿蜒而下，落到浴巾上。

见到我，他愣了愣，随手端起桌上的水杯。

「回来了，玩的开心吗？」

我没点破孤男寡女他这样的穿着有多不合适，只淡淡答道：「还不错。」

容静起身，慌乱之下踢倒了垃圾桶，里面掉出来几只用过的套。

她脸色发白，连忙又蹲下，把垃圾收拾好提在手里。

「卿卿，既然你回来我就先走了，垃圾我帮你提下去。」

还没等我开口，秦多多就抱住容静。

「小静阿姨别走，我还想继续和你玩。」

2

容静看看我，又看了看小宝，讪讪笑着。

「小宝的妈妈回来了，阿姨必须要走了。」

秦多多坐在地上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让她走，我要小静阿姨留下，我要小静阿姨当我妈妈！」

虽然秦多多今年才四岁，正是童言无忌的年纪，但亲耳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我的心几乎要痛到滴血。

容静拍拍我的肩膀：「小孩子就是这样的，你别多想。」

一旁的秦枫拉起地上的小宝，语气里带着冰冷的寒意。

「再说这样的话，你就去外面罚站一个小时。」

秦枫的话颇有威严，秦多多不敢再在地上撒泼打滚。

刚才还喧闹的客厅只剩下秦多多的啜泣声。

我望着眼前粉饰太平的荒谬一幕，突然想到了皇帝的新衣。

如果我不开口，我们好像还可以相安无事扮演着各自的角色演下去。

秦枫的事业一天比一天好，我可以继续做我的全职贵妇。

容静还是那个会为我分忧解难的好姐妹。

秦多多再不乖，也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儿子，以后他总会站在我这边的。

可是，可是......

看着正推开卧室门的秦枫，我听见自己无比坚定的声音。

「秦枫，我们离婚吧。」

我回了老家，杭市。

说是老家，但其实我在这的亲人是孤儿院的院长。

「卿卿，」她抓着我的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你以后可该怎么办？」

我把我的手覆在她的手上，盯着前方因为下雨积起的小水洼，温声道：「总会好起来的。」

会吗？

我也不知道。

丈夫，儿子，闺蜜，最亲密的三个人，一夕之间，全没了。

我又像小时候一样，只有自己一个人了。

院长抱着我，「难受了就回家看看。」

我点点头，要出门时，身后响起一阵喧闹声。

一个女孩被几个男孩子推倒在水洼里，洁白的裙子沾上了污水。

院长过去呵斥那几个男孩，我顺手把女孩扶起来。

她怀里死死护着一个小熊，只是因为溅起来的污水太多，小熊脸上也沾上了泥点。

「这个对你很重要吗？」

女孩点点头，用手指去抹泥点，结果越抹越脏。

院长叹口气，「这孩子每天都在门口等家里人来接她，但她家里已经没人了。」

透过那个小小的背影，我好像看到了我小时候的影子。

鬼使神差下，我开口：「我能领养她吗？」

这天，站在门口的影子变成了两个，户口本从一页变成了两页。

我给她取名叫唐牛牛。

到家后，我放了一盆温水，把牛牛从头到脚洗得香香的。

因为有养过一个孩子的经验，所以我照顾起牛牛来也算得心应手。

秦多多乖张骄纵，吃饭要人喂，而且极挑食，动辄把整盘饭扣倒在地。

牛牛不爱说话，却会乖乖接受我的荤素搭配默默干饭，吃完还会主动去洗碗。

照顾牛牛不知道要比当初照顾秦多多省多少心。

但我总感觉，我跟这孩子不算亲近。

例行检查龋齿时，我发现牛牛最里面有一颗蛀牙。

我想到了我自己的孩子，一口烂牙，所以我从不让他吃甜的。

那天他说容静要给他做糖醋排骨的时候，秦枫并没有什么反应，显然，他并没有把秦多多的牙齿问题放在心上。

因为走神太久，牛牛拍了拍我的手臂，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有心逗她，便道：「我以前看过一个电影，那家主人领养到的小孩居然是成年侏儒，所以我得仔细检查你的牙齿，看看你是不是小朋友。」

牛牛第一次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3

晚上，牛牛抱着枕头敲门，问能不能和我一起睡。

我把她抱上床的时候，隐隐感觉她好像在发抖。

「怎么了？」

牛牛从被子里露出眼睛，闷闷道：「我看了你说的那个电影，有点害怕。」

我一愣，反应过来以后笑出眼泪。

牛牛往上拉了拉被子。

「不要笑了，妈妈。」

从那天后，她就经常叫我妈妈了。

转眼间，牛牛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

这天，我接到了老师的电话，说牛牛跟人打起来了。

去学校的路上，我想了很多种可能，但我想不通。

牛牛是很早熟的小孩，尤其是对情绪的控制能力更是超越年龄的强。

我和她一起生活后，也只有那次的恐怖片事件让她失态过，其他时候，她向来都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怎么会想不开很跟别人打架？

到教室后，老师已经隔开了两个孩子。

她简单跟我解释了一下事件经过，刚转到学校的一个小男孩偶然看到牛牛电话手表的锁屏，非要说牛牛壁纸上的是他妈妈。

最后争执不过，要把牛牛的手表抢走，这才打起来。

牛牛见我来，停住笔，收拾好书包就朝我走过来。

看到她没有挂彩，情绪稳定，我心里松了口气。

这时一道身影扑到我身上，嘴里还不停地叫着「妈妈」。

牛牛罕见地皱了皱眉，拉着他的衣领拽出几步远。

「啧，你把鼻涕弄到我妈妈裙子上了。」

我这才看清刚才叫我妈妈的男孩的脸，虽然门牙掉了，长高了些，但还是能看出来他就是我的好大儿，秦多多。

此时此刻，他指着我，眼睛肿成葡萄却一脸笃定。

「她就是我妈妈，你把我妈妈还给我！」

「她不是，」牛牛亦是同样笃定，「我妈妈爱吃螺蛳粉爱看恐怖片，跟你妈妈不是一个人。」

秦多多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我，拉住我的食指。

「妈妈最爱吃的是蔬菜，而且从来不看恐怖片，对吗妈妈？」

我掰开秦多多的手，把书包肩带挂到牛牛肩膀上，亲了亲她的脸颊。

「宝贝，今晚自己回家可以吗？」

牛牛点点头，背着书包一甩一甩地离开了。

秦多多目睹了我送牛牛离开的态度后，眼里的光一点一点黯下去。

但他看到我的视线落到他身上后，还是尽力挤出了一个讨好又若无其事的笑。

「妈妈，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啊？」

这死鸭子嘴硬的模样，简直是跟秦枫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你爸呢？」

秦多多低下头，眼睛盯着鞋尖。

「我想跟妈妈在一起。」

这时，老师拿着手机进来。

「秦先生已经到了，双方家长见一面吧。」

我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秦多多被老师带着走出去，一步一回头。

我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突然有些恶劣地开口：

「你知道为什么在家的时候我吃蔬菜比较多吗？」

秦多多转过头，一脸茫然。

「那是因为你一口都不吃，我怕你营养不均衡，要带着你吃，我吃十口，你才愿意吃一口。

「所以你才会觉得，我爱吃蔬菜。

「而且，我其实很喜欢看恐怖片，但是你和你爸都不喜欢，所以我会迎合你们去看别的。」

秦多多眼圈有点红，但还是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妈妈，我以后吃蔬菜，也陪你看恐怖片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