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冬天黑得早，我打麻将回家，屋里黑咕隆咚，也不知儿媳秦月死哪儿去了，厨房里冷锅冷灶的。
难道她带孙子明明出去吃独食了？
儿子赵建军开了家广告公司，这几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红红火火，应酬也多，几乎不怎么回来吃饭。
肚子咕噜咕噜一阵叫唤，我赶紧给秦月打电话：“秦月，天都黑透了，怎么还不回来做饭？你想饿死我啊？”
“妈，别急！我和明明进电梯了。”秦月的声音有点喘。
我挂了电话，起身接了杯水喝，缓解饥肠辘辘的感觉。
这时秦月和明明回来。
秦月穿了件黑色长羽绒服，戴了顶黑渔夫帽，她急急走到餐桌旁，把手里的袋子放上桌，边展开边说：“妈，对不住了。今天接明明碰到个老同学，她一直要请我们吃饭，盛情难却，回来晚了。不过给你带饭菜了，还热的，快来吃点吧！”
我瞪了秦月一眼，她缩了缩脖子。
明明见气氛不对劲，飞快地溜回房间。
我把水杯重重一放，咣一声响，秦月朝后退了两步，眼神怯懦地躲闪。
她这副样子更让我瞧不上：“秦月，你男人在外面挣钱，喝酒喝到胃出血。你到好，呼朋唤友在外潇洒，连饭都懒得做。你看看，你叫我吃的什么？外面的东西高盐高脂，能吃吗？”
秦月微抬头，赔着笑说：“妈，你别气坏了身体。我马上去给你做。”
说完，她小跑着往厨房奔去。
我摇摇头，真替儿子不值，怎么找了这么个女人了？
02
我儿子和秦月是大学同学。
两人一毕业就谈婚论嫁。虽说我家在农村，守着一亩二分薄田，房子也是老平房。但秦月家也仅仅是普通城市家庭，一个工薪家庭能有什么能耐。
我一直坚信儿子非池中物，迟早要飞黄腾达，秦月嫁给我儿子是占大便宜了。
果不其然，他俩工作两年有了积蓄，建军开始创业。
他头脑灵活，善于察言观色，短短一年时间就把公司做起了。随后买车买房，秦月也不知道拜了哪方菩萨，才嫁进我家。
她挣那两个三瓜两枣有什么用，还不如辞职，在家生孩子，料理家务。
我一要求，她不敢不照做。
一年后给我生了个大胖孙子，万幸赵家有后，我儿子的优良基因有了传承。
秦月也安心带孩子，洗衣做饭，所有家务全包了。
我每天上午跳跳广场舞，下午打打麻将，十指不沾阳春水，潇洒肆意。可依然看秦月不顺眼，连我这个老太太都爱穿红戴绿，她整天包得像个黑炭。
我一说她，她不以为然地说：“妈，我每天带孩子做家务，穿黑的耐脏。”
我的那些朋友都羡慕我，说我有一个孝顺又听话的好儿媳。
我冷哼道：“她就一个土包子，脸腊黄腊黄，哪有你们儿媳那般光鲜亮丽，跟我儿子一点都不般配。”
一晃明明七岁，秦月还没有任何改变，我越看她越烦，做梦都想换一个拿得出手的儿媳。
我的诚心终究打动了老天爷，儿子公司新招了一个高材生，打扮优雅得体，精明能干，很快成了儿子身边举足轻重的左右手。
她叫姚梦怡，连名字都这么好听。重要的是，小怡也看上了我风度翩翩的儿子，两人打得火热。
我乐见其成，想着早一日把秦月扫地出门。
03
可惜，我儿子是个念旧情的人，就算有了新欢，也没有动离婚的心思。
这怎么行呢？
小怡可是我梦中儿媳，胜过那帮老姐妹儿媳百倍。
儿子不忍心，只有我推波助澜，我就不信秦月脸皮厚如城墙，不主动离开。
心里有了目标，我干劲满满。我故意在秦月刚拖过的地板上滴上水，借机滑倒，发难骂她阴毒，想摔死我。
秦月吓得够呛，赶紧送我去医院检查。
晚上我拖着包得像棕子似的脚腕，哭唧唧地找儿子告状。
儿子是个孝子，心疼地安慰我，又跑去把秦月训了一顿，说她整日无所事事，连拖地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我又趁机挑拨离间，说：“儿子，你现在是有头有脸的大老板。可你瞧瞧秦月那个样子，你带得出去吗？”
“她跟小怡比，就是烂泥与白云的差距。既然你跟小怡情投意合，何不离婚再娶呢？哪个男人不喜欢年轻漂亮的？妈支持你！”
儿子听了，蹙紧的眉头松了松，又叹口气说：“唉！毕竟她陪我吃苦受累过来的，又没犯什么过错。我冒然离婚，别人怎么看？还不骂我没良心，发达了就抛弃糟糠之妻。”
我恍然大悟。
原来儿子是怕破人戳脊梁骨啊！
这还不好办？我叫儿子放宽心，我有法子叫秦月主动走。
从那以后，秦月做饭，我不是嫌饭硬，就是嫌菜咸；她洗衣服，我嫌她费水电又洗不干净，硬逼她手洗；她买菜，我质疑她买了喷药的菜，骂她是不是想毒死我⋯⋯反正，她做的每一件事，我都鸡蛋里挑骨头。
我还不信，她能受得了？
04
果然才一个礼拜，秦月就找我儿子诉苦。
儿子也很给力，说：“我妈年纪大了，难免讲究些，反正你没挣钱，有大把大把时间，你就多费点心，照她说的做就行了呗。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就别拿些小事烦我。”
我看到秦月跑到阳台，偷偷抹眼泪，心里十分得意，看你能忍多久？
可我失算了。
秦月就像一头任劳任怨的老黄牛，在我变本加利的搓磨下，一声不吭照单全做。
一计不成，我又再生一计。
我跟儿子串通好，得知小怡下午去商场买衣服，我就诓秦月陪我去同一商场选衣服。
我哪有心思进店选衣服，双眼像雷达四处扫射，终于发现小怡高挑的身影，优雅地迈进一家店。
我催促秦月走快些，也进了那家店。
秦月跟在身后劝：“妈，这家店的衣服不适合你这个年龄段。”
我随意扫了一眼，都是些粉粉白白，时尚的衣服，回头狠瞪了她一眼，说：“给你买不行啊？瞧你一身黑，又土又难看。”
秦月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抿嘴欲言又止，我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催她快跟着。
进入店里，我一眼瞧见换了身衣服出来的小怡，浅蓝色的针织鱼摆长裙，显得身材凸凹有致，外套长款白羽绒服，衬得唇红齿白，双眼熠熠生光。
我笑眯了眼，不愧是我中意的儿媳。
我快走几步，热情地招呼小怡。
之前儿子带我偷偷见过，我们相谈甚欢。
小怡见我脸笑得像朵娇艳的玫瑰，眼睛在看见我身后秦月那一瞬间凝了凝，但快恢复如常，亲切地问候：“阿姨，真巧，你们也来逛街啊？”
我笑着点点头，心想好戏开始了。
05
秦月走上前，疑惑地看了一眼我，又打量了小怡一番。
我见时机到了，亲热地握住小怡的手，笑道：“哎哟喂！小怡呀，听我家建军说你是高材生，瞧瞧这气质，瞧瞧这谈吐，跟我家这个儿媳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上啊。你要是我儿媳妇就好了。”
说着我余光捕捉到秦月脸色骤变，一阵红一阵白。
小怡多聪明啊，立马意识到这是一个上位的机会，于是笑盈盈地说：“我也好期盼未来婆婆跟你一样，这么和蔼可亲呀！可惜我福薄，没那么好运。”
我心领神会，小怡这是在递投名状，她很乐意当我儿媳妇。
我哈哈大笑：“小怡，不要妄自菲薄。你是建军的左右手，他对你赞誉有加，你长得漂亮，能力又强，哪个男人不心动啊？”
小怡捂嘴娇羞地笑了。
秦月脸色铁青，语气不善地说：“妈，快到接明明的时间了，你遇上熟人就多聊两句，我先走了。”
说完转身疾步走了。
小怡笑道：“阿姨，你是故意的吧？”
我也笑了：“你瞧她那样，黄脸婆一个，跟我出来都嫌丢人，别提建军了。自从上次见了你，阿姨可喜欢你了，恨不得让你马上当我儿媳。不过你放心，阿姨不会让你等太久，你和建军有情人终成眷属的。”
小怡羞怯地点点头，两朵红云爬上脸颊，我心里也美滋滋的。
06
我和小怡吃过晚饭才回家。
小区里的灯光在薄雾笼罩下，朦朦胧胧，煞是好看！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微弱的壁灯，明明在房间里写作业，秦月的门紧闭，我贴耳一听，没什么动静。
我走近明明，小声问他，他妈呢？
明明悄咪咪说：“奶奶，妈妈今天心情不好。路上给我买了汉堡鸡腿，饭也不做，也没吃东西，回来叫我写作业，把自己关进房间没出来过。”
我心中一喜，看来这招有效。
明明疑惑看着我，说：“奶奶，你是不是又骂妈妈了？你别整天欺负她，哪天她气极不要我们了，那我就是没妈的孩子，太可怜了！”
我觉得好笑，纠正明明说：“谁说的？你爸有钱，多的是女人抢着当你妈，到时候任你挑任你选！”
“真的？那我要选个听我话的妈，给我买多多玩具，任我打游戏，帮我写作业，又不批评我的妈妈。”明明昂着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我。
我笑着点点头，离那一天应该不远了。
晚上儿子回来得晚，很快我听他们房间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秦月吼道：“赵建军，你说说，你跟那个小怡怎么回事？妈怎么认识她？怎么说想她当儿媳妇？”
儿子吼了回去：“秦月，我怎么知道？你别捕风捉影，净瞎想。我看你呆家里脑子呆坏了！”
我在门外为之一振，暗叫：儿子，干得漂亮！
07
一阵暴风骤雨后，屋内归于平静，我内心激动不已，知道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果不其然，约一分钟后，秦月哇哇哇大哭，哭得撕心裂肺，慢慢地转为呜呜声，接着一抽一抽地低泣。
随后传来她断继续续的声音：“赵建军，你还有良心吗？我们在大学相识到结婚11年了。为了圆你的创业梦，我省吃俭用，默默支持你。为了你没有后顾之忧，我辞职照顾婆婆，有了明明又照顾孩子，我自问已竭尽所能了。”
“婆婆故意刁难我，我忍着，就想着不给你添乱；听到外面的风言风雨，我装聋作哑，因为我信你。今天人都到我跟前了，你还没有一句实话。”
“赵建军，我累了，我们离婚吧！”
屋内儿子默不作声。
我在门外听到盼了许久的话，心突突地乱跳，祈求儿子别心软，我的梦中儿媳就能进门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得真慢，好半晌儿子才叹道：“你想清楚了？”
秦月没有回答，倏地拉开门，我尴尬地呵呵两声，抓起桌上的杯子接水。
她冷笑一声：“妈，你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吧！”
我梗着脖子不承认：“你跟建军的事，我懒得管。”
她了然一笑，好像从头到脚把我看得透透的，随后收拾衣物说回娘家住，去民政局的时间电话联系。
门砰一声关上，我的心骤然一松，努力这么久，终于得偿所愿，我很快就会有梦中儿媳了。
上集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