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6月9日,广东汕头潮阳区红场公社,从外地回乡的李先生正在老屋中休息。其实他一家老小都已经搬离故土,这次回来,主要是为自己的二爷修建墓碑,昨天才刚刚完工,他准备休息一天,祭拜之后,再离开。
谁知这时,他家的门被砰砰砰地敲响,没等他作声,一个焦急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小李,快去看看,你家祖坟被砸啦!
李先生一惊,猛然跳下床,打开门一看,是村里的老人徐大爷,他急忙问道:叔,怎么可能?你看到了吗?是谁敢砸?
徐大爷跺了跺脚,叫道:唉,别问了,你快自己过去看看吧。说不定人还没走!李先生听后,不敢耽搁,连鞋都顾不得换,连忙向自己二爷的墓地跑去。
到了地方后,他远远就看见三四个男子站在自己二爷坟前,面前是碎成几截的墓碑。李先生气得目眦欲裂,大吼一声:你们干什么!冲上前去,用力将几人推开。
谁知那几人竟一点都不慌张,更毫无内疚之色,为首那名男人更是出口反问道:谁允许你在这立的碑?
李先生此时蹲在地上,双手摸着祖先被打碎的墓碑,转头看去,声音更加凄凉:你们知道这是谁的墓吗?
那男子却更加嚣张地回应道:我不管这是给谁立的碑,挡到我家风水了,就必须砸掉!李先生怒极反笑,说道:这是老红军的坟,这是给烈士立的碑,我现在就打电话报警,我不相信政府会不管!
那几名男子或许是听到红军烈士的名号,互相看了一眼,但随即又故作硬气地回道:随便你报,反正这碑你不能立!说罢,就不管不顾地离开了。
随后,李先生立刻报了警,不久后,这件事被媒体知悉,纷纷进行了报道,在社会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21岁的革命烈士
正如李先生所说,他的二爷并不是一个普通人,而是一位1930年参加红军的革命先辈,名叫李锦祥,入伍时年仅十八岁。
李景祥出生于1912年,广东汕头人,家境贫寒,年幼时饱受地主乡绅盘剥之苦。1930年,我党在广东开辟了东江革命根据地,根据中央指示,我党南方军委将根据地的红军力量整编为一个军,即工农红军第十一军。
而李景祥就是在这时报名参军,加入了红十一军第47团,时任团长洪楚才 ,政委陈开芹 ,驻地就在潮阳县。
此后,李景祥随部队在根据地与白军展开艰难斗争,多次击退来犯之敌,直到1933年,部队转战揭阳时,牺牲在惠来县的战斗之中,享年二十一岁。
东江红军第十一军是一支光荣的部队,在多年战斗中损失惨重,但革命精神丝毫不减,先后改编为独立第二师、东江红军第一、二路军,最后成为一支长期活跃在敌后的东江游击队。
从这支部队中走出过多位领导人,其中包括建国后曾担任过广东省副省长的古大存和担任过外交部副部长的袁仲贤。
而李景祥这位烈士的履历,在潮阳县革命烈士英名录中有着明确记载,于新中国成立后被确认为烈士,在中华英烈网上榜上有名,事实确凿。
在李景祥烈士牺牲后,由于家庭条件困难,家人们只能给他用黄土垒出了一个小土包似的坟墓,甚至都没有钱来立碑。
到四五十年代,为了谋生,李景祥家人举家搬迁到了外地,只留下烈士的孤坟继续守望这故土。
但父母和兄弟姐妹都没有忘记这位英雄,经常会在清明节时,不约而同地来祭拜。而这一次,李先生就是受家族老人所托,来为烈士重修陵寝,竖立墓碑。
只不过李先生万万想不到,竟然会发生墓碑被砸的事情。他越想越不甘心,认为这不仅仅是私人矛盾,更是对烈士的不尊敬,对我国历史的不尊敬,于是急切地打了报警电话,希望警方能出面解决。
但事情却并没有像李先生期待的那样发展。
二、敷衍的态度
警察倒是很快就赶到了现场,了解事发经过后,就调看了附近的摄像头,经过排查,锁定了砸墓碑之人的身份。
原来他就是附近村子里的马姓人家,其祖坟就在李景祥烈士之墓旁边,可以说得上是比邻而居,也正因如此,马姓男子才会说出那句:挡住了我家风水。
值得一提的是,马姓家族在村中算得上是一个大户,男丁众多,因为行事十分嚣张,经常在一些事情中仗着人多势众欺人,可谓“村中一霸”。
在掌握了基本信息后,警方就告诉李先生,他们会着手调查此事,有结果后,就会立刻通知他。李先生自然答应,他相信很快就会等来对方的道歉。谁知这一等就是一个多月,没有收到任何音讯。
事情发生在6月9日,报警之后,李先生不止一次去电询问,直到7月19日,民警给他的说法依然大同小异:案件已经受理了,但目前还处于调查取证阶段,具体涉及多少村民,还需要进一步调查。
另外他们还表示,双方之间存在的所谓“风水纠纷”,不归派出所管,需要向镇政府相关部门反映。至于与“风水”相关的是什么部门,那就没有明确规定了。
眼看事情进展不顺利,李先生也没有在一棵树上吊死,他先后也给镇政府、纪委办公室乃至退役军人事务局打电话进行了反映,然而对方的答复都模棱两可,没有一个有明确答复。无可奈何之下,李先生只能联系了媒体。这件事才被广大网友所知。
其实从一方面来看,这确实属于一件民事纠纷,遇到这种事,警方不好处理,但墓中的主人是一位红军烈士,就让事情的性质发生了质的变化。砸墓碑的几个人可能涉及了破坏文物罪。
在媒体舆论的介入下,当地镇政府很快发表了通报,不过内容却让网友们大为不满:经调查,媒体报道的事发地点,原为一土屯,并无墓碑,也没有记录表明该土屯内埋葬了红军烈士,因此该点不属于烈士纪念设施,不受管理保护。
在通报中,对该案的性质有了初步的定性,由于李先生在为长辈立碑时,未向有关部门报备,属于擅自以烈士名义立碑,因此两家之间属于普通的矛盾纠纷。
这个通报一出,不仅李先生无法接受,网友们更是群情沸腾,不满于这种和稀泥的态度,更对砸碑的行为进行了强烈谴责。
很快,李先生开始了他收集证据之路。
三、墓碑重立,烈士瞑目
网络上的舆论支持对李先生是个莫大的鼓励,而当地的村民,更是给了他关键的帮助。这段时间,李先生祖坟被砸之事在村中广为人知,村民们对他都十分同情。
而在政府发出通报后,李先生知道想要证明坟墓中自己二爷的身份,就必须说动村中的老人出面作证,于是他挨家挨户上门说明情况。
前文提到过,由于当年家境贫寒,家里在安葬李景祥后,难以拿出钱来给他立碑,但虽然搬离故土,依然会在清明节回来祭拜。
据李先生的父亲回忆,在他儿时就多次跟着自己的父亲来上香,父亲告诉他这里面埋的就是烈士李景祥。而他带着李先生来祭拜时,也将墓主的身份告知了他。
这几代人,就凭着这一份对家人和革命烈士的朴素情感,将祭奠一年年坚持了下来,而这些年来,他们的祭拜是村中老人们,有目共睹的。
果然,在了解到李先生遇到的困境后,大家没有犹豫,纷纷在一份证明书上,按下了自己的红手印,这一枚枚指纹,成了对李景祥之墓的最有意义的“墓志铭”。
这份证据一经出示,更加推动了网上舆论的热度,当然也给当地政府和公安机关带来了不小的压力——烈士的身份和埋葬地点都已经毋庸置疑了。
很快,公安机关再一次对几名砸碑的马姓男子进行了传唤,讲清了他们所作所为带来的恶劣影响。而对于马某口中所谓的“影响风水”这种迷信思想,也进行了教育。
在有关部门的调解下,双方最终达成了和解:马姓村民需要向李先生正式道歉,并为烈士李景祥重新立碑,承担所需的全部费用。至此,这件事终于得到了一个相对圆满地解决。
后记:
对烈士的尊敬和缅怀,承载着一个民族精神的传承,或许与实实在在的利益无关,但高于一切利益,是国家和民族的基石。
在事件一开始,相关部门敷衍的态度令人失望。或许这类民间纠纷的处理难度确实不小,但和稀泥的方式,只能让恶人得利,老实人受委屈。更何况其中还涉及革命先烈的尊严和其在天之灵的安寝。
李先生一家没有主动向政府部门报备烈士埋葬地点,或许在规定上确实让这个土坟无法成为受管理保护的烈士纪念设施。但在了解到此事后,政府不仅不应该以此为借口不管不顾,反而要主动做好保护工作,起到弥补的作用。
话又说回来,一个坟一块碑,对一位已经牺牲的烈士来说,有什么实质影响吗?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烈士们的愿望从来都不是多豪华的陵墓,多大的墓碑,而是后人的幸福生活。
但相关部门对烈士陵寝的重视,却可以更好地传承他们的精神,鼓舞引导后人继续奋勇前进,这才是我国设立《中华人民共和国英雄烈士保护法》的重大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