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是风光无限的剑道魁首,却被师兄偷袭,根骨尽毁。
师弟骂我是废物,师尊把我扫地出门。
再见面时,三界浩劫降临。
人族皇帝许我荣华富贵,魔界使者排队求我称尊,长老们亲自下山请我回归。
而我摆摆手,「救世太无聊,我只想摆烂。」
1
被大师兄林然一剑击穿丹田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
「今日,我便要为昆仑除害!」
我丹田处被贯穿出血洞,手中佩剑被击飞。
血水染红了白色的道袍,我从高台坠落,重重摔在地上。
口中吐出泛着黑气的血水,林然不屑地看着我。
「你明明是天灵根,灵脉里的血却与我不同。」
「我果然没有猜错,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修了魔道?」
我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可身子晃了晃,又一次栽倒。
「师尊您瞧,晏芜她灵脉逆行,这可不是昆仑山的功法!」
师尊周身仙气缭绕,他端坐高位,垂下眸子只瞥了我一眼。
「孽徒,你背弃门规,修炼旁门左道。师徒一场,留你一命。」
「自逐出山门罢。」
我冷冷地看着他,吐出一口血来。
「什么是旁门左道?只要不是上清天仙门的功法,就都是旁门左道?」
「如此迂腐,怪不得数千年来,无一人飞升!」
我讥讽高坐明堂的白衣仙人,摇摇晃晃用佩剑「无生」支撑自己站起来。
2
十五年前,我拜入昆仑山。
这是三界灵气最足的地方,位置得天独厚,还是上清天第一大宗门。
这儿曾是我修生养息的第一选择。
我根骨绝佳,天赋异禀,仅十几年便能打遍宗门无敌手,一剑无生破万军。
无论是除魔卫道,还是仙门大会,我都出尽风头,击败大师兄,成为当之无愧的剑道魁首。
这些年,我甚至隐隐有再度突破境界的趋势。
太快了。
从来没有修士能在十几年内做到如我这般恐怖的修炼速度,从古至今都未出现过。
道貌岸然的师尊坐不住了,他无法面对一个可能比自己强的弟子。
林然告诉他,偷看我练功时发现,我灵气游走方向不对。
于是,他终于找到借口——
什么千年不得一见的天才?还不是靠歪门邪道才能有如此成就。
师尊说找我来和林然切磋,暗地里却布下天罗地网的阵法,冷眼旁观我被击穿丹田,毁了我的灵根。
「为什么不杀了我?」
我直视师尊的目光,「是做了亏心事,再痛下杀手,会道心不稳,怕自己入魔吗?」
他面上浮现出一丝错愕,翻手间掌心便结出冰凌——
他对我动了杀心。
但他不敢。
我大笑,跌跌撞撞自己往外走,血顺着衣袍蜿蜒一路。
「孽徒晏芜,修炼邪术,今日起逐出昆仑,永世不得再回!」
背后传来师尊的怒斥,他用了传音术,足够让山中所有弟子和长老听见。
昆仑山内,他贵为掌门。
所有人以他为尊,整个上清天都没人敢与他这玉冕仙尊作对。
我的求仙之路,彻底断了。
上清天不会有门派再敢收留我,而我也被废成了凡人。
甚至,连凡人都不如。
3
「掌门说师姐修炼邪术诶,真的假的啊?」
「掌门说的话你都敢质疑?什么师姐啊,以后她就和昆仑没关系了。」
「快走快走,她果然灵气逆行,你看她丹田都烂成那样了,看着都疼。」
「晏芜她灵根断了吧,以后再也没办法修炼,和废物有什么区别?」
「我早就觉得她奇怪了,每天都冷冰冰的,从来没见她笑过,该不会是什么怪胎吧?」
……
上清天从不缺天才,就算我天赋异禀,就算我能一剑名动天下。
在玉冕仙尊绝对强势的威压下,谁又敢为我道一声不公?
如今妖魔横行,天才的陨落比比皆是,少我一个,也顶多是叹息片刻。
我灵气四溢,能感受到修为正在慢慢散去。
当灵脉彻底干涸之日,我就与重伤的残废凡人无异。
好疼,真的好疼。
连呼吸时口鼻中都是血腥气。
下山的路很通畅,所有人都自动退让,离我八丈远,就怕惹祸上身。
这群人里,有我指导过的师妹,有我救过的师弟,有我慷慨施药过的外门弟子……
我不懂。
明明我已经学着做一个善人,为何却得到这样的「回报。」
父亲,这次你无法反驳我。
你错了。
这世上好人无法生存,就像你,修为散尽不入轮回,彻底消散在这天地间。
这么多年过去了,谁又记得你呢?
4
我踉跄着踏出山门,没有灵力御剑飞行,整个人便直直地从云端坠落。
风在我耳边呼啸,我从上清天的云端坠入凡间。
天际的混沌正在翻腾,黑气浓郁到化不开。
我真想看看,这虚伪的上清天,能坚守到何时。
「轰」的一声,巨大的冲击力让我痛到几近晕厥。
「乖孩子,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恍惚间,我被人背起。
那肩膀窄小,身子瘦弱,肩胛骨硌得我生疼。
但那苍老带着粗茧的手,紧紧地用力托住我。
掌心温暖而干燥,让我觅得片刻安心。
「再坚持一下,婆婆带你回家。」
「千万别睡,很快,很快就不痛了……」
5
再次睁眼,我看见的是破败的屋顶,身上盖着洗到发白打着补丁的被子。
沾满血的道袍被人换下,换上了干净的布衣,意外地很合身。
腹部依旧痛到让我眼前发黑,但已经被简单地包扎处理过,敷上了一些草药。
很普通的,没有灵气的草药。
除了能止血,对我的伤势没有任何助益。
「醒啦?」
苍老的女声传来,我抬眼望去,衣着朴素的老婆婆正端着汤药和热粥。
粥煮得很稠,热气腾腾。
她手里还捏着一块桃干,一脸慈爱地看着我。
「把药喝了,再吃点东西,怕苦的话,桃干是甜的。」
很熟悉的气息。
是她救了我。
我眸子颤了颤。
「这里是哪儿?为什么救我?」
我并未立刻接过吃食。
婆婆愣了一瞬,又笑了。
「这儿是桃源村。」
「你是上清天最厉害的仙者,我认识你。」
桃源村?
我有一些印象,数年前我来此地除过妖物。
我帮过村民,所以她对我施以援手。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父亲同我讲过这个道理。
那她报答我也算合理。
6
我将汤药一股脑喝完,便沉沉地躺在床上。
这破碎的丹田,靠人间的普通草药,是不可能好起来的。
等待我的,只有死亡。
我微微阖上眸子,试图调动灵脉中的气息。却听见门外有一阵响动,下意识握住了枕边的佩剑。
「谁?」
门被人推开,一颗小脑袋探了进来。
「我是虎子,姐姐,你是天上的神仙吗?」
他刚说完,门边种蘑菇似的,又钻出个小脑袋。
扎着羊角辫的二丫啃了啃手指,「笨蛋虎子,婆婆说那叫修仙者。」
叽叽喳喳有点吵。
「我不是神仙,也不是修仙者。」
我只是个根骨尽毁的废人。
生性冷漠,如今又没了金丹,更是个奇葩的怪物。
虎子还想问些什么,被二丫抓住一溜烟拖走。
「笨死了虎子,姐姐受伤心情不好,不许再乱说话啦!」
「那她怎么才能高兴起来呢?我娘说,人总不开心会生病的。」
「我也不知道,我们一起想想办法。」
……
他们躲在门前的大树下小声说话。
我虽然修为废了,但异于常人的体质还在,将这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开心么?
我自出生起就不会哭闹,无悲无喜。
父亲问我想修什么功法时,我毫不犹豫地选了无情道。
我觉得自己应该有这样的天赋,毕竟兄长快意恩仇与朋友潇洒对酒时,我永远都是一个人坐在寒窟中打坐。
我耐得住寂寞,无心无情,我天赋异禀,连父亲的灵根都不如我。
但很奇怪,兄长的逍遥道大成,而我却迟迟无法突破瓶颈。
「芜儿,道心是要自己勘破的,父亲期待你成功的那天。」
父亲温和地对我笑,我只拼命修炼,鲜少与他交流。
后来他与兄长以身殉道,我竟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这总该修成无情道了吧?
我断绝七情六欲,连亲情都被斩断。
我目睹他们身躯消散如沙,即使这样,内心也亘古不惊。
可惜的是,我没在那一瞬等到功法大成,反而被诛神雷给劈得外焦里嫩。
又失败了。
我始终想不明白,这究竟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