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恋多年的死对头竹马突然对我有求必应

长沙阅看 2024-03-15 17:52:39

我与孟延京相识于总角,十余年青梅竹马之谊。一朝不欢而散,未料想再见已是垂弥之际。他似来自北疆的风,凛冽溯寒,银戈般撕裂了我周身的阴霾。

轻信与自负让我付足了代价,但是好在一切仍能挽回。

后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的男女,我轻拧着身旁男人的腰促狭地笑:「是谁酿了三年醋,一朝打翻才发现,原来是个空坛呀。」

01

血从手腕处缓缓流下,在静静感受自己脆弱生命飞速流逝的同时,从前种种往事如走马灯在眼前接连闪过,干燥的嘴唇轻颤着呼出气息。

五感渐渐消散,耳际处如蒙了一层厚纱,外院此起彼伏的砍杀尖叫声逐渐失了明晰。

阖上眼前目光所及的最后一处,停在了床帘上垂下的流苏金虎囊。

争强好胜了一世,家人遇祸无力保全,轻信好友遭人算计。

真是寡淡无趣的一生啊。

阿父阿兄,走慢些,等等阿黎。

若有下辈子。

若有下辈子……

耳畔的静谧突然被由远及近的沉重脚步声驱散,盔甲与刀鞘的清脆撞击声一下将我从沉睡边缘拉起。

「月黎!梁月黎!你别睡!」

啊……好熟悉的声音。

恍惚间有人来到了床边,紧张地查看了我的周身情况。

然后只听布帛撕裂的一声脆响,冻得僵白的手腕被轻轻握进了对方宽厚温热的手掌,腕上汨汨流着鲜血的伤口被布条紧紧裹住。

随后那只温热的手掌又小心翼翼地托起我的脸,手指颤抖着置于鼻下。

感受到轻浅的气息,他似是松了一口气。

我挣扎着睁开有些失神的双眼,一片灰蒙中,那双淬着星火的眸子映入眼帘。两年多未见,青年一改少年时的青涩稚气,轮廓凌厉而深邃,唇形平薄,鼻直且挺,冷白的月光斜斜倾泻而下,衬得他如同暗夜中蛰伏的黑豹,蓄势待发。

「孟……延京。」干涸的喉咙发出了几个游丝般的气音。

他深深望了我一眼,不再说话,走上前将我轻轻抱起。

晕眩前,额际靠上了他的胸口,嗅着本该令人惧怵的血腥味,却觉得格外安心。

02

永嘉三年。

东宫夜半走水,太子妃未及逃脱殒命火海,太子蕴从楝城考稽回返途中闻此噩耗惊落下马,重病三日,每日帐中苦思哀情,使所见所闻者无不慨叹太子夫妇伉俪情深,太子贤良明德,乃大陵之幸。

太子行帐中

陈蕴坐在榻上,月锦金纹螭袍披在肩上,涂了一层脂粉的面庞乍一看苍白如纸,他眯着长眸,眼底带着万年玄冰般的寒意。

「梁月黎身在何处,还没查清楚吗?」

站于床边的青袍男子拱手行礼,随后摇了摇头。

「回殿下,尚未。」清秀的面容上带着几分惯有的严肃,「太子妃的两个使婢青锒绿铛也不知去向。殿下那日不在宫中,先后来了两拨人马,不知原委在院中厮杀,当时兵荒马乱,袁统领赶到之时已是血流漂杵,偏院屋门大开,烈火已将西厢房烧了大半。怎会有两拨人马在同一时刻蓄意起祸,所图又是为何,杨某百思不得其解。」

陈蕴望了他一眼,收回视线阖眸道:「第一波人是孤派去的。」

他并未望见杨期涵乍然惊愕的神情。

陈蕴揉了揉中疲痛的太阳穴,继续道:「梁仲德那批旋刃死士在他们濒死之际都没有出现,想必是留给了梁月黎护身,孤闻其虽只有二八之数,却个个以一顶百不在话下。孤与梁月黎虚情假意三年之久仍未能窥得一星半点,更不用说如今血海深仇势不两立。」

「既如此,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杨期涵闻言握紧了手中的扇骨。

这时,行帐的帘子被拨了开,鹅黄衣裙的少女拎着食盒缓步走进。

陈蕴脸上的寒意如遇春风般消融,他直起身往里坐了一些,拍了拍床沿。

「阿荞,辛苦了,来坐。」

云荞嘴边抿出甜甜的笑意,如同一只娇俏的蝴蝶飞到了床边,坐下后小心翼翼地从食盒中取出精心熬制的红豆汤,递过去。

「殿下必定是饿了,荞儿熬了好久,想着能让殿下身上暖和些。」

杨期涵冷眼看着二人互动,拱手行礼后离开了行帐。

天又下起了小雪,走出几步后,碎花般的雪沫飘到了他的发间指间,他停步,凝视半晌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云荞拎着空落落的食盒出来,正巧瞧见他的背影,她脸上挂着关怀的微笑走上前。

「杨大人,作何停留在这冰天雪地之中,小心冻坏了身子。」

闻言男人滞神的眸子转向她,言语却是比这风雪更加冷漠。

「云良娣,在你为殿下精心熬汤之时,是否有那个闲暇分出几丝良知担忧一下你那位生死未卜的手帕之交?」

云荞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杨期涵嗤然一笑,转身离开。

03

我睁开眼时,入目即是翠意盎然的流云纱顶,唇上不再干燥失水,只是浑身仍然绵软无力,刚坐起身就头晕目眩,难受地蹙起了眉。

鼻间萦绕着陌生又熟悉的茉莉清香,这是哪?

好不容易缓过神想下床穿鞋,结果双脚刚站起就狼狈跌倒在氍毹上。

活了快二十年,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弱柳扶风。

「小姐!小姐你醒了吗!」清脆又满含着急的女声从院中冲进屋内。

接着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便撑住了我的臂膀,将我扶回床边做好。

缓解了突如其来的晕眩后,我看向腿边认真帮我穿鞋的少女。

「绿铛,你没事吗?」

扎着两个花苞髻的少女闻言就顿住了手上的动作,含着两汪泪抬起头,猛然扑到我膝上嚎啕大哭,她紧紧抱着我的腰肢,话语拼凑得七零八落:「云荞那个贱人,呜呜呜,她骗我,青锒姐姐不在,我就想帮小姐去太医院拿药,结果呜呜呜,她把我骗到一个屋子关了起来,还想找人把我……」

她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幸好孟小侯爷派人来的及时,把我救出来。青锒姐姐……青锒姐姐被太子那个混球抓去严刑拷打,是书襄潜入密室才将她解救出来的!」

我闻言气血上涌,指甲深陷掌肉。

父兄流放途中遭到流匪戕害尸骨无存,嫂侄自抄家时便下落不明不知去向。

她都已经一无所有了,这帮恶徒为何还是非要赶尽杀绝!

我轻颤的手掌稳稳地握住绿铛的手背,声音温和坚定:「如今青锒怎样了?」

她抬起哭花的小脸轻声道:「青锒姐姐前天便能下地了,只是身体还是未恢复完全,不能侍候小姐身前。」

「那便好,让青锒好好休养,切莫逞强。」

乌黑的发丝如绸缎般滑落肩头,我侧过头看向窗外,鸟语啁啁,葱翠树色覆雪,安谧宁静得仿佛世外桃源。

04

渊石居

孟延京放下手中的毛笔,盖上私印,将其轻轻吹干后封好信件。

「叩叩。」

「进。」

我推门而入时,对上他抬起的明亮眼眸,双方都有一刹失神。

孟延京从椅子上站起,绕过书案走到我身前,这次他并未伸手相扶。

「你刚醒,身体未愈不宜费神费力。」

走了这些路身子确实气虚,但是我不想表现出来。

只是清冷又平静地抬头回望他:「你我素日水火不容,为何冒抄家之险闯入东宫救我?」

与我对视片刻,他挪开了视线:「梁世伯和梁兄对我幼年照顾有加,若无他们我也难与家人团聚。况且,十余年青梅竹马之谊,我无法做到见你身陷囹圄而袖手旁观。」

看着男人因侧首而被日光勾勒出的锋厉轮廓,我缓缓出声:「你每次说谎的时候就不敢和我对视。」

闻言他转过脸来,严肃地皱眉:「你父兄对我的照顾你也心知肚明,我何须杜撰。」

「前半句是实话,那后半句呢?」

他抿唇噤声。

半晌,他侧身准备走回桌案:「以我们两家的交情你只需知道我必不会害你。另外,料峭寒冬还未完全度过,你大病未愈应当多穿点再出门,我不想白救……」

温凉的手指猝不及防蹭上孟延京的耳垂,他立刻停下话头,耳垂如被虫子蛰了一般让他慌忙退出几步。

「你做什么!」

我微微挑起眉,那副恶霸千金的行事作风似乎又重新拾了起来。

「你耳朵上染了一滴墨,我看着难受。」

他带着薄怒的神情有一瞬凝滞,仿佛在考虑我话中的真假。

眼神不经意地飘过他的耳垂。

那里已经不顾主人的意愿,悄悄染上了薄红。

我转过身,久久空荡郁凉的心底似乎被填补了一小块。

「梁月黎。」他突然从背后喊住我。

「你父兄没有死。」

05

在城外的小镇中一处不起眼的宅子里,祸后再次见到父兄的我哭红了双眼。

陈蕴为了逼迫旋刃死士现身,特意安排了流寇截杀流放队伍。忠勇侯孟岩涛在皇帝下旨抄放大理寺卿梁仲德全族之时,就已与其子定好了计划,一路派人护送梁家族人安全到达蛮夷边城,再不露声色地将梁仲德父子换走接去北疆,忠勇侯的驻派封地。

没想到太子心肠比想象的更加贪婪绝情,将梁家往日的扶持之恩踩入泥地,为了扩益势力不惜赶尽杀绝。

他们当机立断就提前了计划,在混乱厮杀中悄无声息地换走了人,用两具早就准备好的尸体偷梁换柱。

孟延京刚快马加鞭赶到丰畿,还未来得及通知梁月黎,就收到了手下的信号。

陈蕴打算对梁月黎出手。

他借着觐见的机会进入皇宫,又掩人耳目翻墙进了东宫,在我绝望自杀之际救下了我。

我听着耳旁父兄的交谈,葱白的手指贴在温热的茶杯杯壁上,垂眸看着浅棕的茶水,两小片嫩芽浸满了水浮了上来,像两叶小舟悠哉地漂晃在水面上。

我望着水面上自己的脸庞,慢慢抿起了唇。

金乌西坠,橘红带粉的晚霞布满了天际,我走出父兄的院子便停下了脚步。

男人高大的身影倚靠在院墙边,高束起的长发上落了些许碎雪,听到脚步声走到身边才直起身,从玄色狐氅下拿出挂在臂弯上的祥云雪兔绒裳,没让它沾上一片雪。

我沉默接过,披在身上。

「刚刚出门的时候碰到你的丫鬟带着衣服来找你,我顺路要过来她就递给我了。」

我抬头对上他的双眸。

「你为什么要解释这个?」

他一怔。

「你在避讳什么?」我走近了一步,看着他黢黑幽邃的眸子里映出了我的脸,「怕我误会?还是……做贼心虚。」

眼看着我和他的距离已经到了脚尖对脚尖的程度,再往前我的脸就能贴到他颈上,孟延京败下阵来就要往后退步。

没给他临阵脱逃的机会,我伸出手一把拽住了他狐氅的领口,让他不得不低下身子与我对视。心中狩猎的欲望慢慢攀升到顶峰,我缓缓凑上前去,直到彼此呼吸交错。

他唇齿间的雪松气息混合着身上衣物浸染的茉莉香气宛如一根细钩,将我内心想要更加深入求索的欲思勾诱出。

我垂下细长的眼睫,目光凝在他微抿的薄唇上。

就在双唇即将相触之际,之前木得像个冰雕的男人总算有了反应,他伸手扣住了我的手腕,上身微微后倾,拉开了我们的距离。

孟延京将自己的衣领解救出来,假意淡定地转过身,还不忘支撑自己岌岌可危的人设。

「这么多年过去,你自恋这一点倒是分毫未变。」

见我没吱声,他怕自己的拒绝使我陷入尴尬,又递了个台阶。

「前厅我已备好晚宴,通知梁世伯和梁兄入席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先过去了。」

说罢也不等我反应,略带狼狈地疾步离开了。

我滞留原地,望着晚霞的光辉给他的背影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06

东宫正殿

陈蕴把玩着手中的鎏金杯,一边听着杯中的琼浆玉液晃动的声响,一边望着案台前面带焦急的男人来回踱步。

杨期涵木着脸道:「崇大人,你现在再急再后悔也是于事无补,不如赶紧想出填补军饷窟窿的办法。」

兵部尚书崇远遂停下了脚步,面露苦色向殿上拱手:「殿下,谁能想到远在北疆的孟延京会在没有报备的情况下紧急回京述职呀,若有防备我定不会贪近调用睢州的军粮给玄铁军供给啊!」

陈蕴面带笑意,眸中冰冷:「还这么巧被他的随身小队撞了个正着。」

崇远瑟瑟发抖。

大殿里陷入短暂的沉寂。

白铮抚了抚花须,沉沉开口道:「事已至此,只能为此寻一个圣上难以怪罪的事由。但军饷无圣旨虎符不可随意调用,违者斩立决,连坐五服。崇尚书啊,你说什么样的辩由可以让圣上网开一面呢?」

崇远额上冷汗滑落至下颌:「这……这。」

杨期涵用扇骨轻轻敲了敲手心:「军饷关乎国运大势,那必取能与国运相衡者为藉口。」

陈蕴不紧不慢地放下酒杯,望着崇远已然花白的发须缓声道:「毗邻睢州西南的夋州上月虫害大饥,可说就近急调军粮支援,紧急调用所写奏折还未来得及送至龙案。」

崇远惊喜抬头。

「但是……为何当时在孟延京面前乱了阵脚错失解释的良机,这个问题还是由崇尚书解决吧。如果明日朝会上未能使众人信服……孤看兵部侍郎更合适坐崇大人的位置呢。」

白铮冷眼看着崇远擦着冷汗退出殿外后:「殿下,走水当日下午至傍晚出入皇宫的人员都有记载,听荞儿说梁月黎自两月前得知父兄横尸边疆便大病一场,失了生志,最近一月更是面如金纸病入膏肓,若无他人协助必然没有办法逃出偌大的皇宫还无人发觉,她的两个随身丫鬟也在当晚神秘消失。既如此,我们只需将名单上的人员一个一个排查即可。」

陈蕴无意识地转了转扳指,幽幽道:「孤心中大致已有人选……」

07

郊外小院中,四人围在桌边吃好了饭,开始谈正事。

孟延京道:「明日需要上朝会,我今晚就要赶回侯府,准备明日弹劾崇远的人证物证。世伯与梁兄就仍留在这里,我会留下书默和书康,外出采买之类的事让他们做即可。」

说罢他望向我,还没说话就被我打断了。

「我和你一起回侯府。」

三个男人都怔住了。

梁仲德蹙眉:「阿黎,那晚刺杀后东宫对外宣称你殒命火海,目前需掩人耳目,若被有心之人告发,欺君之罪会祸及鹤安。可有必去之缘由?」

我放下手中的筷子,目光平静地望向孟延京,对视几秒后他又略显仓促错开了视线。

我看向父兄,将缘由娓娓道来:「如今我与父兄的处境皆拜陈蕴的贪婪陷害所赐,不得不金蝉脱壳隐姓埋名。若想沉冤昭雪,光明正大地站于人前,必定得翻案自证。陈蕴贪婪狡诈,难为明君,既如此,不如拥立新君。」

梁月珣深深望了我一眼,敛袖正声道:「儿与阿黎意见相合,善为君者,当劳于论人而佚于治官。因个人私欲构陷忠良非仁君所为,拥立此者,为万民之所害。」

梁仲德抚髯沉思片刻又道:「依你们之见,我等应拥立的仁君为何者。」

我微微一笑,清透的眸中闪着异常明亮的色彩:「帝之三子,陈煊。」

孟延京闻言一诧,蓦地转头看向我。

我恍若不觉,继续道:「三殿下文思灵巧,针砭时弊,所思策论以万民之安为始终。虽为众官诟病性情过于纯顺,但这些年总能坚持良善初心实属不易,绝非软弱寡断之辈。况且以我这两年在东宫所见所闻,陈蕴对其恨不能除之而后快,敌之敌即为友。」

梁仲德沉默许久后喟叹了一声,摆了摆手:「今日所言,等我再好好想想。」

他站起身温柔地摸了摸我的发顶:「阿黎,你自小便有主见,不需我们操心。你便安心去吧,但是定要万事小心,切勿牵连鹤安。」

「鹤安,你留下,我有事与你说。」

08

在回侯府的马车上,孟延京始终保持着沉默,脸庞掩在夜色中看不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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