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汛过后,六月到了,杭州的灾情依然严重,改稻为桑仍然还没有推行下去。朝廷缺钱,等着稻田快快改成桑田到了秋天才能收丝。症结就在稻田的价格上。
直接面对灾民和丝绸商的官员是杭州知府高翰文和淳安知县海瑞、建德知县王用汲。他们坚持用公平的价格买田,但丝绸大户只愿意贱价买。海瑞并不反对改稻为桑,皇上下的决定,他的君父思想会让他支持。海瑞反对的是官商勾结贱价买田。两方僵持不下,库存粮食不足,胡宗宪要亲自向邻省去借粮,半路上特意敲打了高翰文,告诉他“以改兼赈,两难自解”的奏议在现实面前恐怕是一纸空文。高翰文虽然是严世蕃的门生,但也是江南世族出身的理学清流,清高、理想主义,崇尚竹林七贤的嵇康,这性格你细品,作为一个普通人当然是有魅力的,但作为父母官,他还too young too simple。海瑞和王用汲是裕王那边推举的人,这两个同样在精神上不属于自己的组织。海瑞只认理不领情,王用汲通晓人情世故,但能持守自己的原则。
这就有趣了。胡宗宪和高翰文这个严党不是真严党,海瑞和王用汲裕王派不是裕王派。接下来还要出场一个不是宦官走狗的宦官走狗。就是给织造局做丝绸生意的丝绸商沈一石。第九到十四集,精彩布局,多线叙事,强大,不止于宏大,还有许多值得推敲的私情。第一条线:杭州官场李玄之后,沈一石又利用芸娘布局仙人跳,指使杨金水手下的小太监们,在高翰文与芸娘切磋古曲之时,诬陷二人通奸,胁迫高翰文写下字据。想威胁高翰文在一字未改的“改稻为桑”的议案上签字。关键时刻,海瑞及时制止高翰文,点醒他个人的错误可以改,个人的冤屈可以昭雪,但不能因此对不起百姓。高翰文在郑泌昌的催逼下晕倒。随后,郑泌昌命令海瑞和王用汲回本县杀倭寇,这又是挖坑,这些“倭寇”里面大多是不服改稻为桑的良民。等海瑞杀了人,他们就好给海瑞做实罪名,清理绊脚石。在海瑞被围困之时,撑到最后一刻,等来高翰文带着胡宗宪的兵马来相救。两人再次见面,深知对方终于渡劫成功,惺惺相惜,这一回换海瑞差点晕倒。高翰文迅速成熟起来,大事上刚得住。最后何茂才服软,按海瑞的要求签字将通倭事件结案。随后,获救的齐大柱等人在海瑞的劝说下投入戚继光军中抗倭。
第二条线:苏州双贞会晤胡宗宪到江苏找赵贞吉借粮,赵贞吉直言上面不让借。名医李时珍出手相助,又怎敌这位大明不粘锅。果然是二十年的阳明心学知己,明给你说就不借。而胡宗宪也深知朋友圆滑,找出对策:以调军粮的名义调粮。
第三条线:沈一石的行为艺术贱价买田的阴谋被挫败之后,沈一石知道事情到这地步,自己活不了了。既然他们不能贱价买粮,只能抄沈一石等富商的家,再拿抄家的钱买田、补亏空、凑军饷。一沈多吃。于是沈打着织造局的名义押着粮船去淳安建德买田,拖所有人下水。在最后一局中,一个都不放过。
以上三条线最终都汇聚到胡宗宪身上,他在郑泌昌身边安插有眼线,对一切情报了然。但他格局更高一层,看到斗争后面的军国大事,即内忧必致外患,倭寇会趁机骚乱。对策是,胡宗宪亲自部署抗倭军事;派谭纶赶赴淳安阻止郑泌昌、何茂才陷害海瑞。同时,杨金水因为沈一石拉皇帝下马,找到高翰文,要他去淳安挽尊。织造局是宫里的,沈一石在粮船上挂制造局的灯笼,就是昭告世人,是皇上要贱价买灾民的田。
第一个“受害者”就是严党,沈一石挂织造局灯笼,杨金水立即上报,嘉靖怀疑是严世蕃给宫里泼脏水。严嵩八十,老了,严世蕃是严党实际的主心骨。嘉靖敲打严嵩父子,已经明显不满,暗中派出锦衣卫前往浙江调查。(锦衣卫设立于朱元璋时期,由皇帝直接指挥,和东西两厂合称厂卫。)面对海瑞,沈一石把买田变赈灾,风口一转,就成了给宫里贴金,那么杨金水和吕芳上报沈挂织造局牌子卖粮的事,就成了宦官欺骗皇上。一个商人,把大明上下都耍了。
第二个受害者是嘉靖。虽然沈一石见到海瑞后,改贱买为赈灾,就是把自己买的粮食,以宫里的名义白送给灾民,但宫里的臭名已经传出去了,更重要的是君臣离心,局面要动荡。
第三个受害者是诸多官员们。沈一石手上有帐本,经商多年来的经济往来,诸多官员的大名赫赫在册,甚至还有嘉靖本人的内库。(没有胡宗宪和海瑞)
沈一石最后将账本交给海瑞,他看准了海瑞的刚直。如果给胡宗宪,胡会补天,给海瑞,则会捅破天。沈一石要的就是让更多人看透百官和陛下的嘴脸。这是胡宗宪海瑞这些被儒家君父思想规训的官员不敢想也不会有的。剧中借谭纶之口解释了沈一石必然招致的下场:“织造局靠他发财,可他的财不是织造局的。要是这一次能贱买百姓的田地,织造局会依靠他多产丝绸卖给西洋换回银子。现在百姓的田地贱买不了了,朝廷就只好抄他的家财来补亏空。因为只有抄了他的家才有足够的丝绸卖于西洋商人!那么多作坊也就顺理成章归了织造局,这样的结果皇上也会同意。”
这样无耻的行径,令海瑞也感到忧虑:“士农工商都是朝廷的子民,朝廷挥霍无度,官场贪墨横行,到这个时候用这些手段,立国如此不正,大明朝再不整治,亡国无日!”筹粮募兵,都立即需要现钱,上下都想到了抄家这一点,但最终拍板要杀沈一石的,是嘉靖。他借着讲“父亲的难处”敲打裕王、严世蕃、吕芳,最后提到“朝廷要用钱不能看人家的脸色”,言外之意就是要杀沈一石了,抄了家,立即就有钱和粮,最重要的是,沈一石的织机和工场就顺理成章归了制造局,以后的丝绸买卖全部由嘉靖掌控,没有中间商赚差价。所以,嘉靖讲完话一离开,严嵩就对吕芳表态,抄沈一石的家。严党用人不当,造成了沈一石挂织造局灯笼买田,害吕芳被嘉靖怀疑。从此之后,严党和宦官,也有了间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