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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翎谕
本文声明:本文为短篇小说,内容纯属虚构,请理性观看
前言每年除夕,我们五兄妹都会回到老家,围着娘包饺子、吃年夜饭,其乐融融。
今年七十三岁的娘和往年一样忙里忙外,笑眯眯地给孙子孙女们夹菜。
谁也没想到,就在吃饺子的时候,娘突然放下筷子泪如雨下。
那一刻,看着她布满皱纹的脸,我忽然懂了:
再丰盛的年夜饭,也比不过一声“娘”的分量;再热闹的鞭炮声,也掩盖不住岁月带走的人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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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三十晚上,我站在院子里。
“老三,还在外面站着干啥?快进屋帮着擀饺子皮去!”
娘的声音从厨房传来,裹挟着阵阵香气。我笑着跺了跺沾满雪花的棉鞋,快步走进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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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热气腾腾,娘和姐姐正在案板前忙活。
妹妹在一旁剁着饺子馅,空气中飘荡着韭菜和猪肉的香味。
“哥,你可算进来了,快帮我和面去。”妹妹头也不抬地说。
我今年五十岁了,在妹妹眼里却永远是那个可以使唤的老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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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会儿,大哥和弟弟也到了,大哥还是那副稳重的样子,手里提着几瓶好酒;
弟弟则风风火火地,一进门就开始张罗着支饭桌。
望着七十三岁的娘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我不禁恍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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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您歇会儿吧,让我们来。”二姐心疼地说。
“不用,不用,我还动得了。”娘笑着摆摆手,“好不容易盼到你们都回来,让我多忙活忙活。”
案板上的面团在娘手里飞快地变成一个个白生生的饺子皮,整齐地码放在簸箕里。
我注意到娘的手上爬满了岁月的痕迹,关节微微有些浮肿,却依然灵活有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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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还记得你们小时候过年吗?”娘一边擀着饺子皮,一边说,“那时候想吃顿饺子可不容易呢。”
“记得,记得,”我笑着应和,“大年三十早上,您就开始和面,擀饺子皮,一直要忙活到晚上。”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我仿佛又看到了儿时的场景:
小小的堂屋里,煤油灯的光影摇曳,我们几个孩子围着炉子取暖,眼巴巴地看着娘包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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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过年啊,”娘放下擀面杖,眼神逐渐迷离,“我小时候可比你们苦多了。”
厨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下案板上剁馅的声音。
我们都知道,娘又要说起她那些舍不得忘却的往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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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啊,年前要等着生产队分粮食。”娘的声音轻缓却坚定。
“腊月二十三,天寒地冻的,你姥姥天不亮就去排队,就为了能分到好点的粮食。”
我看见娘的眼角有些湿润。“那年分到一斤猪肉,你姥姥愣是省下大半,留着大年三十包饺子用。
平常舍不得吃肉,煮白菜汤,切几片肉在里头涮着吃,就着咸菜,也觉得是天大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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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难熬的是除夕前几天,”娘继续说道,“村里好多人家揭不开锅,都去找生产队长赊账。
你姥姥硬是不去,说宁可少吃点,也不欠人情债。
每到这时候,她就变着法子做吃的。
记得有一年,她用红薯粉摊煎饼,撒上几粒芝麻,我们几个孩子吃得可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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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见二姐悄悄抹了抹眼角,娘说着说着,嘴角却泛起了笑意:
“除夕夜最热闹,全家围坐在土炕上。
你姥爷点着煤油灯,给我们讲故事,你姥姥就借着微弱的灯光纳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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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走亲戚。”娘的眼神越发温柔,“初二一大早,你姥姥就蒸上白面馍馍,包好红糖,装在柳条篮里。
走亲戚的礼物就这么简单,可大家见了面,说说笑笑,比什么都热闹。
有时候要走十里地去看望姑姑,坐着驴车,颠簸了一路。
到了地方手脚都冻木了,可心里都是热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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炉子上的水开始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娘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又开始忙活着和面。
我们都沉默着,仿佛还沉浸在那个物质匮乏却人情温暖的年代里。
这时,外面传来鞭炮声,打破了厨房里略显沉重的气氛。
“快包饺子吧,一会儿孩子们都要饿了。”娘擦了擦手,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柔。
我知道,她口中的“孩子们”,现在指的是她的孙子孙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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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里最热闹的事,莫过于杀年猪了。
记得那时候,我十岁出头,整个生产队养了两头大肥猪,专门留着过年。
每到腊月二十,天还没亮,鞭炮声就“噼里啪啦”地把整个村子炸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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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年猪啦!”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声,顿时,胡同里就热闹起来。
男女老少,都往村西头的打谷场赶。那时候,杀年猪可是全村人的大事。
天刚蒙蒙亮,寒风凛冽。
我和几个小伙伴挤在人群后面,搓着冻得通红的手,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场中央。
生产队长和几个壮年男人,正合力把那头足有三百多斤的大肥猪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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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快看那油花子!”我听见旁边的小伙伴惊呼。
只见刘叔麻利地在猪身上划拉几下,雪白的猪板油就裸露出来,在寒风中微微颤动。
女人们已经支起了大锅,准备熬制猪油。那香味,隔着老远就勾人馋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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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娘和其他女社员负责处理猪下水,她们手脚麻利,很快就把猪肠洗得干干净净。
我记得最清楚的是制作血肠,娘把处理好的猪血和糯米搅拌均匀,
灌进洗净的肠衣里,煮熟后切成小段,香得让人直流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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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分肉可是大事,每家能分到的也就三五斤。
但杀猪这天,全村人都能喝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菜白肉血肠汤。
我们孩子们捧着玉米面贴饼子,蹲在墙根底下,一口汤一口饼,那叫一个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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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我记忆深刻的,还是腊月里坐大雪爬犁去赶集。
那时候村里到集市足有二十多里地,零下四十度的天气,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但为了置办年货,全村的人都顶着风雪往集市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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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亮,爹就把我从热炕头拽起来:“起来了,今儿坐马姥爷的爬犁去赶集!”
马姥爷是村里有名的能人,他的爬犁最稳当。
十几个人裹着厚棉袄,戴着狗皮帽子,挤在爬犁上。
马姥爷赶着马,爬犁在雪地上“咯吱咯吱”地滑行,溅起一路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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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冬天,虽然冷得刺骨,但我们孩子的快乐却是怎么也冻不住的。
最让我们兴奋的是捡哑炮,每到过年,那些放完的鞭炮筒里,总能找到一些没炸响的火药。
我和村里的男孩子们,蹲在地上一个个仔细检查,找到火药后,那叫一个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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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会把火药攒起来,等到正月里,找个牛粪饼,挖个小坑填进火药。
点燃后“嘭”地一声,牛粪饼被炸得四分五裂,我们就在旁边笑得前仰后合。
“可别让大人看见,要不然又该挨骂了。”我们互相提醒着,但还是乐此不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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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她们就文静多了,总是坐在炕头上,用碎布条缝制小沙包。
我偷看过她们玩沙包的样子,三五个女孩子围成一圈,把沙包抛来抛去。
还编着顺口溜,笑声清脆得像冬日里的风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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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我们眼馋的,还是冰车。那是用木板钉上铁条做成的,能在结冰的河面上滑行。
村里也就两三个孩子家里有,那可是冬天最奢侈的玩具。
我偷偷借了邻居家的冰车,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裤子划破了。
回家后,娘看见了,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一边给我缝裤子一边唠叨:“就你能耐,看把裤子祸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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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年夜饭,那才是我们最期待的。
娘总会做一大盘子炸丸子,但这些好吃的都会被锁进橱柜,说是要留着给走亲戚的客人。
我们几个馋嘴的,总是想方设法地偷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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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和弟弟商量好了,趁娘午睡的时候,搬个小板凳去够橱柜。
结果板凳一歪,“咣当”一声,可把娘吓醒了。
我俩被罚跪在院子里,嘴里还得念叨:“我再也不偷吃了。”
但转过头去,我俩却又偷偷交换着口袋里的瓜子和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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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绝的是我弟弟,愣是用冻梨核假装吃水果。
他把核子在手里捂热了,然后装模作样地啃,还不忘发出“真甜啊”的感叹。
把我们几个孩子逗得直乐,后来这招儿让大人发现了,可没少挨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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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的穷日子里,我们就是用这些小聪明,偷着乐、寻着趣。
现在想来,虽然物质条件差,但那种纯真的快乐,却是现在的孩子们很难体会到的。
就像那时的糖三角,虽然甜得发腻,却总让人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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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三,发什么呆呢?”娘的声音把我拉回现实,“快来尝尝这饺子馅咸淡。”
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自己已经在厨房里站了好久,回忆的味道比饺子馅还要浓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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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房里的热气渐渐散去,饺子整整齐齐地摆在大瓷盘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客厅的圆桌上,早已摆满了各色菜肴:
红烧狮子头、糖醋排骨、清蒸鲈鱼、凉拌海蜇、卤水拼盘……
不知不觉间,我们的年夜饭已经如此丰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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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都坐下吃饭了!”娘端着最后一盘饺子走出厨房,招呼着大家。
“哎哟,今年这么多菜啊!”二姐笑着感叹,“想想咱们小时候,能有个炖肉就算过年了。”
“可不是嘛,”弟弟也跟着说,“现在啥都有,想吃啥买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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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坐在主位上,看着满桌的菜肴,眼神却有些恍惚。我知道,她又在想着什么。
趁着大家还没动筷子,我给每个人倒上了酒,然后举起酒杯:
“来,先敬娘一杯!祝娘身体健康,每年都能看到我们团圆。”
“对,敬娘!”大家纷纷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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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浅浅地抿了一口,示意我们开始吃饭。
她给每个人都夹了一个饺子,这是她的老习惯。
轮到给自己夹饺子的时候,娘的手突然停在了半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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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察觉到了异样,只见娘的眼眶红了,泪水在眼睛里打转:“我想起我娘了……”
饭桌上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听见娘低声啜泣:“
你们姥姥要是还在,该多好啊。现在日子这么好,啥都不缺了,可她老人家却享受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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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她老人家最疼我们几个,做点好吃的,总是让给孩子们。
那时候,家里要过年买点肉,她总是掰成小块,给我们一人一块,自己就光喝汤。”
娘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每次看到这么好的日子,我就想,要是我娘还在,我也能好好孝敬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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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我看见二姐和妹妹也红了眼眶,
大哥和弟弟低着头,默默地擦着眼角。
“娘,别难过。”二姐起身搂住娘的肩膀,
“姥姥在天上也会高兴的,看到我们现在过得这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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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娘。”我也附和道,“您还记得姥姥生前最爱吃的是您包的饺子。
她总说,这世上就您包的饺子最好吃。”
娘抹了抹眼泪,望着桌上的饺子,轻声说:“可不是嘛,我娘就爱吃韭菜馅的。
每次包饺子,她总要我多包些韭菜馅的。现在想想,可能是因为韭菜便宜,她总想着省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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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姥姥要是看到现在的年夜饭,肯定会笑得合不拢嘴。”妹妹接过话题,
“记得她老人家总说,盼着过年就是为了一家人团圆。现在我们不也是在实现她的心愿吗?”
我看见娘的眼神渐渐柔和下来,她环顾四周,看着我们几个,
又看看桌上热气腾腾的饭菜,缓缓点了点头:“你们说得对,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年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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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娘,趁热吃饭。”大哥给娘夹了一筷子菜,“您要是不吃,我们心里也难受。”
娘擦干眼泪,重新拿起筷子:“好,好,吃饭。
你们姥姥要是知道我在年夜饭上掉眼泪,怕是要说我不懂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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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桌上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大家说说笑笑,聊着各家的趣事。
我却注意到,娘时不时地看着我们,眼神里满是慈爱。
岁月流转,沧海桑田,生活的确是越来越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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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有些东西,比如亲情,比如那些充满温情的回忆,却永远都不会改变。
它们就像这年夜饭的蒸汽,在寒冷的冬夜里,温暖着每个人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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