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7年的北宋嘉祐二年科举,堪称“史上最牛科考”——主考官是文坛领袖欧阳修,考生中更汇聚了苏轼、苏辙、曾巩、程颢等未来文坛巨擘。然而最终摘得状元桂冠的,却是一位鲜为人知的名字:章衡。殿试考题《民监赋》要求考生以“民本”为核心论述治国之道。福清才子林希以“天监不远,民心可知”破题,暗含警示皇权之意,引得仁宗不悦。而章衡以“运启元圣,天临兆民”开篇,巧妙颂扬先祖功业,既贴合仁宗心意,又彰显政治智慧。仁宗赞其“皆祖宗之事,朕何足以当之”,当即钦点其为状元。

同场竞技的章惇(后官至宰相)因名次低于族侄章衡,竟当场弃考,次年重考方中进士。这场叔侄对决,成为科举史上罕见的戏剧性插曲。苏轼虽屈居二甲,却坦言:“子平之才,百年无人望其项背”,足见章衡的学术实力。
章衡的仕途始于湖州通判,此后辗转十余州府,却始终未入权力核心。这种境遇,折射出北宋党争与人才选拔的深层矛盾。在郑州任上,他顶住豪强压力,将霸占的土地分还百姓,树立“为民请命”的典范。任澶州知州时,面对官府严苛的盐禁政策,他直言:“民恃盐以生,虽犯法不顾”,主张放宽限制,避免民生动荡。出使辽国期间,他以文臣之身展现武将之能,宴射时“连发破的”,令辽主叹服“文武兼备”。归国后,他敏锐指出辽境防御空虚,建议收复山后八州,却未被采纳。这种战略眼光与务实精神,在“重文轻武”的北宋尤为难得。

章衡深感“学者不知古今”,耗时编纂《编年通载》。这部15卷史书以编年体梳理历代帝王世系,被宋神宗誉为“冠冕诸史”。其价值体现在:突破传统纪传体局限,系统呈现历史脉络,开后世通史编撰先河。通过梳理历代兴衰,暗含对北宋积弊的反思,如他在奏疏中强调“礼制不可废”,直指当时礼法混乱之弊。然而,这部著作因未被列入官修史书体系,逐渐湮没于历史长河,成为学术史上的遗憾。

对比苏轼的千古流芳,章衡的沉寂背后,是多重历史合力的结果:
他因弹劾三司“吃空饷”遭贬,又因“地方主义”被错误批判,仕途屡遭挫折。元丰四年因“坐事落职”,晚年更卷入新旧党争,导致历史评价复杂化。北宋文坛崇尚诗词风雅,章衡虽精通经史,却仅有《送程给事知越州》等少量诗作传世,难与苏轼的文学光芒争辉。其治国理念偏向务实,如主张“赋税预通知”“盐政从宽”,与士大夫阶层的理想主义格格不入。作为章惇族侄,他因章惇后来的政治争议受到牵连。而章惇在《宋史》中被列入“奸臣传”,进一步弱化了章衡的历史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