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救了落水的玉清，敲锣打鼓娶了她，哪怕知道她是为了那个知青跳的河。
结婚八年，她不想生孩子，我就偷偷去卫生院领避孕套。
她想吃肉，我上工时偷偷溜上山给她打野鸡。
她喜欢文化人，我就把书翻烂，学透。
可她把我打的野鸡送给那知青，还嘲笑我没他有文化，我都忍了。
恢复高考了，我们可以一起去大城市了，她却和那知青上了床，怀了他的孩子。
她以为我还会原谅她，却不知道我收拾好了去京市的行李。
林玉清，再见了，再也不要见了。
1
1978年初，第一批高考生通知书陆续送到。
“叔，还没有我们的录取通知书吗？”
我拦住邮递员。
“我看看，有白知青，李知青，呦，周家大小子也考上了，没见你俩的啊，再等等吧。”
赵大叔拍拍我的肩膀，安慰道。
“行了，你个小兔崽子初中毕业那么多年了，考不上是正常的。
大不了再考一年，别操心了，玩儿去吧。”
娘偷偷塞给我一毛钱，看我的眼里满是心疼。
“谁知道明年还考不考，可惜我学了那么久了，怎么也没见玉清的通知书啊。”
上礼拜就有人收到了通知书，我和玉清真的还有希望吗，她做梦也想去大城市啊。
只要我和她一起考去大城市，一起读大学，她应该就会爱上我，不再嫌弃我吧。
“呸，我看她还不如你，你好歹捧着书装装样子，她成天往罗成忠那凑，我看比你还悬。”
看到我不满的眼神，娘才止住嘴。
“好好好，不说她了，就你把她当个宝。”
我知道她有很多不对，可我就是喜欢她。
我喜欢肤白胜雪，散发着书卷气的女孩，可那些女孩一般都看不上我们。
只有玉清，见到我们这些二流子，依旧会温温柔柔地笑笑，像林黛玉。
我就在她那一声声欢笑中丢掉了一整颗心。
有时，只有我俩，我会偷偷塞颗鸡蛋给她，她对我笑得更温柔了。
家里的蛋要留着去供销社换肥皂，只有我和小侄子隔三岔五能吃一颗。
为了看她白净的脸上再绽放那抹笑，我愿意省下所有的鸡蛋。
如果不是知青下乡，我们大概会顺理成章地结婚。
可罗知青来了，一切都变了，那小白脸比玉清还白，说话文绉绉的。
要是个女人，我大概也喜欢上了，所以，玉清才会爱上他。
她还是会接过我的鸡蛋，可却笑着递给了小白脸。
那天落水，我看到了，她是奔着小白脸去的，表白失败就跳了河。
可小白脸也更喜欢城里文绉绉的姑娘，他并不去救。
看着玉清在水里沉浮，我没忍住跳下去救了她。
大夏天的，沾了水，薄薄的衣服我们简直是肉贴肉。
正是严打的时候，娘哪怕骂骂咧咧，还是忍着气让我娶了她。
仗着我爹是大队长，村里人不敢乱嚼舌根，我去问玉清愿不愿意。
她看到小白脸和别的女人搂在一起，气狠狠地答应了我，她在赌气，可我不在乎。
我相信用爱一定能焐热她，可我不知道，八年了，我真的焐热她了吗？
2
想到玉清好不容易被我养出来的肉都不见了，一场高考，她的累瘦了，竟有些发黄。
读书太辛苦了，我得给她补补。
“娘，我去打野鸡了啊，要是上工没回来，你帮我应付一下。”
“又去给你媳妇打猎，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去吧去吧，我让你哥帮你干了。”
娘看我的眼神满是嫌弃。
“谢谢娘，才不只是为了她呢，我要逮野鸡给娘炖汤喝。”
我一个飞吻，转身朝着南山跑去。
经过知青院子的时候，我听到了玉清的笑声。
透过窗子，我看到她崇拜的看着小白脸，还拿出手绢给她擦汗。
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没拿到通知书，我还能给月清打猎呢，你就只能吃软饭。
我愤愤瞪了他一眼，加快脚步上山了。
运气很好，很快就抓到野鸡，我拧断脖子，准备下山。
“哼~啊~”
不好，是野猪，我两三下爬上了树。
这畜生却不放弃，不停地撞树，这树很快就会坚持不住的。
不行，媳妇还在家等我呢，我白白嫩嫩的媳妇啊。
想到前面不远处被谁挖了个大洞，我决定赌一把。
荡下树，朝着大洞冲刺，野猪很快追过来，那股腥臭弥漫在我鼻间。
好不容易娶到的媳妇，我还没稀罕够呢，她还等着吃肉呢。
我拼命奔跑，用力一跃，野猪砸进洞里，死的透透的。
下山准备找我爹帮忙抬时，才发现脚崴了，可想到媳妇吃肉的笑颜，我觉得这一切都值了。
正好遇到媳妇从知青院出来，我悄悄跟她说。
“老婆，我给你打了野猪，还有野鸡，晚上让娘给你炖肉吃。”
我举起手里的野鸡向她邀功。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城里人都叫爸妈，你怎么还学不会，真是土包子。”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却刺得我抬不起头。
“叫习惯了，我下次一定改，老婆，你别生气。”
“等等，野鸡？成忠哥，快，我给你带了鸡肉。”
她一把抢过野鸡，向那小白脸邀功。
他很快冲了出来，到门口了又故作矜持，“这是你丈夫打的吧，我收是不是不合适。”
“知道不合适还出来。”，我想拿回野鸡，带媳妇回家。
媳妇却直往他手上塞，“怎么不合适，他们一群土包子，哪里配吃肉。你读书辛苦，得多吃肉。
成忠哥，野猪肉我也带来给你。立冬，你说得野猪肉在哪儿呢，还不快送过来。”
要遭，野猪肉瞒不住了，本来还想让媳妇和老娘多吃点呢。
“玉清谢谢你，同志们，我们有野猪肉吃了。”
小白脸真不要脸，竟直直嚷嚷出来。
“野猪肉！”
“我们有肉吃喽！”
知青点的同志们欢呼着出来，村民也听到声音涌了过来。
知道彻底瞒不住了，我对村里人招呼道。
“我运气好打了野猪，大家跟着我去抬猪分手，改善一下伙食。”
人人欢呼着有肉吃，只有我妈关注到我的伤。
“冬儿啊，你背上怎么有血，脚怎么了？”
我抬眼看向媳妇，她只顾向小白脸邀功，哪里注意到我。
在我妈的关切中，我又一次感到心累，我真的还能坚持下去吗，媳妇真的会对我心软吗。
3
大家热热闹闹抬了猪，我爸按工分给大家分了肉。
作为受了伤的功臣，我比别人还多了四只猪蹄。
“你个不要脸的，我儿子差点丢了命换来的猪蹄你也要偷，怎么不让野猪把你撞死啊。”
我躺在床上休息，听到我妈和媳妇吵了起来，连忙出去劝架。
“妈，你要讲点道理，这是分给立冬的肉，我和他是夫妻，这是夫妻共同财产，算不上偷，我想给谁给谁。”
媳妇的话还是那么温柔，可我听了却越发心累。
我妈也听懂了，“呸，想给谁？想个知青院那小白脸吧，拿我儿子的东西喂小白脸，你可真他妈的不要脸。”
“妈，别说了。”，眼见我妈越骂越过分，我连忙拦到。
“老公，你说一切听我的，一直对我好的。这几个猪蹄子都给我，我还要你妈跪下来跟我道歉。”
媳妇立马抖了起来，结婚八年，她知道我有多爱她。
“那是我妈。猪蹄你拿走吧，以后别惹我妈生气了。妈，你也别骂她了，她是我老婆啊。”
我妈看我的眼神又是心疼，又是恨铁不成钢。
媳妇瞪我一眼，拿着猪蹄又去知青院献殷勤了。
明明我是为她上山打猎的，甚至受了伤，她却连一个猪蹄也不留给我。
也是，我这种乡下土包子，在她眼里哪配吃肉。
“妈，四个猪蹄啊，小叔子就这样让给外面的野男人了，我家小子都没吃上呢。”
嫂子指责的话压弯了我的腰，她对我妈偏疼我不满很久了。
我结婚以后，分给我的鸡腿我转手给了媳妇，轮流洗碗的活先是我替媳妇干了，我妈心疼我，就直接不安排她了。
许是羡慕，许是不平衡，嫂子天天指桑骂槐就没停过。
本来打了野猪正好回报家里，缓和一下关心，现在也没了。
妈喝止了她，扶我回房休息了。
大概真的是考不上了，那是不是怀个孩子，媳妇就会心里有我呢。
刚好因为准备考试，我们已经几个月没有夫妻生活了。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黑暗中，我伸手向媳妇摸去。
她一把打开我的手，“避孕套都没了，别碰我。”
“老婆，结婚八年了，你该给我生个孩子了啊。”，我凑上去亲她，却被扇了一巴掌，我难以置信地捂住脸。
她捧起我的脸，眼神满是认真。
“立冬，你应该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的呀，嫁给你只是我一时冲动，我早晚会上大学，会去城里。
而你呢，一个初中毕业的土包子，怎么配让我给你生孩子呢。”
我满是不可置信，什么叫一时冲动。
“老婆，我们夫妻八年了啊，我努力学习着，早晚有一天，我会和你一起考上大学，一起去城里的。你别不要我。”
“考大学，哈哈哈哈哈哈。你真以为你能考得上啊，你连罗知青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别做梦了。”
媳妇的嘲笑让我抬不起头，我想证明给她看，可录取通知书，你怎么还不来啊。
我不知道的是，收到录取通知书后我又会遭到怎样的嘲笑，多大的打击。
4
我去城里的卫生院取避孕套，顺便去邮局打听消息，录取通知书到底还有希望吗。
“呦，小伙子，又来了，都八年了，还不准备要孩子啊，十里八乡的小伙子这个年岁都几个孩子了，你也太疼媳妇了。”
两个医生看着我露出了善意的笑。
我的心里却只有苦涩，刚结婚，她说不想太早生孩子，所以让我戴套。
结婚八年，许是知道我有多爱她，所以她坦白了，觉得我根本不配和她生孩子。
她那语气让我觉得她很快就要抛下我。
不会的，不会的，我会考上大学的，我会和她一起去大城市的，我们会生几个可爱的宝宝的。
录取通知书像是我最后的希望，我朝着邮局狂奔而去。
“张家小子，来的正好，你的信。”
赵大叔把信递给我时，我手抖得差点掉地上，这不仅是我人生新的开始，也是我婚姻生活的救命良药。
薄薄的信封，我拆了十几下才拆开，海大，报道日期很近了，太好了，太好了。
“叔，有我媳妇的信吗。”，我期待着和玉清一起赶赴魔都。
“还没见她的，这好像是最后两批录取通知书了，后天再没拿到的，就是没考上。”
之所以努力学习，就是不想被小白脸甩开太远，想在媳妇心中占据更多的地方。
她如果没考上，我一个人还有什么意思呢。
不会的，一定是送的慢了，我拜托赵大叔收到玉清的录取通知书后，一定要立马给我们送过去啊。
回家的路上，我听到好多人再痛骂那些考上的知青，他们明明结了婚，却不领证，现在考上了，抛妻弃子就跑了。
我有些慌，玉清当时没和我领证，她说太麻烦了，摆酒席不是一样的吗，怕她生气，我只好同意了。
没领证，就可以随便跑吗？结婚那么多年，夫妻感情怎么能放得下啊。
不行，我要和玉清领证，我要给我们的婚姻加上保障。
如果玉清考上了，我们一起去大城市读书，没考上，我愿意陪她复读，或者带她去魔都复读。
等她的成绩出来了，我再和家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吧，万一她没考上呢，我不想别人笑话她。
“老婆，我们去领证吧，城里人都兴领证的。”
我不想直说怕被她抛弃，我怕她笑话我，更怕直接捅破了这层窗户纸。
“领证有什么用，我们都结婚这么久了，没必要。”
她的眼神有些闪躲，我只好挑明。
“老婆，城里到处再骂那些知青不领证，好抛妻弃子，我不想抛弃你，也不想被你抛弃，我们领证吧。”
她又避开话题，我掏出避孕套，依旧被她避开了。
“我最近不舒服，睡觉吧。”
我尴尬放下手。
大概是因为高考成绩愁的吧，后天就见分晓了。
万一没考上，如果只是想去大城市，那我直接带她去，如果她是想好好学，我就陪她复读。
当我也成为一个风度翩翩的读书人，城里人，她是不是会爱上我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