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谢远八年婚姻二死一重伤。
我流产两次。
生谢行止癫痫发作险些死在手术台一次。
后来,我患上产后抑郁症。
他开始对外宣称我有精神病不宜见人,协白月光出席各大晚宴。
孩子成为我在这段婚姻中最后的救赎。
直到昨天我带他去寺庙里祈福,他的心愿是,“希望云云阿姨能当我的妈妈,我想要一个正常的妈妈。”
重光寺香火旺盛,人人皆知此地灵验,来此求事业、求婚姻、求平安。
唯有谢行止求,换一个妈妈。
我的平安扣捏在手中,送不出去。
1
我二十岁嫁入谢家。
二十八岁把离婚协议书递到谢远面前。
他看都没看,扯下领带,把满身酒气的西装放在手上,等我像往常一样上前帮他收好。
见我迟迟没动静才看了眼茶几上摆放的文件,皱眉道:“别闹,今天晚宴带安云是没办法,还不是怕你发病闹出笑话。
“没必要为这点小事就提离婚。”
谢远没有注意到。
他衬衫衣领有个鲜红的唇印,带有月季花香。
是安云,他的初恋,独有的特殊香气。
“没闹。”我将离婚协议书翻到只剩他签字那页,“麻烦帮个忙,谢谢。”
闻言,谢远的酒醒了。
他耐着性子向我解释。
似乎记起,我从来不会跟他闹。
被谢母收为养女到嫁给他这些年间。
我被他气到流产两次。
生谢行止癫痫发作险些死在手术台一次。
产后患上抑郁症刺激癫痫频发,他对外宣称我患有精神病,限制我的出行。
我也没有闹过。
我对谢家人一向是逆来顺受。
“你舍命生下的宝贝儿子也不要?”
谢远指出孩子抚养权归属那栏字,略带嘲讽道。
“不要了。”
他一愣,很意外我会这么说。
毕竟我从前宁愿放弃性命也要生下他。
为了不想让他年幼就没有妈妈。
我忍着病痛叠加的折磨,数次放下割腕的刀。
可昨天下午,我带他去寺庙祈福,保佑他日后身体康健。
谢行止却不知跑哪玩去。
等我找到,便听他在挂满许愿牌的古树下虔诚许愿:“希望云云阿姨能当我的妈妈,我想要一个正常的妈妈。”
2
签字落笔前,谢远再三询问:“你确定只要钱?钱是会花完的,北市二环的商铺还能盈利。
“谢婉,你目光太过短浅。”
“总为鸡毛蒜皮的小事计较,何必呢?”
他在指责我的选择出错,指财产也指婚姻。
他不知道。
我并不打算待在北市。
更不想继续忍受婚姻带来的疼苦。
钱对我来说,够用就好。
而一件件小事在堆积之下聚沙成塔,早就压得我难以喘息。
我拒绝谢远的提议,看着他神情淡漠地签下姓名,随后上楼收拾行李。
在谢宅待了二十年时间。
临走前我带走的东西并不多,只有药和几件衣服。
拖着行李箱下楼时,谢远拦住我:“大半夜的,别那么着急走,没人催你。”
“先留下来,等明早跟孩子打个招呼再说。”
“你剩下的东西我会联系搬家公司来运。”
不用,孩子已经醒了。
我穿过谢远走到面无表情的谢行止身边,轻声道:“祝你日后也心想事成。”
心里很多想交待的话,到头来只能说出这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谢行止变得和谢远越来越像。
他的爸爸嫌我发病丢谢家的脸面。
他嫌弃我发病丢人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
谢家需要一个体面的女主人。
需要一个正常的妈妈。
我做不到。
当晚,我连夜离开。
没再看这个曾要寸步不离跟在我身边,见不着就大哭的孩子一眼。
3
坐在飞往南市的航班上。
我想起八岁那年被谢母收为养女带回北市。
人人都夸我命好,不是亲生胜似亲生。
实则孤儿院初见那天。
谢母便告知。
我是她为谢远培养的童养媳,日后一举一动都需在她允许下进行。
在无休止的繁杂课程下,我如愿变为谢母眼中完美儿媳的模版。
只可惜,谢远并不喜欢我。
他嫌我古板且没思想,远不及古灵精怪的安云有趣。
我曾听他朋友谈起过。
“远哥,你那木头养妹怎么成天不见人影?”
“人家可是正经人,肯定在读书啦。”
“啧,乡下来的土包子真以为掉书袋就能麻雀变凤凰。”
谢远并未反驳。
没过几年,他就和安云谈了场的恋爱。
直到谢母出面拆散。
我们结婚,第二年生下谢行止。
飞机落地南市的提醒打断我的思绪。
等车去住所的途中。
有只右眼流脓的流浪金毛趴在路边奄奄一息,眼巴巴地看着我。
最终,我决定收养。
给它取名为知知。
带去宠物医院治疗。
付钱的功夫,兽医提醒我:“这条金毛年纪大,右眼也瞎了。
“你确定要救?”
“要救。”
我想救知知也救救自己。
4
带着知知在南市转了一圈。
我买了套靠海的房子。
每天醒来都能望见一望无际的海,湛蓝的天空。
不像北市的天总是蒙着层灰。
压的人喘不上气。
傍晚准备出门遛狗时,谢远忽然发来微信。
【搬家公司东西都送到东郊别墅,你怎么不开门?】
东郊别墅是我放弃孩子抚养权的房产补偿。
我想换成钱,谢远不让。
硬是叫律师帮忙过户到我名下。
他说我在北市总该有房产,笃定我会留在北市。
我还没来得及打字,他又发来一串文字:【孩子学校明天有家长会,我没空,你记得去。】
我只好打视频电话过去,背景正对着窗外大海。
屏幕中西装革履的男人脸色沉下。
他说:“谢婉,你应该留在北市。”
“我们已经离婚了,留下的东西你可以扔了,孩子抚养权也不归我。”
我的回应令谢远神情僵硬。
他总认为我生来就该围着谢家转。
毕竟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
我和谢远认识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婴儿长大成人。
在他的记忆中。
我不是在帮他准备餐食就是在照顾谢行止。
所以离婚也不该走远。
挂断视频前,知知发出叫声,引来谢行止的关注。
他顶着婴儿肥的小脸出现在屏幕里说:“妈妈,你养的狗很吵,我不喜欢,你不该养它。”
一旁愣神的谢远也随之附和,嫌弃狗又吵又丑。
我看向手机里长得几乎一样的父子。
嘴里发苦。
谢行止已经变得和他的爸爸一样自私任性。
我曾憋在心里的重话也忍不住说出口:“谢行止,以后我不再是你的妈妈,也不会管你,请你也别来支配我的生活,你的喜欢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说完,我摁断连线。
在知知的叫声中翻出包里的药吞下。
等到晕眩感消失,我弯腰抚摸小狗的头,“放心,我不会有事,不会丢下你不管。”
5
我患上癫痫是在第二次流产后。
但为了生下谢行止才病情加重。
生产时唾沫混着胆汁往外吐,医生在我下体把小孩卡住的头往外拉。
全身上下像是被巨斧活生生劈开。
事后,医护人员把我从抢救室推出,说我能活着简直是个奇迹。
谢远抱着孩子在我面前晃了眼,紧接着就递给安云逗弄。
也许,我的产后抑郁是从此开始。
导致接连几个月的时间,我都无力自理。
任由身体抽搐跌倒在地,吐的满身都是,大小便失禁。
谢远最初还帮我擦拭身体,眼里满是心疼。
后边次数多了也没了耐心,眉眼间的厌恶藏都藏不住,经常夜不归宿。
有次谢远回来吃饭,汤刚入嘴,他就夺走我吃饭的碗筷往地上一扔。
指着我的鼻子骂:“汤咸的都能齁死人你还喝,你是哑巴吗?不能叫阿姨重做。”
可我发病已经丧失味觉,根本尝不出来。
晚上我趁着佣人没注意,拿出藏在枕头底下的水果刀往手腕一划。
血液顺着我苍白的指尖落下,红的耀眼。
我却感觉不到疼,早已习惯。
这几月来我总是眼前一黑就晕,磕的满身都是伤。
隔壁房突然传来婴儿的啼哭,断了我准备再次割腕的念头。
我忍着不适找了捆纱布包扎止血,不小心打翻药箱。
谢远听闻动静推门而入正好撞见。
从此他对外宣称我患有精神病,不方便见人。
我只能待在家中,靠陪着儿子度日。
时间长了,谢行止要是没有看见我就会哭,无论我去哪都要跟着。
我也借此断了轻生的念头,病情好转。
可随着谢行止长大,见我发病次数变多,也像谢远一样选择逃避。
宁愿在楼上搭积木都不愿去我的床前看望。
刺激得我本该愈合的癫痫再度恶化。
6
吃完药。
我没再外出遛狗。
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我做了个梦,梦见踏入到谢家的第一年。
每日都给各类课程压到喘不上气。
刚从琴房练完琴,礼仪老师就已在客厅等候。
因此北市的天对我来说一直都是暗沉沉的。
我也试图小小的反抗,忙里偷闲同意了谢远的游玩邀请。
当天晚上,谢母把我叫到书房,严肃道:“谢婉,你是谢家未来的女主人,应该识大体懂礼数,不该贪玩享乐。”
“你是一个知道感恩的孩子,对吗?”
我想起孤儿院里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
向谢母保证不会再犯。
意识到身为孤儿的我,并没有选择的权利。
放纵和任性的自由,只属于高门大户的孩子。
从此,我拒绝谢远所有邀请。
与他的关系渐行渐远。
后来,安云搬来。
她骄纵刁蛮的性子打破谢宅的死寂。
谢远一见钟情。
他们谈了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圈内人尽皆知。
直到结伴赛车发生车祸,谢母强行出手拆散。
宣布我和谢远订婚。
他至此恨透谢母,连谢母心梗发作去世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我从梦中惊醒,摸黑拿了颗药吞下。
如果谢母还活着。
她就能看见她的儿子恨她,我的儿子厌恶我。
以前她总让我忍忍,说有了孩子就有一切,就能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其实不是。
她有了谢远也仍在为谢家奔波,最后劳累过度心梗而死。
任性的权利不会通过血脉传播也不会通过婚姻。
只会留给自私的人。
我不想成为谢母。
操劳一生却得不到认同。
所以听见谢行止的愿望,我下定决心选择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