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岁那年，我包养过一名女学生。
只要和我在一起，我就送给她一个保研名额，并且帮她摆脱她那个吸血鬼家庭。
于是，这个长相清丽的学霸跟了我四年。
家里破产后，父母相继离世，我被人毁了容，打断双腿。
看着她和前任相拥而泣，满眼思念的样子。
我不告而别，而她也从来没找过我。
后来，我在街头卖唱的时候，她已经成为远近闻名的商业新贵，和前任婚期渐近。
她看我的眼神，冰冷疏离。
我自嘲道：“还恨我呢？”
她却泪流满面：“是啊，恨不得你去死。”
1.
再次见到沈明月的时候，我已经在这个城市当了四年的流浪汉，每天的收入来源是拿着一个破旧的话筒，当街卖唱。
这一天，我像往常一样，拖着疲软的双腿坐在街头，靠着路人那么一点的善心，维持我的生活。
街头人来人往，全是陌生的面孔，他们神色漠然的从我身边经过。
就在我以为今天要挨饿的时候，一个穿着运动服的年轻女孩停在我面前，她看着我的目光无比怜悯。
她没有问我会唱什么，只是将几张纸币放在我面前的破碗中，然后让我随便唱几句就好。
我看着她清澈的目光，心里了然。
女孩把我当乞丐了……
她很善良，就像沈明月一样。
面对我这样的乞丐，依旧想要维持我的自尊。
可如今的我，已经没有任何自尊心。
尽管如此，我拿起那个破旧的吉他，艰难的拉起一首简单的乐曲。
在断断续续的歌声中，我突然看到不远处有些轰动。
一辆豪车出现在道路的尽头，车子停下来的时候，一群服务员站在车子面前，双手交叉，无比恭敬的样子。
车门缓缓打开，我看到赵泽宇走下车。
随后，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他身旁。
我一愣，眯起眼睛，看清楚那张脸的时候，我心突然乱了，琴弦也突然断了。
是沈明月。
她穿着华丽精致的衣裙，白皙的脖颈上闪烁着点点星光。
她被人群簇拥着，神色淡然，再也不像当初那样无助茫然。
她变了不少。
但依旧美丽。
沈明月神色有些疲惫，她靠在赵泽宇身旁，赵泽宇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将她有些散乱的头发整理好，两个人十指相扣，无比恩爱的样子。
我突然唱不下去了，嗓子里像是塞着一团棉花。
我对面前的女孩露出歉意的笑容，将她放下来的纸币还给她。
女孩摆摆手。
这四年来，我受到不少的白眼，也接收到不少的善意。
也早已习惯他人的施舍。
可这一次，面对女孩的善意，我竟然觉得很难受，久违的自尊心涌上心头。
我想，是因为不远处的沈明月。
让我突然想起来，当初的我……并不是流浪汉，也不是靠人施舍才能过活的乞丐。
我曾经，也是被人追捧过的。
2.
二十三岁那年，在家里人的安排下，我前往京市大学就读研究生。
那一年暑期，我认识了沈明月。
沈明月的家境不好，父母重男轻女，她靠着奖学金才能勉强就读。
我第一次见到沈明月的时候，她正在发传单。
发给我的时候，她脸上全是汗水，神色疲倦，却还是对我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
我被她的笑容吸引，接过她手中的传单后还主动帮她发了传单。
后来朋友知道这件事，都拍着大腿，说我是被鬼上身了。
发完传单后，老板以沈明月的工作效率太慢，扣了她一半的工资。
沈明月没说什么，只是神色暗淡了几分。
我看不过去，挽起衣袖和老板吵架，将沈明月应得的工资拿到手。
沈明月很感谢我，请我吃了一顿饭。
这是我活了二十四年，吃到的第一次那么廉价的饭菜，可当我看着沈明月亮晶晶的目光，我还是将心中的嫌弃压下去。
也是那一天，我才知道。
沈明月那么努力兼职，是为了给她那个男朋友赵泽宇补身体，让他应付考试。
我对沈明月的第一印象就是傻。
所以我鬼使神差的跟在沈明月身旁，当时的我，心里想的是。
这么傻的人，如果我不盯着，她就会被人欺负。
时间长了，我发现我开始期待和她见面的第二天。
我知道，我喜欢上这个开朗的女孩。
我捧着一大束玫瑰兴冲冲的来到沈明月家里，想要和她告白。
却发现她跪在一对中年夫妇面前，哭得撕心裂肺。
原来沈明月的弟弟欠了高利贷，所以她父母想要将她嫁给煤老板，用嫁妆给她弟弟还债。
看她哭得厉害，我心里也很不好受。
于是我出面，给她父母一笔钱，然后将沈明月带走了。
沈明月红着眼向我道谢：“我会把钱还给你的。”
我对沈明月说：“明月，你和我在一起吧。”
“我会给你最好的生活，我也会给你一个保研名额，让你远离你那些吸血鬼。”
“至于赵泽宇，你还是少跟他联系吧。”
我没有想过赵泽宇，我知道赵泽宇不是什么好人，我想只要沈明月接触更好的生活，见到更好的东西，就能放下所有旧事。
从小到大，我是京市的混世魔王，天不怕地不怕的，没有人敢反对我。
我想要什么，最迟第二天就会出现在我面前，所以从来没有人教我如何跟心爱的女孩表白，所以我也没看到沈明月眼中的失望。
我只看到沈明月犹豫许久，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我和沈明月在一起后，沈明月对我百依百顺。
我以为我能够和沈明月幸福的在一起，可四年后，一场金融危机席卷全国，家里产业机密被恶意泄露，不管父母怎么努力，还是破产了。
破产后，父母很快就去世，而我因为往日太嚣张，被仇人抓起来，砸断我的双腿，还将我毁容。
我本来想随着父母一死了之，可想起沈明月，我还是想再见她一面。
当我来到沈明月住的地方时，却看到她和赵泽宇抱头痛哭，满眼都是对彼此的思念。
那一瞬间，我终于知道。
原来沈明月从来没有爱过我。
我用身上最后一点钱买了一张火车票，连夜离开京市。
3.
我原以为，我这辈子都不会再遇到沈明月了。
也许是上天眷顾，让我能够再见到沈明月一面。
我舍不得眨眼，哪怕看着沈明月和赵泽宇恩爱的画面，心会痛得无法呼吸，我也不愿意移开目光。
我知道，这可能是我这辈子在现实中看到沈明月了。
我听说，她名下的公司已经上市，已经是一个有名气的商业新贵。
我还听说，她和赵泽宇复合了，婚期渐近，他们即将要出国定居了。
我看着不远处和赵泽宇言笑晏晏的沈明月。
他们是如此的般配。
我们离得不远，走上那么一段距离的路就到了，可是我们之间仿佛隔着两个世界。
不知道赵泽宇跟沈明月说了什么，沈明月抿嘴一笑，眼里全是爱意。
一瞬间，我的心瞬间停止跳动。
过了好一会，心脏才缓慢跳动着。
我不想离开，可是我浑身上下都很疼，胃也疼得火急火燎的。
我小心翼翼的拿起那两张纸币，又往轮椅上坐。
说是轮椅，不过是一块被安装上轮子的木板。
离得太远了，我听不到她的声音。
我想靠近沈明月，哪怕只是一点点距离。
就在我试图往沈明月的方向靠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一个男人。
男人皱着眉头看着我，破口大骂：“哪来的乞丐，没长眼啊！”
骂着骂着，他还不解气，抬起脚狠狠的踹在我身上。
我摇晃几下，整个人倒在地上，木板砸到我身上。
男人的裤腿被木板划破。
他气急败坏的又往我身上踹。
我无助的蜷缩着身子，小心的护住怀中的吉他。
见状，男人一把将吉他抢过来，摔到地上。
破烂的吉他瞬间四分五裂。
我呆呆的看着吉他，感觉我的心也碎成一地。
这是沈明月送给我的礼物。
见我痛苦的样子，男人笑了：“以后走路看点路，下次见到我躲着点！”
我恨恨的看着他，可软弱无力的身子，让我对他无可奈何。
我们这边的动静有些大，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余光中，我看到沈明月的目光看向我。
我连忙将头抱住，挡住我的脸。
我怕沈明月会认出我。
这些年，哪怕我每天都很想念她，可是我最不想让她见到我。
我不想让她看到我如今狼狈不堪，人人可欺的模样。
男人见我瞪他，更生气了。
一脚踢中我的胸口，疼得我出了一身冷汗，痛呼出声。
“住手！”
余光中，沈明月和那个给我钱的女孩快步朝我走过来。
4.
我连忙捂住嘴。
不想出声。
看到沈明月离我越来越近，我有些难受，恨不得地板上出现一条裂缝，让我钻进去。
沈明月很快来到我面前，她皱着眉头看着我。
我的心极度不安，难堪的情绪笼罩着我，让我无法喘息。
我想逃跑，可我浑身疼痛。
女孩将我扶起来，拍了拍我身上的灰尘。
我只是低着头，不敢看着沈明月。
我不知道沈明月有没有认出我。
我也不敢想沈明月认出我了以后，她眼里，是不是像其他人那样，对我厌恶冷漠。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我心口像是被人捅烂了一样。
就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女孩开口：“沈总，这个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唱歌很好听的人。”
沈明月没有开口。
过了一会，我才听到她清冷的声音：“既然是你这么强烈推荐的人，我就给他一个机会。”
我鼓起勇气的抬起头，看到沈明月眼里的陌生和疏离。
她冰冷的审视着我，像是看着陌生人一样。
她没认出我。
我松了一口气，心里又有点莫名的失望。
沈明月一旁的女生连忙跟我说道：“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你给沈总唱一唱。”
我偷偷看了沈明月一眼，抿着嘴，发不出一句话。
这时，赵泽宇走到沈明月身边，温柔的询问：“明月，怎么了？”
他看了我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我从他眼中，看到了我的样子。
凌乱的衣服，乱糟糟的头发，脸上还有着狰狞的伤口。
难怪沈明月认不出我。
沈明月快速跟赵泽宇解释了一遍，赵泽宇皱了皱眉头：“明月，他这个形象，不太适合出现在晚会上。”
沈明月犹豫了一会。
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从钱包里拿出两张百元大钞，递给我。
我难堪极了，只觉得他们的视线像一根根针，刺得我浑身发痒。
我想有勇气的拒绝。
可我想到我受伤的腿，想到我的生活。
这两百块钱，我可以买一周的止疼药，也可以吃上一个月的饱饭。
最终活下去的欲望还是将我的自尊粉碎，我颤抖着手，将沈明月递给我的钱接过去。
我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自尊？
那是什么东西。
我不愿意再停留在这个地方，将钱放好后，推拉着木板就要离开。
可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世界在我眼中旋转，晕过去的那一瞬间，我看到沈明月波澜不惊的面容发生变化，她焦急的扑向我。
嘴里似乎还叫着我的名字。
她认出我了吗？
等我醒过来，发现我躺在一间明亮的单人病房中。
医生见我醒了，忙前忙后的给我检查，然后一脸严肃的跟我说：“你身体很虚弱，需要好好休养，不然等时间长了，你会得各种并发症。”
我还没说什么。
便听到沈明月的声音：“我知道了，医生。”
我这时才发现，沈明月站在窗口，她目光复杂的看着我。
“周明也，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了？”
5.
沈明月还是认出我了。
她看我的眼神，如同看一个陌生人一样，冷漠又疏离。
我的心闷闷的疼，像是被人一拳一拳的打碎一样。
她撩起耳边的头发，平静的跟我说：“好好养病吧，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我看着沈明月离去的背影，不知道是我的错觉，她离开的脚步有些错乱。
等沈明月离开后。
我将手背上的针头拔了下来，离开这个病房。
也许是沈明月的出现，让我回忆起，我曾经也是一个衣食无忧的大少爷。
我不愿意让沈明月怜悯我。
我也不想让沈明月看笑话。
我还想，把我那个破碎的吉他，找回来。
万幸的是，医院离我晕倒的地方不远，可我怎么找，都找不到吉他碎片。
也许是被清洁工扫走了。
我有些遗憾，也有些难过。
这时肚子一阵阵的吵闹着。
我已经两天没怎么吃东西了，一下子饿得头晕目眩。
我的目光落在不远处卖着吃食的小摊，犹豫了一下，还是打算买一点充饥。
摊主看都不看我一眼，便一脸鄙夷的赶我离开：“哪来的乞丐，脏兮兮的，赶紧滚……你买得起吗？”
我看了一眼标签。
一个小蛋糕四十八块钱。
我买不起。
我咽了咽口水，还是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我觉得累极了，虚弱的身体让我几乎崩溃，我饿得受不了。
平常经常去买馒头的那一家店没有开门。
其他地方的吃食太过于昂贵，我买不起。
我突然想起以前的我，吃喝用品都要最好最贵的进口货，那时候的我，怎么都想不到，如今的我只能吃得起一块钱一个的馒头。
走到我住的桥洞时，天边全是晚霞，我的目光落在垃圾桶旁，被人踩了好几脚的面包。
肚子叽里咕噜的叫着。
我咽了咽口水，将面包捡起来，香甜的麦芽扑进我鼻子中，我连忙打开包装袋，想要将面包塞进嘴里。
刚送到嘴边，面包就被人打落。
我抬头一看。
是沈明月。
沈明月神色阴沉的看着我，却一句话都不说。
我自嘲的笑了笑：“看到我这样，舒服多了吧。”
“总不会，还恨着我呢？”
沈明月咬牙切齿的说：“我恨不得你去死，怎么能不恨你呢？”
我摇摇头，平静的说：“恐怕不行，我爸妈的遗愿就是让我活着，好死不如赖活……看够我笑话了，就离开吧。”
沈明月擦掉眼角的泪水，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没过多久，便有人带着一辆轮椅过来，将我扶坐在轮椅上。
沈明月说：“陪我吃个饭吧。”
6.
干净明亮的餐厅里，所有人都在隐晦的打量我，似乎不知道我这样的流浪汉，这样的乞丐，是怎么出现在这个高档的餐厅中。
突然有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服务员，你们还不给这个要饭的赶走，恶心死了！还想不想让我们好好吃饭了！”
我脸色通红。
服务员一脸为难的看着我，似乎是想让我离开，又觉得我恶心，不愿意跟我说话。
就在我即将被服务员请出去的时候，沈明月停好车，她冷着一张脸站在我身旁，声音冷漠：“这个餐厅是我的，你们要走就自己走，我想带谁来吃饭，跟你们没关系。”
听到沈明月的话。
我心口微颤。
我突然想起我和沈明月刚在一起的时候，我带她去买衣服。
她不会试穿那些衣服被人嘲笑，那个时候的她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我为了给她出气，把那家服装店买下来了。
如今风水轮流转，轮到沈明月维护我了。
我有些奇怪。
沈明月不应该是恨我吗？
她怎么会维护我呢？
就在我出神的时候，沈明月坐在我对面，漫不经心的点着餐。
我看着她点的菜。
心口更加酸涩了。
都是我爱吃的菜。
就在我出神的时候，沈明月问我：“你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我连忙摆摆手：“够了够了。”
饭菜上桌的时候，我看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咽了咽口水。
我有好几年，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了。
见我迫不及待的样子，沈明月眼眶微红。
她刚想说什么，却接到了赵泽宇的电话，她眉眼瞬间柔和下来。
瞬间，原本美味的饭菜突然失去了所有味道，变得难以下咽。
原来，我还是会因为沈明月的幸福而难过。
沈明月打完电话，看到我没有吃饭，有些奇怪的问我：“饭菜不合你胃口吗？”
我摇摇头：“我吃饱了。”
我小心翼翼的看着她：“我可以打包吗？这些……挺浪费的。”
听到我的话，沈明月的眼睛更红了。
她转过头，不愿意看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看着眼前的饭菜，还是舍不得。
于是我找出一个塑料袋，顶着服务员鄙夷的白眼，将饭菜倒进塑料袋中。
就在气氛陷入僵局的时候，沈明月的电话响起，她擦了擦眼泪，走到另一侧，小声的说话。
我抬起头，看着沈明月，看着她温柔的眉眼，在心里默默的说一声：“明月，再见。”
我刚准备离开，却听到沈明月急切的声音：“周明也，你又要再次抛下我吗？”
她快步向我走来，我看到她脸上的泪水。
沈明月不顾身旁的人，紧紧的拉着我的手：“周明也，你跟我回去，有人在等你。”
我深深的看着沈明月。
流浪的这些年，我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爱是成全和放手。
我这样的人，只会是沈明月的累赘和污点，她应该值得更好的。
我掰开她的手。
沈明月急切的说：“我们的念念，一直在京市等你，她很想你。”
我轻笑：“沈明月，我不是傻子，当初你偷偷吃避孕药，不就是不愿意给我生孩子吗？”
“你伙同赵泽宇，将周家的机密泄露出去，害得我父母早逝，又将我的腿打断，毁了我的容……我真的后悔当初不该招惹你，你如今还想把我骗回去，用这样荒唐的理由。”
“你真的觉得，我还会跟仇人在一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