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一名患者家属忽然对我跪下哐哐磕头：

“医生你就行行好，借我儿子十年寿命吧！”

我顿时明白她这是在用邪术向我借阳寿，吓得我也赶紧跪下哐哐磕头。

最后以五分钟660个的速度战胜了她这把老骨头。

好险好险，我一个披着人皮的鬼哪有阳寿给她借？伪装多年差点就暴露了!

……

1

从地府辞职后我来到了人间做医生。

今早交班后被主任拉进了值班室，她小心翼翼问我：“昨天下午从骨科转过来的病人是你收的？”

“是啊。”昨天一共就收了两个病人，一个转科，我记得很清楚。

主任忽然严肃道：“我没什么别的意思，就觉得纯属巧合，给你分享个瓜。”

“这个病人是急诊拉回来收到骨科的，急诊科小陈医生出的120，骨科的谭医生给做的手术，结果病人住院半个月这两位医生都病倒了。”

我不以为意：“秋冬换季，流感季节，很多人都生病了。”

主任瞪我一眼，严肃道：“哪是小病？一个突发心梗一个胃癌晚期。”

这下我语塞了。

这么离谱？

要知道一个月前医院刚组织了员工体检，两位医生要是有问题早该在那时候发现了，三十岁小伙子小陈医生突发心梗先不说，那养生派谭医生好好的人一个月就能长到胃癌晚期？

确实玄乎了。

主任安慰我说：“你等会查房的时候谨慎点，能让人早出院就早出院，也省得心里膈应。”

“虽然作为医生这么说不太好，但我们也是活人，都怕死，没事还好，万一出事了……”

我表示理解，特别是我这不是人的医生，尊重科学又相信玄学，这么玄乎的事已经涉及到我的双层专业，不用多想也知道，我该收拾收拾跑路了——

这事背后肯定有鬼！

我顶多上报地府，多余的就已经超出我的工作范围了！

最近也得找个借口休个长假避避风头才行。

但借口还没想好，一出门就撞见了不想见的人。

那名神秘患者的母亲。

“小徐医生！”

老太太隔老远就喊我，怎么也躲不过去了，只好笑脸相迎。

老太太六十多岁，腿脚倒是麻利，一溜烟跑到我跟前，就开始库库一顿输出：“小徐医生来怎么早啊，没吃早饭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快收下吧。”

说着就把一块红布包塞给我。

我下意识婉拒：“我们不能收患者东西的！”

“没事的没事的！一点自己做的小心意。”

说着就塞进我怀里，我赶紧推还给她，她却忽然松了手，红色布包掉在了地上。

“抱歉抱歉！”

我刚要去捡，忽然眼前身影一闪，老太太就窜到了地上，没等我反应过来忽然就跪向我，开始哐哐磕头。

“小徐医生，你行行好！”

“啥呀？”

我惊吓过度，后退两步，走廊里不少人都看了过来，我才回神赶紧去扶老人家。

老人家却打开我的手依旧哐哐磕头，离得近了我才听见，她嘴里还嘟囔着：“小徐医生，你行行好！借给我儿子十年寿命吧！”

“啥呀！你快起来！”

“你都收了我的东西了，就再给我儿子一颗肾吧!”

“说什么啊快起来！”

她的声音不大，又伴着哭腔，只有离得最近的我才听得清，吓得我心跳漏了一拍。

老太太实实在在把头磕在地上：“我要的不多，你就给我一点，一点就好！”

我拉不动她，刚想喊人帮忙，转头看见掉在地上的红色布包散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像是一块染血的骨头。

我一下怔住了，赶忙伸出大长腿把东西踹出老远，缩回来后也面对老太太跪了下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也对着她磕头。

爹了个根的！

我加班治你儿子的病，你搞邪术来要我的命！

2

这分明是用邪术来借我阳寿！我已经碰到了她的血骨，要是再受了她的礼，真的就只能给她赔阳寿了啊！

可我不是活人，哪里来的阳寿能赔给她嘛！

“小徐医生救救！我要肾和阳寿！”

“反弹反弹反弹啊——”

我吼她：“吉人自有天相，又不是什么治不好的病，我们也会尽力的！你快起来啊！”

老太太依旧小声哭着，哐哐磕头，“你收了我的东西，就得还礼！你不给也得给！”

她简直太无情，太冷酷，太无理取闹了！

说服不了就只能哐哐给她磕头，生怕磕慢了就还不回来。

周围本来还嘻嘻哈哈看热闹，结果见我俩对拜个不停，磕头磕得地板邦邦响，老太太甚至都磕出血了，才意识到这个玩笑似乎有点认真了。

很快就有人来拉我们，但老太太泪流满面，死活不起，我年轻力壮他们奈何不了我，场面气氛还在持续发酵。

一时间走廊围观了不少人，主任也闻声跑了过来，先是催散了围观的人，又冲过来扶我。

“小徐，怎么回事！快起来！这位家属你也快起来，有什么话咱们好好说！”

主任知道这位患者的怪异，我便直接说：“我还想活，先让她停下。”

主任又赶忙喊旁边的同事：“快把这位家属扶起来，咱们有什么话好好说！”

“快，大家帮我把大娘扶起来——不许拍视频，不能往外发！”

五分钟激烈的对拜后，这一把年纪的老太太终于撑不住磕晕了过去，血在地板上糊了一片，连忙找了个空床位给她躺下。

我以5分钟660个的优异成绩取得了最后的胜利，看准情况抓紧跟着主任回了值班室避避风头。

跟过来吃瓜的同事被主任通通赶了出去，她一边给我处理额头上的伤口一边问我情况，吓得脸都白了，连忙要给我安排全身体检。

我婉拒了后请了半天假，拿了包就离开了科室。

我一路走到车库，开门上车。

果然，里面早就有人在等我了。

哦，不，是鬼。

……

这是我伪装成人藏在人间的第十年。

我本是鬼界地府的工作人员，因受不了那没有休息日，不分昼夜工作、一眼望不到尽头且没有工资的工作……我跑路了。

对，没错，我不是辞职的！

因为地府人才稀缺以及我的不可替代性，地府不同意我辞职！我只能偷偷跑路！

披上人皮就还没装得人模狗样，又为了生活开始当牛马。

但我喜欢医生这份工作。

虽然工资低、晋升难、经常被投诉、质疑威胁、恐吓背锅，但只要我连上30个小时的班后就能有半天的休息时间！

这可是地府没有的待遇！

而且这份工作也是不分昼夜，我又不是人，还不怕熬夜猝死，上班这些年真的爽死了！

我不愿意向外界暴露自己的身份，怕地府知晓我的位置，强制带我回去。

所以当我看到车里的人时，火气瞬间就冒出来了。

我转身质问道：“你真是越来越不听话了，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这么频繁地来找我，你若是再这样，我就要搬家了。”

林清阳立刻道歉：“抱歉姐姐，我本来是想看你一眼就离开的……但……”

他没继续说下去，抬手递给了我一样东西。

是那老太太要强行塞给我的血骨。

是指骨由血液浸泡后绘上了繁琐的梵文，作为邪术的载体，现在已经被清理过没有任何灵力的痕迹。

我接过来看一眼算是印证猜想，随后将其捻成碎末，说：“正好你来了，也省得我再上报，你找人来处理了。”

林清阳似是有些意外，“借阳寿不是一般的邪术，老妇人背后定有高人指点……恐涉及良多，已经不只是判官司能解决的。”

“麻烦。”

林清阳属判官司，他不会暴露我的行踪，但其他人就不好说了。

为了我的后半生，还是谨慎点好。

林清阳忽然我凑近，双眼发光：“姐姐，这种邪术一旦开启就无法停止挽回，除非施法者自愿放弃或死亡……虽然有点难，但我一定会帮你的！”

3

我回头瞪他一眼，恰好对上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

他又接着说：“姐姐……虽然你拒绝借阳寿的方式很迅速有效，但，很疼吧？”

说着，目光便落在了我贴着纱布块的额头上，还想伸手去触碰。

我躲了一下，最受不了他这种含情脉脉的眼神。

“你现在在地府也算是举足轻重的地位，别总是围在我身边转，对我不好。有需要的地方自然会喊你。回去吧。”

“这就回去了？”林清阳泄了气，眨巴着眼睛试图撒娇，但我已经能够免疫这一套，直接打开手机接着工作。

我得赶快解决这对母子，解决他们背后施邪术的人！

当时她向我提出了什么要求来着？

十年寿命和一颗肾？

靠，胃口真大。

我先是给被邪术暗害的两位医生都打了电话，送上了来自同事的关怀。

但只有小陈医生接了电话，另一名胃癌的同事已经住进了ICU，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危在旦夕。

这名诡异的患者名叫孙百成，提及他的家属时，小陈医生说：“他妈应该是很疼他的，接到电话来医院的时候激动得都给我跪下了，还要给塞红包。”

好熟悉的流程！

这不就是受了她的礼，就要按要求赔给她阳寿吗？！

我问他：“你要了？”

“怎么可能？”小陈医生喊道，“我也是有职业道德的好吧，怎么可能收患者的红包？”

我松了口气，那就好。

两位医生的病极大可能就是该邪术引起的，虽然此邪术凶狠，但也不是无法可破，只要没真的收下她给的东西就还是能化解后面的灾难的。

打完电话我准备从车库离开，刚要出车库，那老太太不知道又从哪忽然窜出来，一下子就躺在了我的车前。

“小徐医生，你今天是走不出医院的！”

我叹口气:“……老人家，您这是在玩命。”

“所以要你救命啊！你偷走了我的东西，不赔给我儿子阳寿就是要下地狱遭天谴的！”

林清阳还赖在车上没走，闻言有些不高兴，建议道：“姐姐，她好烦……我去吓她一下吧？”

“下去就别上来了。”

“好吧……”

这种层次的诅咒对我没有用，我摇下车窗劝老太太：“你就别在我这边耽误时间了，赶紧回去照顾你儿子吧。在我里你这是得不到任何想要的——啊！”

我话没说完，忽然感觉到一阵冲击力从侧面撞击过来，下一秒连人带车狠狠撞到了墙上。

大脑一瞬间的空白，感觉五脏六腑都跟着狠狠颤了一下，林清阳也从后座移到了副驾驶，扶着我。

我很快缓过神来，睁开眼就见老太太趴在车窗边，试图从半开的窗户挤进她青紫的脑袋。

“给我儿子的命！你个贱女人，还我儿子的命！”

“谁拿你儿子的命了！”

我身体向后倾斜试图躲避她伸进来的手，与林清阳贴得更近了，隐约听见了一句咬牙切齿的“好烦”，下一刻老太太就飞出了两米远。

好在保安听见声音后及时赶了过来，将她制止住。

却管不住嘴。

“徐泽欣你个贱女人，偷了我的东西！你别想活着走出医院！我要你给我儿子偿命！”

“你一定会遭天谴的！”

保安见多了医闹，见这次事态这么严重，已经熟练地报警。

奇怪的是，现场找不到任何刚才撞击我的东西，所有的车都规规矩矩待在停车位里，周围也没有其他人。

可我和车确确实实是被撞到了墙上，车身甚至还有明显变形，定是由外力所致。

只有我一人能看见的林清阳在周围探查了一番，回来说：“周围没有别人，应该是之前设下的术法……是我没能及时察觉，害姐姐受惊了。”

一脸可怜巴巴的表情望着我，我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膀，“算了，能借命的人定不是小角色，也别太自责。先回——”

没回成，主任又给我打电话了。

主任是位中年女性，一向沉稳冷静，今天却因为我格外焦虑，刚接通电话就听见她吼：“小徐你怎么样！”

“听说医院附近出了车祸，还是医院的工作人员！是不是你，你没事吧？！”

我回想了一下刚才的事，怎么不算是一场诡异的车祸呢？

我回答她：“我没事，主任你先别担心，可能就是意外。”

“操！”主任忽然爆了粗口，随后又沉默了几秒才又开口，“听他们说是急诊科的张敏！”

我停住了脚步。

正好看见医院的救护车响着鸣笛驶进侧门。

张敏是急诊科的护士，也是那天陪同120出诊接孙百成的一员。

做鬼这么多年，我敢确定这次肯定不是意外。

只好没休息就再次返回去上班。

不爽。

不过张敏更不爽。

出租车与货车相撞，张敏受伤严重，抢救三个小时后还是只能选择截肢来保全性命。

一口气不知道该不该松，又忽然接到消息,ICU的谭医生抢救无效宣布死亡。

我还是憋气吧……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主任又给我打了电话。

我的视线从手机屏幕上移开，看向不远处正在和方才做手术的医生交谈的主任，顿了一下，转身走到楼梯间按下接听键。

电话接通后发出一声刺耳的电子音，紧接着是一道嘶哑空灵的男声。